第13章

《幕後人如玉》, 本章共3761字, 更新于: 2025-07-16 16:07:13

魏茕站在房間一角,望著這個養母賜婚的丈夫,竟然冷靜了下來。


和他結婚的前三年,盧太後在朝中仍有影響力,他仗著太後是親姑姑,而她雖貴為長公主,但不過是養女,就百般折辱於她。


她不得不以就藩之名,逃離京城,分居兩地。


這七年來,盧承明姬妾眾多,她不曾過問半個字。但東陽王勝仗歸來,太後也將魏茕叫回來了,大有人老了,不再強勢,要求個合家團聚的意思。


盧承明見風使舵,竟轉了性子,散了姬妾,要和她好好過日子。


想來他在京城逍遙自在多年,還以為魏茕是當年那個有名無實的長公主,任由他招手即來,揮手即去呢。


魏茕不知是什麼時候,已經將牆上掛著的寶劍,握在了手裡。


她還沒有想好要殺他,但身體已經先做了決定。


盧承明正在專心看信,被魏茕當胸一劍刺穿。


他口中溢出血來,不可置信去看向握劍的人。


袁幕震驚地站了起來。


「你要殺他?這可是太後的親侄兒!」


「殺了又如何?我在涼州囤兵三萬,皇兄不會讓我為這個廢物償命的!」


魏茕松開了手,從他手裡搶走那封信,轉身放到胸口,貼身保管起來。


盧承明就這麼挺著長劍,往後退了兩步,僵硬著身子,轉身想要打開門,嘗試逃出去。


房間的門縫剛打開半寸,袁幕被冷風吹得陡然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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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茕,我欠你一條命,現在還給你吧。」


他從後面一腳踢倒了盧承明。


盧承明剛好倒在門檻上,身體將門撞開了。


袁幕將他翻過面來,握住劍柄,往前刺得更深了。


而後特意等到僕人趕到,當著他們的面,又抽出了長劍。


袁幕如今想到,竟然覺得慶幸。


魏茕手上的這一條人命,陰差陽錯地成全了他,讓他能夠重逢晁如玉。


他以為晁如玉是奉命來殺他的。


沒想到,醒來時,他睜開眼,視線恍惚間,看到她在脫衣服。


起初以為是什麼春夢,都準備起床了。


下一刻,發現自己被綁了。


他震驚地看向晁如玉的背影,深吸一口氣……


在她轉身之前,閉上了眼睛。


二人進了長公主殿內,魏茕開口打斷他的遐思。


「你說今天,陛下相信盧準的話了嗎?」


關於盧準說她劫殺東陽王的那一段話。


袁幕回憶起魏長鄢的神態。


「陛下像是起了疑心,但又不像是對長公主……」


當時盧準提到此事,陛下的反應很是厭惡,但卻沒給魏茕半個眼色。


魏茕心領神會:「如今對於陛下來說,最重要的事,就是要找到東陽王的下落。」


袁幕點了點頭:「那封血書的來歷,你追查近一個月了,可有眉目?」


魏茕嘆出了一口氣。


「沒有。那封信是突然出現的,而且再也沒有來過新的信。我總覺得不簡單,想再觀望觀望。」


「是不簡單。魏弗隻送這一封信,沒頭沒尾的,為的是什麼呢?殿下謹慎是應當的。」


袁幕話鋒一轉,問起了她。


「對了,殿下是如何讓太後臨終赦免我的?」


魏茕轉過頭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就低頭笑了。


「袁大人,這便是本宮的本事了。」


袁幕了然,不再追問。


兩個人坐到窗下,安靜地喝茶小憩。


魏茕自言自語道:「你說,東陽王會逃到哪裡去了呢?」


袁幕置若罔聞道:「你說,我怎麼能讓晁如玉回來呢?」


魏茕沉默了半晌,頗為無語地看他。


「東陽王生死不明,你非要在這種關頭思春嗎?你以前七年不是過得好好的嗎?」


袁幕眸光微怔,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七年都好好的,她一回來,我就不行了。」


本來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


原來還有機會牽到她的手。


這讓袁幕怎麼能甘心,隻是在暗處看著她呢?


魏茕低下頭去,指尖端緊了茶杯。


一滴眼淚,滴落進杯中,水紋驟然蕩開。


久久未平。


22


我收拾好東西,準備從袁府離開時,被護衛團團圍住了。


「你們這是做什麼?」


袁幕走了過來。


「晁姑娘,這是想去哪?」


我無語地看著他:「回家啊。」


袁幕從我肩膀上,輕輕扯下了包袱。


「你要從我家走,總要讓我看看你帶走了什麼東西?」


我懶得制止他。


袁幕打開包袱,發現隻有幾樣東西。


「一瓶毒藥,還是毒藥,一幅畫像……」他挑起眉頭,「還是我的畫像呢。」


他還向眾護衛展示起了他的畫像。


「確實是大公子啊。」


「是的,是的。」


那是用來殺他的,不知道在開心什麼?


我對這個家,嫌棄地閉了閉眼。


袁幕故作驚訝道:「晁姑娘竟然連錢和首飾都沒有。」


他從懷裡拿出一疊銀票,從衣袖裡取出幾根簪子,放進了我的包袱。


「還好我順路買了,都送給你了。」


我從他手裡搶過包袱,沒給他半個眼色。


「謝了,那我可以走了嗎?」


袁幕望著我的側臉,眸光脆弱復雜。


「既然你堅持,那你走吧,日後遇到難處,大可來找我。你知道的,我家就是你家。我雖常年孤身一人,但人人都知,你在府上的地位……」


我沒有耐心聽他廢話,已經拋下袁幕,快步出了袁府大門。


還沒走到千雲樓,發現前方人群騷亂,隻聽見什麼「著火」,「冒煙」的字眼。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往前跑了好幾步,緊急抓住了一個人。


「誰家著火了?」


「巷子裡的一個小院子,還好沒人住啊!」


我猛地背起包袱,往前推開人群,跑過了兩條街。


隻見我家院子上方,黑煙滾滾,直衝雲霄。


「我家著火了!」


我在街口轉了半天,正要走進巷子察看時,被人握住了手腕。


扭頭一看,正是袁幕。


「小心!」他將我拉到身側。


我滿眼怒火地盯著他,扯住他的衣袖,聲音也提高了。


「你還好意思來?你把我家燒了!你這個殺千刀的!」


袁幕環顧四周民眾,尷尬地推開了我。


「我派人來救火啊。」他似乎很是委屈,抿了抿唇,「你為什麼說是我幹的?汙蔑朝廷官員,可是重罪。」


這還用說?他以為我是傻子嗎?


什麼日後若有難處,我這才剛離開袁府,這邊房子就被人點了……


等到火勢被撲滅時,房子也不能住人了。


撲火的人拿著證據和我說,我這個早就是危房了,不適宜居住,讓我去找買賣的牙子賠錢。


「謝謝啊,但不用了。我就是圖便宜買的。」


我抱著包袱,蹲在了地上。


袁幕站在我身側,望著這斷壁殘垣,目光憂慮,輕輕嘆了口氣。


「就在天子腳下,京城中心,竟還有如此易燃的民宅。看來防火工作,還是有待夯實啊,我得寫個折子參一下防火司。不行,我要參工部,上次工部參了我……」


我轉過頭,狠狠瞪他,充滿殺氣。


袁幕弱弱地往後退:「我回家寫折子了。」


我還是回到了袁府。


因為這一起火災,袁幕上書了三道折子,先參負有管轄責任的京兆尹,再參直屬監查火災的防火司,又參主管房屋修造的工部。


以至於三個部門的官吏,天天來找我做筆錄,一遍又一遍,快要把我煩死了。


我不得不去找袁幕庇護。


我撂下了包袱,走到他的書案前。


「你還能參更多的人嗎?」


袁幕握著筆杆,抬頭看我,語氣尋常:「你有仇人嗎?」


「你。」我淡淡道。


袁幕低下頭去,不置可否地笑了。


「隨便你吧。反正我的名聲早就毀了,身居高位,見色起意,想要將從前得不到的女人,強取豪奪過來,旁人也能理解。」


從前我和他還是陳绡時說的話,又被他撿起來應付我了。


我靜靜地注視著他,心裡情緒湧動難平,有萬語千言要說,卻沒有辦法說出口,看了他一會兒,轉身就離去了。


「父兄故去,庚帖焚毀,沉舟可補,覆水難收。我不會再嫁你了,袁帷之。」


轉身的那剎那,袁幕的筆尖驀地按停在紙上,留下醒目的墨點。


那些未曾出口的痴心妄想,不代表我不知道。


與其助長,不如切斷。


袁幕識相地沒有來打擾過我。


他還主動告訴了我陳绡的下落。


他被關在長公主靜思殿的密室裡,要等過段時間盧準辭官離京,才能再放出來了。


我特意進宮一趟,去見了陳绡。


他在那裡有吃有喝,還有書看,過得很不錯。


他見到我時,開心極了。


「晁姑娘,你終於來救我了。那個袁幕逃出來了,他綁了我還搶走我的衣服,連我頭上的一根草都要拿走,一言不合還踹了我一腳。」


陳绡想想就氣得咬牙切齒。


魏茕解釋道:「當日他說了一句他是晁如玉的人,袁幕聽得刺耳才踢了他。」


我和陳绡解釋了下事情的來龍去脈,和他說明還要在此居住數日,我才能接他出宮。


陳绡聳了聳肩:「好吧。這段時間我這同伙不在,晁姑娘必定辛苦了。」


我和魏茕回到了殿內。


她在我面前猶豫良久,還是按耐不住心中疑問。


「晁二姐姐,有一件事,袁幕不許我問你,但我思來想去,數夜不眠,不得不問。」


我淡淡地開了口:「你一直想問的,是不是我是受誰指使,為何要給袁幕下毒?」


「刑獄的死牢,是太後嫡系所在。我和袁幕也是費心提防,凡是入口之物,都由我的人給他送飯。所以,晁二姐姐一出現,袁幕就知道你是來下毒的了。」


魏茕感慨道:「他對你是真心的。」


我將身子坐得筆直,指尖深深掐進手心,傳來尖銳的痛感。


「當日下毒,是有人買兇於我。我起初以為是盧家,便想要將袁幕救出死牢。」


「起初以為?那你怎麼知道不是盧家了?」


「因為盧準見到我時,並不認識我。我就知道不是他了。」


「那是誰?」


我微微閉了閉眼。


「抱歉,指使我的人,我不能說。」


我站起身來,準備告辭。


魏茕沉默了一瞬,將身上的大氅解了下來,貼心地攏到了我肩上。


「不想說就不說。起風涼了,披著回去吧。」


她就這麼替我披上,微微抬眸看我。


不過片刻,睫毛輕顫,似有淚意。


我輕輕抱住了她。


「殿下。」


魏茕也抱住了我,將臉深深埋在我頸側,很快那處傳來一片冰意,幾乎沁進了骨子裡。


「阿茕,我說過了,讓你不要強求的啊,為什麼不聽我的呢?」


鼻尖瞬間盈滿酸澀,聲音也難止哽咽。


如果她不是為了我惹怒太後,要到拿自己的婚事去換我出獄的地步,就不會被賜婚給紈绔盧承明了。


魏茕在我頸側哭得斷斷續續。


「不管怎麼樣,我真的……想為你……做點事情。你也是有父母家人寵愛的女兒,怎麼能受那麼大的委屈呢?」


我不由得抱緊了她:「阿茕,都過去了。」


魏茕不再說話了,隻是伏在我肩上,哭了好一會兒。


我離開的時候,她已經睡下了。


我替她掖好被角才走。


我常常覺得對不起魏茕,卻想不出任何辦法去補償她。


能夠補償她的人,死在了七年前。


那才是真正再也回不來的人。


我還可以見到袁幕,袁幕也可以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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