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求越來越多。最後呢?
不管做了多少的事情,融不進的世界終歸還是會成為旁觀者。
“娘娘,您怎麼又吐血了。”
丫鬟端著溫水來讓月娆漱口,月娆推開擺了擺手:“你去本宮藏在櫃子裡的東西拿出來。”
丫鬟聽了,點點頭當著月娆的面打開鎖,空蕩蕩地的櫃子裡隻有一個精致的木盒。
盒子散發著醇厚桃木的味道,丫鬟將盒子捧過來,月娆就讓她退下了。
她顫顫巍巍地打開盒子,紅絨中躺著一小塊兒不知名的木頭,上面插滿了木釘。用手去碰時,就會發現這東西是軟的。
月娆盯著它幾秒,把盒子重新合上塞進枕頭下。
做好了這一切,月娆又將丫鬟叫了回來,問道:“小皇子回過宮麼?”
“回娘娘,未曾回過。”
月娆沉了沉眼,說道:“你去傳本宮的話到將軍府,說是本宮頓感時日無多想見小皇子一面。望將軍行個方便。”
“娘娘!”
聽到時日無多這句話,丫鬟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月娆眼神空洞說道:“說不定帶小皇子來一趟,本宮這病就好了呢?”
“行了,趁著天色還早,快去吧。對了……”
月娆從床頭拿了兩錠銀子下來說道:“你且在集市上逛逛,瞧瞧有什麼新鮮的玩意兒,帶到宮裡來,本宮親自給小皇子下廚。”
月娆眼神斂著,期期艾艾,我見猶憐,說道:“不知為何,近日裡總是會想起來本宮另一個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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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內皆以為,月娆生了二子,死了一子。銘雲雖說由皇後所出,但陛下對皇後不喜,用民間的話來說大抵上是寵妾滅室,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孩子竟交給滿貴妃去養。
也是因此,皇後一病不起。
不過,這皇家多得是薄情又深情,隻能怪皇後命不好,雖登後位卻永失所愛。
丫鬟聽著動容,說道:“奴婢定將小皇子帶來。”
“嗯,不必勞煩皇上知道。”
月娆囑咐著。
第58章:是死掉的味道
銘雲聽楚不休說月娆時日無多的時候,怔了怔。
楚不休倒是不管那三七二十一,絲毫不避諱銘雲在這兒說道:“死也就死了,若是你不想去,我就幫你婉拒了。不過一個沒所謂的人而已。”
“我得去。”
銘雲說的很像顧全大局的樣子,他說道:“皇後怎麼也是我名義上的母親,我若是不去的話,豈不是讓世人覺得我沒規沒矩,我如今住在將軍府,說不定還會有人腹誹你。”
這東西楚不休可真沒教過銘雲。
“這人情世故,你倒是摸得很清楚嘛。”
楚不休笑著打趣,銘雲點點頭說道:“都是將軍教的好。”
楚不休覺得跟這麼一個人精待在一起,以後怕是要背不少的鍋。
“那你隨著去吧,皇後的丫頭在堂裡等著,我讓姜然護送你。”
姜然是楚不休的副將,楚不休叮囑道:“跟姜然一同回來。別在皇後宮中留宿,懂?”
銘雲再怎麼懂人情世故,他也不會明白月娆到底有多可怕。
重生一世的人,直奔著皇宮而來。若說她不圖個什麼,那楚不休定是不信的。
銘雲就是國朝的未來,他出不得岔子。
“謝謝將軍。”
楚不休一巴掌拍在銘雲的腦袋上,說道:“要回家了就跟我整這個調調?怎麼,這是不打算回來了?”
“我走了。”
銘雲拱了拱手,片刻又說道:“麻煩將軍幫忙照顧好我院裡的煥春爺爺。”
“還爺爺。”
楚不休呲了一聲:“一個乞丐而已,給口吃的就不錯了,談不上照顧。”
銘雲沒跟他犟,見過那些為了生計而東奔西走的人,銘雲覺得這話不無道理。
有口吃的,無事可做已經是人間莫大的幸福了。
皇後的丫鬟看到小皇子出來自是殷勤又高興,連忙蹙著人上了馬車,一路上都在說娘娘近日有多想他,夜夜做夢思念極致便哭的不能自已。
銘雲隻是點頭,他並不認為皇後對他有這麼深的情意。
他並非皇後己出,這些年跟她相交的次數也少之又少。
不過大人的言辭一向是虛偽,他們怎麼說,那是他們的事情,銘雲隻管著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聽丫鬟說道感人肺腑之地,銘雲就掏著自己的帕子遞給她。
他之所以要前來,有兩個目的。
一個是想要核實一下數據,二則是想看月娆有什麼貓膩。
像她這麼復雜的人,怎麼可能說死就死?用命不久矣這種話來當借口無非就是想要見他一面而已。
丫鬟望著外面叫停了馬車,讓銘雲在馬車裡稍等他片刻,捂著荷包就下了車。
她要買東西。
銘雲撩開簾子見她去了集市,這人也是手腳利落,沒一會兒重新出現時手中提著許多食材。丫鬟跟他解釋說,小皇子出生到現在都沒吃過皇後的飯菜,皇後一直記得,所以這次皇後要親自下廚。
“是嗎?”
銘雲瞥了一眼那琳琅滿目,各式的菜品。丫鬟說的動情,無非就是想讓銘雲記皇後娘娘一些好,如今後宮中隻有這麼一位皇子,若是投門得當,那跟雞犬升天也沒什麼太大的差別了。
銘雲倒是沒想太多,他隻是想起了雲覓。
雲覓這個人就頗為喜歡下廚,折騰一些奇奇怪怪,味道還算不錯的東西顯擺似的給他娘親吃,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
跟一個人親近,就是要下廚做菜嗎?
銘雲默默記了下來。
自打上次銘雲抓周後,月娆又一次這般精致的打扮,不過她剛剛裝扮好瞧著銅鏡中虛弱的女人,片刻就將所有的簪子都卸了下來,用巾帕擦幹臉換上樸素的衣服。
她是來做菜的,不是來讓銘雲看自己有多光鮮亮麗的。
月娆摸著自己胸口的手帕,那枚軟木頭還好好的包裹著,廚房已經備好,她收拾妥當就將廚娘都趕了出去,打了一壺清水,將世間所有的珍馐美味,難得一見的珍品都放在鍋中,調味熬著湯。
當然,最精華的還是這枚木頭。
月娆將它放進碾缽中,用手杵慢慢磨著,這木頭受了力擠出來鮮紅如血的湯汁,月娆恍若未聞繼續磨著,直到它細的能流水就把它一並倒進鍋中。
這東西遇到了火,滿屋子飄起了異香,聞之難忘。
月娆盯著熬了許久,一捧火熬成了煙,最後煙也散盡了。她用厚重的毛巾將鍋子包好,以免等著銘雲來喝時湯已經涼了。
丫鬟回來後直接來到了廚房中,房中的異香已經散沒了,那丫鬟沒聞出來異常,隻道是小皇子已經來了。
“皇上不知道吧。”
“奴婢帶皇子走的小門。”
那是宮婢門走的門。
月娆皺了皺眉,轉頭呵斥道:“怎麼能讓小皇子去那種腌漬之地?”
丫鬟被兇的臉上一陣通紅不敢吭聲。
又不讓皇上知道,自然不能走大門。不從小門過,難不成帶皇子鑽狗洞嗎?
“罷了。”
月娆端著盤子交給丫鬟說道:“這個端給皇子喝,記得,一定要看著他喝完。”
丫鬟聽到這話一激靈,覺得這湯格外的燙手。
月娆柳眉一蹙:“愣著做什麼?本宮說話你如今都不中聽了嗎。”
丫鬟咽了口唾沫,皇後的話她豈敢不聽,隻是她這話實在是奇怪極了。若是她把湯端給皇子喝,出了岔子……
丫鬟想到了那個曾經給皇子下毒被查出來的貴妃之親,那可真是滿門抄斬,禍及池魚。
月娆正在折著菜,一根一根,甚是精心。
丫鬟抿了抿唇,這虎毒不食子,按理說,皇後不會這麼絕情吧?
“喏。”
丫鬟福身帶著湯退下,不到兩百步的距離,她卻走得甚是緩慢。
銘雲正坐在皇後的殿裡,打量著。這兒可以稱之為素雅,難聽點兒得叫窮酸。將軍府的陳設都要比這皇後殿要講究的多,這裡濃重的藥味燻得他難受,可這其中讓他最為難受的便是夾雜在其中,另外一股味道。
他曾經在煥春身上也聞到過。
將軍府裡死了一隻鴿子,銘雲去撿時聞到那鴿子身上散發的味道,這才想起來要如何來形容這股味道。
像是什麼東西在落葉中默默腐朽,死去。
嗯,是死掉的味道。
第59章:現世報
丫鬟把湯端來的時候都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輕聲說道:“殿下,這是我們皇後親手給您做的湯。”
“趁它還沒有涼,盡早喝了吧。”
丫鬟的聲音透著心虛,這點並不能瞞過銘雲。
她慢慢將外面包裹著的毛巾打開,從砂鍋縫隙中流露出的味道瞬間散發出來,令人欲罷不能。
銘雲被這鍋吸引了,問道:“皇後用了什麼料煲的這鍋湯,這味道我怎麼從來沒有聞到過?”
丫鬟也在拼命的壓制唾液,實在是太香了,縱使她在宮中待了數年,見過數不清的珍馐佳餚,天上飛的,河裡遊的,地下跑的,沒有一樣能散發出來鍋中的味道。
她努力的將視線轉移,悶著聲音說道:“這湯料都是皇後精心挑選的,自是極品。殿下若是喜歡,奴婢稟告皇後一聲,下次再給殿下做。”
“好了小殿下,您還是趁熱喝吧,以免浪費了皇後的心意。”
她擺好湯匙退下,砂鍋的蓋子打開這味道直直衝開了屋子裡所有難聞的異味。
肉眼可見的,裡面有新鮮的小雞,蘑菇,以及木耳。紅色的枸杞,還有說不出來的藥材。
湯熬的久,上面有厚厚的一層白脂。銘雲翻了翻鍋底,下面還有豬大骨,骨髓隨著湯勺的翻動從裡面慢慢流出來。
隻有這麼幾樣麼?
銘雲沒有輕舉妄動,他直勾勾的盯著鍋看了許久,嘴裡念著上面的代碼,手指在桌面上不斷地劃著,拼湊起來幾個字。
“場外關鍵道具”。
嘖,奇怪的很。
這又是什麼意思。
銘雲倒是不怕皇後在鍋中下藥,因為他賭他的命不該如此。皇後也不會如此興師動眾的把他叫來毒死。
他最好奇的是,鍋上有一段數據。這段數據,在月娆以及他撿回來的煥春身上都有見到。
這就是他們的共同點之一。
銘雲終於動了,他決定,以身試險。
這湯的味道實在驚為天人,銘雲嘴不挑但也品的出來個中滋味好壞。
這是沒有辦法去形容的味道。
濃鬱是它,清淡是它,回味良久唇齒留香的是它。
銘雲咂著嘴,不用丫鬟囑咐他也依舊忍不住的想要把湯全部喝完。不過他留了一個心眼,為了保留一點兒證據,他假裝手抖一勺子潑在自己身上。
雖然有些可惜。
銘雲喝完這一罐子湯覺得什麼都吃不下了,皇後做了一桌的美食他都味如嚼蠟,胃部的地方隱隱有暖流似的東西在運作,血液開始沸騰。
他困,異常的困。
不過記起來楚不休跟他講,無論如何不能在皇後宮中留宿,他強撐站起來昏昏沉沉跟皇後道了一聲謝,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外走。
姜然瞧見皇子出來連忙來扶,銘雲面上帶著紅暈,死死抱住姜然的胳膊,用牙擠著字出來:“不要聲張,帶我回將軍府,速度!”
他本來想跟姜然再多交代一番的,誰知道眼皮子往下一沉,徹底就睡了過去。
銘雲不做夢,所以頭一次做夢對這種東西覺得好奇極了。
他夢到自己在一輪圓月下,月亮很奇怪,血紅色的。
他也不知道來這裡要做什麼,所以漫無目的的走,順著路走到了懸崖邊。他往前再靠一步,從谷底吹來的風就會讓他想要往後退,不停掉落的石子讓他難得害怕。
銘雲忽然有點兒想雲覓,那個女人不愛他,但她會在打雷的時候把他抱地緊緊的,跟他講娘親的故事,安慰他說別怕。
銘雲往後退著準備離開這個地方,忽然身邊有一隻渾身長滿黑色長毛的貓從草裡蹿出來,他叫了一句小心卻看著貓直直地掉進懸崖下。
嘎巴——
是骨頭斷裂的聲音。
“它死了呀。”
銘雲扒在懸崖邊兒往下看,風吹的腦袋疼。
“原來夢裡也會死掉。”
銘雲嘀咕著,對這個懸崖更加恐懼。
他本是要起身走的,他不想做夢了,很累。他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