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折梅》, 本章共3453字, 更新于: 2025-08-28 15:1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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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眼細思片刻,許多事情便有了結論。


 


譬如那日我入宮時為何偏巧有個小內侍指引,為何太子被廢皇後卻隻是被幽禁在宮中。


又為何,府醫瞧見李懷砚的傷時,何以會那樣震驚。


 


這一切,早有端倪。


 


「那你為何不早些告訴我?」


 


「一則父皇由gzh` hhubashi `提供全文說此事事關江山社稷,不可輕易言說。二則,君恩難測,我也怕父皇是真的想借機廢了我,所以才……」


 


我突然有些生氣:「你就不怕我真的與你和離,再將腹中的孩子打去嗎?」


 


李懷砚嘆了口氣:「若是你當真如此做了,那便是我負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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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是能平反,必定風風光光再將你娶回來,可若是不能,你再尋個好郎婿嫁了也是應當的。


 


「總而言之,都是我的錯。」


 


我不再言語,心中突然有些悲戚。


 


李懷砚圈住我的腰身:「阿筠,我有時在想,我是不是不該娶你,否則也不會將你,將整個陳氏一族都攪和進來。」


 


我一個激靈,坐直了身子。


 


有些氣惱:「你這是後悔娶我了?」


 


「怎麼會?」李懷砚哭笑不得,「我隻是擔心日後不能護你周全,再叫你受委屈。」


 


我坐定了,一字一句地告訴他:


 


「李懷砚,你既不曾寫休書,我也不曾和離,那我這腹中的孩兒,便注定是要姓李的。」


 


他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俯身下來,鼻息從額角掃過,然後是鼻尖。


 


繼續下落之前,我將他推開:「你還是好好躺著吧!否則你屁股上的傷……」


 


「阿筠!」李懷砚咬牙切齒。


 


「下次這種時候,你還是不要說話的好。」


 


「哦……」


 


13


 


我有孕三個月的時候,迎來了新年。


 


父親得了五日休沐,本想命人將府中裝飾一新,卻發現晌銀似乎不太夠。


 


李懷砚住在府中的這段日子,日日都要上藥不說,還得單獨為他做滋補養身的藥膳。


 


父親做了半輩子諫議侍郎,從來都是為官清廉。


 


如今略算算,偌大一個侍郎府,竟是要被他吃空了。


 


飯桌上,父親陰陽怪氣:「從前人人都說我兒攀了高枝兒,如今看來攀的怕是根柳枝,軟塌塌的,反倒是要我兒來養活。」


 


可說歸說,夜裡還是開了庫房,說是要尋一個百年山參給他姑爺補身體。


 


我將飯食和參湯給李懷砚送去時,終於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還要等到何時?」


 


「應當快了。」


 


京中人人都曉得,如今三皇子那頭的灶燒得正熱,聖上對他又是嘉獎,又是封地,隻差沒將冊太子的聖旨交到他手中了。


 


這叫快了?


 


李懷砚站起身,走到窗前,這些日子,他的傷已然好了許多。


 


今日是除夕,宮中夜宴,在摘星臺燃放了漫天焰火,整個上京城的百姓都能瞧見。


 


街角處孩童的嬉鬧聲伴隨著爆竹聲傳入耳朵。


 


李懷砚吐出一口濁氣,指著院角的殘雪:「阿筠曉得什麼叫做撥雪尋春,燒燈續晝嗎?」


 


我搖頭,他笑了:「日後你便會曉得了。」


 


李懷砚的嘴似乎開了光。


 


除夕過後,便是元宵,是百姓們燃放花燈的日子。


 


姑娘們放燈祈願姻緣袁滿,男子們放燈則是為了取得功名。


 


長安街上,一時之間好不熱鬧。


 


三皇子便是在這樣一個熱鬧的夜晚被拘在了宮中,他所統領的軍隊被禁軍俘獲。


 


聽說是宮宴上,三皇子試圖謀反,這才有了這樁禍事。


 


宮闱之內,父子之爭,具體細節無人知曉。


 


但君王之怒,一旦落下便是雷霆之威。


 


第二日,瑤妃被廢,三皇子府邸被封,素日裡跟他往來甚密的範陽盧氏,蘭陵金氏,鹿邑張氏,還有謝家,都被判了抄家。


 


男丁十四歲以上流放,女眷充為官妓。


 


李懷砚重新受封太子回宮那日,恰逢廷尉府抄家查辦。


 


我坐在馬車裡,親眼看著昔日耀武揚威的謝母被衙兵推搡。


 


世家出身的夫人,哪裡受過這等委屈?


 


氣惱間,她怪上了謝景和:「都怪你個孽子!當初迷了心竅非要娶那勾欄的娼妓,又為了跟陳家那個鬥氣去幫三皇子做事!


 


「如今倒好,人家重回雲端,你倒是拉扯著你老頭老娘窩進泥裡了!」


 


謝景和戴著镣銬,一聲不吭。


 


而他身旁站著的欲晚倒是生了幾分悔意,不斷拉扯著押送的衙兵:「我是城東蘇家的表侄女,求您去幫忙報個信兒,我姨母一定不會不管我的!」


 


可廷尉府的衙兵哪裡會管這些,隻當她是瘋言瘋語,照樣戴上镣銬,預備押送去官妓院。


 


馬車與隊伍交錯而行時,簾子被風吹開一角。


 


我恰巧和謝景和撞了個對眼,就像是,那日在春風樓一般。


 


那時,他扮怪撒嬌,還是慣會哄姑娘高興的小將軍。


 


如今,他衣衫褴褸,已然是了個罪名加身的階下囚。


 


實在諷刺。


 


不知為何,他神情激憤起來,猛地朝馬車撲過來。


 


可那些衙兵又怎麼會讓他衝撞太子的鑾駕,拿刀柄往他背上猛然一砸,謝景和便撲跪在了地上。


 


前幾日剛落了雪,又燃過花燈,路上泥濘不堪。


 


謝景和就趴在那攤汙雪裡,奮力地想要爬起來。


 


卻越跌越重。


 


我忽然就想起了李懷砚說的那句話——


 


撥雪尋春,燒燈續晝。


 


不過是惘然罷了。


 


下一瞬,車簾落下,李懷砚俯身進來。


 


他遞給我一包糖炒慄子,每一顆都剝得幹淨。


 


「阿筠,不堪的東西,便不要再看了。


 


「免得倒胃口。」


 


我含笑點頭,將慄子放入口中。


 


暖陽從窗縫泄進一角。


 


我想,明日一定會是個好天氣。


 


番外:


 


(李懷砚視角)


 


我母後入宮前曾是個女飛賊。


 


她劫富濟貧,忠肝義膽,碧血丹心,原本應該擁有很暢快肆意的人生。


 


可卻意外與父皇結緣,待有了我之後,才曉得父皇的身份。


 


她便隻能入宮。


 


父皇政務繁忙,沒辦法日日陪著母後。


 


母後便整日飛檐走壁,翻出宮牆去找樂子,夜裡再悄咪咪的翻回來。


 


原本一直都相安無事,卻不承想,一日母後回宮時,竟瞧見父皇和林家姑娘在御花園夜會。


 


母妃氣炸了,當天夜裡便收拾包袱走了。


 


她瞻前顧後,金銀珠寶全都帶上了,卻唯獨忘了一個還在睡覺的我。


 


母後走後,林家姑娘便被冊為了瑤妃。


 


父皇瞞得很好,除了母後宮中的幾個婢女,幾乎沒有人曉得母後不在宮中。


 


可瑤妃知道。


 


她表面上待我極好,但暗地裡飯菜是餿的,衣服是勾了線的。


 


就連冬日裡的夾袄,都幾乎是空心。


 


我不是沒告訴過父皇,可父皇說:「若是要做君子,這點口腹之欲和飢寒之感便該忍受一二。」


 


我很想叫父皇也忍受忍受,可我不敢。


 


沒了母後,便沒人再護著我了。


 


以至於我那一段時間,餓得厲害,隻有在老師府上才能吃飽。


 


老師是言行高尚的君子,縱使俸祿不多,但每每我在時,也都竭盡所能地讓我吃飽。


 


一同用飯的,還有老師的孫女兒。


 


那是個很蠻橫的小姑娘,我見過她將巷子裡的狗摁在地上捉弄,也見過她爬上屋檐給落單的貓喂食。


 


總之是個混世魔王。


 


可偏生在大人面前,她倒是裝得一臉的溫柔恬靜,仿佛生來便是世家貴女的典範。


 


謝家的小哥兒極其黏她,每日裡跟屁蟲似的。


 


我性子別扭又古怪,不願同他們一道玩耍。


 


偏巧那日中秋,大人們都在前廳宴客,幾個小童便在後院裡玩耍。


 


我捧著書在廊下苦讀,目不斜視,耳朵卻不自覺地偷聽著。


 


他們上樹了。


 


他們摘到了。


 


他們下來了。


 


他們……


 


「給你。」小姑娘冷不丁地出現在眼前,肉乎乎的掌心躺著的是一顆石榴。


 


紅豔豔的,瞧著便很誘人。


 


我沒出息地咽了口氣,卻還是偏過頭:「我不吃。」


 


本以為她會轉身就走,可她說:「這園子裡好吃的東西很多,但你若是一直這樣別扭,便什麼都會錯過。


 


「內侍會等你,果子可不會。」


 


石榴靜靜躺在桌上。


 


我瞥了瞥她離開的背景,忍不住嘗了一口。


 


真的很甜。


 


這樣的日子我沒過太久,母後出宮沒多久就想起我來了,她還是回來了。


 


但我覺著,大抵還是因為銀錢花光了。


 


父皇很高興, 連著一月都宿在母後宮中。


 


而後, 我便被冊封成了太子。


 


母後悄悄告訴我:「這都是娘親忍辱負重換來的,你可一定要爭氣啊!」


 


我讀書更用功了。


 


我成了太子,老師的身價也水漲船高,成了太師。


 


一年冬至, 我去老師府中研學時, 又見到了那個小姑娘。


 


彼時,她撒著嬌,鬧著要靈山的紅梅。


 


長輩們覺著靈山偏遠, 隻哄了她幾句, 卻不派人去折取。


 


她生了氣, 翹著嘴回去了。


 


我想起那顆石榴, 又想起一飯之恩的典故, 終究是策馬去了靈山。


 


彼時我不過十二歲,靈山偏遠, 縱使我騎的是雪靈駒,也還是花了一天一夜。


 


我捧著梅花回來時, 已經是第二日傍晚。


 


父皇罰我在宗祠跪上一夜,讓我戒驕戒躁, 我卻滿心滿眼都是那簇紅梅。


 


我折取時, 特意選的都是含苞待放的,又命內侍尋了玉瓶插了起來,放在廊下。


 


我想, 若是送去太師府, 她應當會很高興吧?


 


可沒想到, 第二日梅花不翼而飛, 隻剩下空空如也的玉瓶。


 


我查問了許久,灑掃的小宮女說, 似乎瞧見謝家的小哥兒路過東宮。


 


而後,第二日, 我便親眼在太師府看見了那簇紅梅。


 


好在是在她手中, 我便未曾發作。


 


卻沒料想, 這成了她與謝景和定情的開端。


 


而後他們定親,換帖, 一氣呵成,沒給我半分機會。


 


可謝景和實在不是個東西, 竟對個春風樓的娼女動了心,還鬧得沸沸揚揚, 叫玉筠失了臉面。


 


得知消息後, 我立馬趕去了春風樓, 原本是想給那女子贖身, 好叫她離謝景和遠一些。


 


卻沒想到, 反倒被謝景和打了一拳。


 


不過這樣也好,我不能總是在暗地裡付出,卻不叫玉筠曉得。


 


許多年後, 我告知她事情的原委時, 她驚詫萬分。


 


怎麼也沒想到,我那時看似胡亂哄騙她的一飯之恩竟是真的。


 


但好在如今,我早已經不是一個需要為了一簇紅梅奔波百裡的少年。


 


我為她種下了一整片梅林。


 


隻要她想看, 走兩步路便能看見。


 


不必因為一簇紅梅,白白被人騙取多年芳心。


 


那樣的人,那樣的事。


 


實在是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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