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認真挽留的眼神,我突然想知道他還能編出什麼花樣來。
「好。」我點頭答應。
餐廳裡,沈修點了滿滿一桌子菜,都是他愛吃的川菜。
沈修給我夾了一筷子芹菜牛肉,語氣篤定:
「來,這是你最喜歡吃的,還有這些川菜。」
我垂眸瞥了眼那簇翠綠的芹菜,頓覺胃裡翻騰。
我最討厭的就是芹菜,無論說了多少遍他都記不住。
我因為胃病,幾乎是滴辣不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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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沈修無辣不歡,每次陪他吃川菜,我都得把菜在水裡涮個幾遍才能入口。
他每次看到都一臉嫌棄,說我掃興。
如今,他卻說我喜歡?
我把碗推遠,冷淡開口:
「不好意思,沈總的消息有誤。我是京市人,吃不慣川菜。」
他表情一僵,很快恢復過來,重新叫服務員再點幾個不辣的菜。
結果服務員說這裡沒有不辣的,全是川菜。
我似笑非笑地反問:「我聽聞謝琳秋好像也是京市人,她很喜歡吃辣?」
他下意識脫口而出:「當然了。」
可話一出口,他臉色就變了。
他想起以前吃川菜時我痛苦的表情,一時之間,他竟然有點不確定了。
似乎是想起了從前,他突然面帶懷念,語氣也軟了下來:
「她啊,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我以前家裡破產,又得了重病。」
「走投無路的時候,隻有她出現來救我。」
「她願意把心髒給我,自己用高危的人工心髒,甚至手術費都是她賣掉僅有的房子湊的。」
「我說想創業,她就不顧醫囑喝酒應酬給我拉合作項目,好幾次她疼得夜裡都睡不著……」
他越說眼裡的水光越多,喃喃自語道:
「她真的很愛我,沒有人再像她那麼愛我了……」
八年前的回憶,他講得纏綿悱惻,仿佛一場事隔多年卻仍刻骨銘心的夢。
但我唯一能感受到的,是胃裡那股翻江倒海的惡心。
那些因心髒劇痛無法合眼的深夜。
還有胃出血如針刺般疼痛的時刻,他原來清醒得一清二楚。
卻從未制止我舉杯,他甚至連一句「別喝了」的敷衍都從未說過。
他所謂的「愛」,竟是這樣的嗎?
我強壓下眼底那一絲譏诮,抬起茶杯,潤了潤突顯幹澀的嗓子。
茶水溫熱,但並不能驅散那種從心底湧上的寒意。
我輕笑了一聲,語氣一如既往地不冷不熱:
「聽上去,謝琳秋的確是個好人,那麼……」
我頓了頓,特意拉長了尾音。
「這麼好的人,沈總您是怎麼對她的?」
話音落下,一片S寂。
他嘴唇顫了顫,似乎在記憶裡尋找對我好的事件。
「我……我……」
「我聽說,沈總的公司上市後,就立刻宣布了和章昭萱的戀情。」
「不知道謝琳秋看到這一幕,會作何感想?」
一句話,如同鋒利的刀刃,精準地刺中他的軟肋。
沈修低下頭,試圖躲開我的目光,卻無法掩飾聲音裡的掙扎:
「不……那是誤會。」
「我那時候是迫於形勢,真的,我不想傷害她,那隻是權宜之計……」
我停下手裡的動作,靠著椅背,輕輕搖頭:
「看來,沈總到現在還是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他臉上終於掠過了一絲難堪。
我緩緩起身,居高臨下地掃了他一眼:
「今天的故事也聽完了,聽起來像個被辜負的可憐人。」
「可惜啊,我不是可憐人,也不想被辜負。」
「等等,不要走!」他低聲喊道,聲音因緊張而顫抖。
我轉過頭,目光落在他蒼白的臉上,冷冷回應:「還有什麼事?」
他咬了咬下唇,眼裡竟浮出了水霧:
「對不起,我知道,我知道我以前錯了。」
「我可以改,我答應你,以後我不會像對琳秋那樣,我會對你好,上千倍、上萬倍……」
他的話急促而凌亂,像是在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可我隻覺得荒謬至極。
我輕輕地喚了一聲,語氣裡是壓抑不住的厭惡。
「沈修。」
「你真是一個糟糕透了的人,而你的愛,也是。」
他瞬間僵住了,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轉身離開了餐廳,隻給他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
6.
沈修對我的糾纏還是讓章昭萱有所行動了。
在我連續工作幾天後,章昭萱居然闖進了我的辦公室。
「你倒是好雅興!」
她徑直走到我的辦公桌前,一把將桌上的文件甩到地上,紙張滿屋飄散。
她居高臨下地盯著我,語氣桀骜又充滿挑釁,
「你以為沈修愛你?我來告訴你真相,他愛的是謝琳秋,是那個S人的影子!」
「而你……哈哈,你不過是個替身罷了!」
她的聲音帶著刻意提高的嘲諷,我靠到椅背上,眯起眼看著她,就像盯著一堆垃圾。
她見我不說話,又往前一步逼近,伸出手戳著我的桌面。
「你別想得到他的心。」
「你該不會以為我做不到對付你吧?我氣S謝琳秋,也能毀了你!」
我揉了揉眉心,指尖下壓抑著一片疲倦。
這幾天,公司業務壓得我難以喘息,沈修和他的各種糾纏已經讓我心生厭煩。
而眼下,這個瘋狗一樣的女人蹦到我面前撒野,憤怒竟都提不起多少了。
「說完了?」
我語氣冷淡,連嘲笑的興趣都懶得露出來。
「說完了就滾。至於你口口聲聲念叨的東西,就別再浪費我時間了。」
「我對髒掉的二手貨沒興趣。還有誰會跟你搶垃圾?」
「你的垃圾你自己好好把握,別濺到我,知道了嗎?」
我的話讓她舌尖打了個結,氣得她的臉變成了豬肝色。
我連看都懶得多看一眼,直接按下桌上的對講機按鈕,沉聲道:「進來,把這裡的髒東西清理掉。」
幾秒後,兩個穿著制服的保安推門而入。
章昭萱罵罵咧咧不肯離開,保安把她半拽半抬地拖了出去。
我看了眼翻倒在地的手機,將他闖入的整段錄像保存了下來。
我找人將視頻發給了沈修。
我那部舊手機,被沈修翻了出來。
他是一個喜歡鑽牛角尖的人,甚至到了偏執的地步。
當視頻發過去後,估計是章昭萱言語中的漏洞扎了他的神經,他決意要探個清楚。
當他打開舊手機的微信時,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微信裡,無數條章昭萱發來的私信,此刻便是最尖利的利器。
他抱著手機的手在抖。
屏幕上那些信息一條條彈出來,如同一柄柄鈍刀,在無聲地割裂他最後的一點意志。
「謝琳秋,你到底打算賴活多久?再這麼拖下去,沈修可就要精疲力竭了。」
「都是個廢人了,就不能有點自覺嗎?要不是我勸,沈修早就捂著鼻子躲得遠遠的了。」
「聽聽,你這些年為了他犧牲的,可笑又可憐。」
……
最後一條信息,比之前的每一句都狠毒。
「別折騰了,快點S,沈修也好省點力氣來救我。」
「哦對了,你的兩個腎我會好好用的,這算是我對你的最大仁慈。」
沈修SS盯著這句話,眼前發黑得厲害。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章昭萱——陌生、惡毒,甚至殘忍。
他無法形容此刻的情緒。愧疚和自我厭棄像洪水般湧上,席卷一切。
他竟然相信了章昭萱的甜言蜜語。
將那個事事為他、將心髒都剖出來的女人一次次舍棄。
「琳秋看到這些信息時,是種什麼樣的心情呢?」
沈修低聲呢喃,眼裡湧出從未有過的痛楚。
7.
他衝下樓,手機攥在手裡和章昭萱對峙。
「你給謝琳秋發的那些信息是什麼意思?」
章昭萱顯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站起身來笑著說:
「修哥,你聽我解釋……」
「閉嘴!」
沈修將手機甩到她的面前,屏幕亮起,上面是那些他發給我時的證據。
他的臉色瞬間變了。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許讓琳秋知道任何事嗎?」
沈修聲音低沉,可那憤怒像火山一樣,讓他幾乎要失控。
「為什麼要對她發那些?你知不知道她心髒不好受不了刺激!」
「那些話,每一條都是在催命!」
章昭萱一邊揉著手心,一邊退後幾步,聲音隱藏著些許的心虛:
「說不說她都會知道的,再說了,當時婚禮不也是你讓她來的?」
「別隻把責任推到我頭上,沈修,謝琳秋所以會被‘氣S’,你的責任也不輕呢!」
「不是我,是你,你一直在誘導我!」
「我本以為,你是因為病情絕望才口不擇言,可你居然這麼計劃這麼陰毒……」
他大口地喘息著,像被徹底擊潰的野獸。
「呵,誘導?」
章昭萱突然笑了,掩不住的嘲諷從那嗓音裡溢出來。
「沈修,說到底,不是因為你願意嗎?」
「說什麼八年的恩愛,結果現在呢?」
「連點有良心的樣子都懶得裝了。謝琳秋對你的痴情被你啃得幹幹淨淨嘍!」
「你比我還惡心,你才是最大的惡人。」
沈修臉色變得雪白,紅著眼衝過去,狠狠地將手邊的花瓶往章昭萱身上砸去。
「你閉嘴!閉嘴!」
章昭萱沒想到他真的動手,狼狽地側身避開。
沈修轉身怒吼了一句:
「滾出去,馬上滾出去,這是琳秋和我的家,你根本不配踏進來!」
他瘋了似的,停掉了章昭萱的透析費用。
又把他像垃圾一樣從別墅裡扔了出去。
「你還不如直接去S,昭萱。」
這是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章昭萱轉身看了他一眼,眼神裡藏著足以讓人戰慄的怨毒。
但他沒想到,自己會低估一個人被趕盡S絕後的瘋狂。
不甘心的章昭萱居然潛入別墅裡持刀捅了正在睡覺的沈修。
可惜沒有一刀致命,他還留了半口氣,而章昭萱捅完就跑。
我接到沈修電話的時候,是凌晨兩點。
「你是琳秋,對不對?」
電話那頭,他的聲音虛弱。
我皺了皺眉,語氣冷淡:「是不是又怎麼樣?」
對面傳來一聲微弱的笑,
「你一定是她……我知道你是的。」
「對不起,琳秋,對不起,我真的錯了……」
我攥緊了手機,走到窗邊,夜風撲面而來,帶著涼意。
「沈修,謝琳秋早就被你SS了。」
「她一定比我更不願意聽你的道歉。」
電話那頭靜了一瞬,隨後傳來斷斷續續的啜泣聲。
「我……好後悔。」
他的聲音在夜風中顯得更加虛無縹緲。
「那你慢慢後悔吧。」
我低聲嘲諷,直截了當地掛斷了電話。
第二天,我正要出門,警察卻找上門。
他們告訴我,沈修S了。
我愣了好幾秒,隨後才恢復理智:「怎麼S的?」
警察回答:
「他家遭遇了襲擊,根據屍檢和現場勘查,他是受了刀傷失血過多後S亡的。」
「而你是他打的最後一通電話。」
例行問詢完成後,我走出了警局,卻正好遇上被壓回來的章昭萱。
她被兩名警察壓著,明顯有些不甘地嘶吼咒罵。
等警局的大門再次落下,整個世界忽然安靜得剩下晨光和清風。
我緩步走下階梯,站在陽光下,感概今天天氣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