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到北溪的那天,他把我丟給了一群野蠻大漢。
正當他們要撕碎我的衣衫時,他將鬥篷解下,披在我的身上。
我以為他是我的救贖,然而下一秒,他卻冷哼一聲。
「諸位拿去享用吧。」
我是公主替身,就該承受這般屈辱嗎?
後來,他的眼淚打在我的臉上,拼命呼喚我的名字。
我隻是笑著,卻絕不回應。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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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棠邊關失守的消息傳到京城的時候,我正在練凱旋舞。
踮腳旋轉到最快速的時候,冷不防被一個人扯住頭發狠狠摔在了地上。
尖厲的聲音刺破耳膜。
是公主。
「廢物!廢物!北溪那群生在荒地的野蠻人,怎麼敢肖想我!」
因為被扯倒而崴了的腳,一時跪不住,我隻好半匍匐著,靜待公主怒火的消散。
可即便再忍著,還是被公主看出了異樣。
她一腳將我踹倒,踩在我腫起的腳踝上:
「我看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吧?
「你不過是個長得與本公主有幾分相似的賤奴而已!
「北溪的新王點名要求娶我,你是不是很激動?
「你肯定很想嫁過去當鳳凰吧?說啊!」
她的腳一分分用力。
我額頭上的汗已經涔涔,卻絲毫不敢忘了規矩。
我調整好跪姿,畢恭畢敬地回答:
「奴,不敢。」
「呵,你不敢?你一個賤奴也配拒絕?你不去嫁給北溪那野人,難道你讓本公主親自下嫁?!」
說著,她一手捏起我的下颌,強迫我抬頭看她:
「還是說,你這狐媚子瞧上了我的陸郎?!」
她眯起的眼裡全是狠毒,如果我的回答不合她心意,她下一秒用銀簪戳爛我的嘴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我拼命搖頭。
我隻是公主飼養的伊人而已,我這輩子,注定隻是她的替身。
「倘若本公主要你嫁去北溪,嫁給那群野蠻人呢?據說他們妻妾共享,女人的地位賤如草芥,你又當怎樣?」
公主說這話的時候是笑著的,眼神裡藏著天真的狠毒,隻有我知道,這不是玩笑。
「公主要奴去,奴便去。」
「啪」的一聲,響亮的巴掌落在我臉上。
公主緊接著扯爛我的衣衫,踩著我的手,令我以屈辱的姿勢仰躺著暴露在上。
「混賬!你頂著本公主的臉,還妄圖與一群下等人苟合!當真是不知廉恥!
「本公主告訴你,就算你嫁去北溪,你也要尊貴地S掉!」
我用力張嘴,一字一句:
「奴,但憑公主吩咐。」
2
這就是伊人的命運。
成為公主替身,代替公主和親或者S掉。
當然,S的時候,還不能辱沒皇家威嚴。
公主自然是嬌生慣養的,所以她恨我。
她本該是南棠獨一無二的公主,本該享有獨一無二的美貌與榮寵。
而我,一個卑賤的奴,卻長著一張酷似公主的臉。
她不僅要接受我的存在,還要忍受我事事模仿她。
這是一種多大的屈辱啊。
所以她恨我。
自我有記憶以來,就是一名伊人了。
或者準確地說,我曾經失憶過。
不然我為什麼不記得右手臂那塊猙獰的疤從何而來?
公主的右手臂處,是一枚朱砂痣。
也幸虧這道疤的存在,否則就算是陛下也不一定分得出哪個是真正的公主。
一個是朱砂痣,一個是醜陋的疤痕。
也許這就注定了我們的命運有所不同。
她是天上星,而我是汙泥裡的沙礫。
3
我堪堪養好腿腳的那天,也是我代公主入北溪和親的那天。
聲勢浩大,就連陛下皇後都親自為我送行。
我得體地行禮,小心翼翼沒有碰到他們分毫。
這是我做伊人以來最氣派的一天。
青絲糾纏,舉步扶搖,打扮得就像真正的公主。
可就在踏入喜車的那一瞬間,我聽到一聲陰鸷的叮嚀。
「你很得意吧?
「別讓我知道你在那邊過得很快活。」
那才是真正的公主。
她作了尋常女子裝扮,混在觀禮的百姓之中。
縱然滿城百姓都為我的美麗華貴吶喊,但我依然清晰地捕捉到了這句怨懟。
公主來這裡,不外乎是因為她心心念念的驸馬郎,南棠狀元陸含卿,是我的迎親使罷了。
她在害怕什麼呢?
哪怕冒著身份暴露的風險都要在現場盯著我。
我不過是一個替身,如何能夠奪走陸含卿的目光?
不過也多虧了公主的出席,皇上皇後才會為我「送行」。
讓這份盛大儀式更加尊貴,更加完整。
我垂了垂目光。
沒什麼好得意的。
天知道,此刻的舉世歡騰都不能動搖我分毫。
我幹脆而又決絕地鑽進了馬車,將公主怨毒的目光甩在身後。
我隻知道,從今天開始,我就是真正的公主,洛繾綣。
4
「綣綣,需要休息一會嗎?」
許是馬車過於顛簸了,當然也可能是我單純心情不好。
我撩開車簾,將腦袋伸出窗外透氣。
沒想到陸含卿正巧往後看,他的眼神毫無攻擊力,甚至看起來溫柔極了,幾乎看不出是當初那個驚才豔絕的驕矜少年郎。
四目相對的一瞬,他的馬蹄亂了幾分。
陸含卿叫我「綣綣」。
可我隻是一個伊人。
伊人生來就是無名無姓的。
我剛想開口拒絕,但是卻不知道該如何拒絕。
我不叫綣綣,更不是公主。
他能叫我什麼呢?
於是我隻好沉默搖搖頭,打算把車簾放下。
陸含卿驅馬過來,突然抓住我的手,臉上燃起幾分希冀和勇氣。
「其實那天,我認出了是你。」
我幾乎是瞬間就甩開了他的手。
心撲通撲通跳著。
不僅因為他是公主的心上人,更因為我即將嫁入北溪。
不該再與任何人有瓜葛了。
我與這位風度翩翩的狀元郎並不熟識,何以他會溫柔地喚我「綣綣」?
初見那天,我們兩個人都是棋子。
隻不過,他是測試的棋子,我是被測試的棋子。
5
人人都知道,公主心悅狀元郎。
科舉考試場上,他談吐不凡,公主在屏風後悄悄躲著,芳心暗許。
皇家私宴上,公主央求陛下欽點陸含卿赴宴。
她本精心打扮要與心上人成雙成對,可沒想到陛下一時興起,要測試我這個伊人是否合格。
我一曲霓裳羽衣舞,驚豔了他的眉眼。
就連陛下,也一同恍了神。
大抵我這個冒牌貨,的確很能以假亂真。
陸含卿自是沒有認出來,還立即作詩一首。
一句「芸芸眾神贊,飄飄仙子舞」讓公主的舞姿天下聞名。
這份不屬於我的榮光與豔羨,讓我又悲又喜。
我慶幸自己通過了測試,但也預感到自己即將承受的暴怒。
公主自然是嫉恨我的。
家宴結束後,褪下華麗衣衫,我又變成了那個卑微的伊人。
不對,我從未高貴過。
6
公主一巴掌將我掀翻在地,一隻腳踩在我的背上使勁碾壓。
「你不過是我的替身,竟也妄圖蓋過本公主的風頭。」
她力氣大得很,但我卻不敢發出聲音。
隻能咬緊牙關S命忍著。
公主繞到我面前,蹲下來捏緊我的下巴。
「你知道嗎?我最討厭你這副故作清高的樣子。
「裝什麼啊?你不就是想出風頭嗎,在太傅面前,哪怕在父皇面前,我都忍了你。但是你竟敢!你竟敢在陸郎面前犯賤!」
她的面容猙獰了起來,也許這才是真正的她。
在外人面前,她就變成了落落大方的公主。
她猛地摘下一支發簪,抵在我的臉頰處。
手微微顫著,她真的是恨極了我。
我竟有些期待。
快點,快劃傷我的臉吧。
那樣,我就不必再做伊人了。
當公主的替身,太累了。
7
「芸芸眾神贊,飄飄仙子舞……
「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
陸含卿似乎是在自言自語,車簾隔絕了他的眼神。
但這句詩太過灼熱,甚至一度成為我的噩夢。
不論何時,隻要有人用這句詩來恭維公主,就意味著我要承受一頓辱罵和毆打。
這句詩是她無法拒絕但又愛不起來的心頭疤。
她曾S命掐住我的脖子:
「你最好慶幸陸郎不會對我吟出這句詩,否則,本公主會將你抽筋剝皮,做成人彘。」
所幸,陸含卿從未再次吟誦這首詩。
一時興起之作,他怎會放在心上?
沒想到他並未忘記。
可是,陸含卿,你是未來的驸馬啊。
繾綣公主是陛下心尖兒上的寶貝,隻要是她想的,怎麼可能不得償所願?
「你以為陸郎會喜歡你這種下賤坯子嗎?下個月及笄,他就會成為我的驸馬郎。
「至於你,一個棄子,等、S、吧。」
她說得不錯,南棠喜文厭武,重農輕商,若公主順利出嫁,我自然是要成為棄子的。
沒了利用價值,棄子的後果,便隻有S。
誰都不需要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替身。
這是一種沒有必要的侮辱。
8
「哦不對,你頂著本公主這張臉去S,也太晦氣了。
「放心,我會刮花你的臉,讓你痛苦不堪地S去。」
我巴不得這一天早點到來。
身為伊人,我不能決定自己如何活。
但做了棄子,卻可以決定自己怎樣S。
可惜我並沒有等到這一天。
北溪的新王登基了。
北溪雖然是小國,但族人驍勇善戰,是個頂個的戰士。
新王北厭離曾在南棠做過質子,是以格外痛恨南棠。
蟄伏了將近十年,北溪兵馬日漸壯大。
此時突然指明要南棠的繾綣公主前去和親,否則就率兵來襲。
陛下自然不願兩國再起爭端,再加上有我這個如此完美的伊人,幾乎是立刻就下了一道聖旨,派我去北溪和親。
臨行前,公主俯在我耳畔嬌笑。
「聽說北溪的男子格外勇猛,不知道在那裡,你是不是還會裝得這樣嬌嫩?」
9
我知道她說的是真的。
她刻意加重了「勇猛」二字,但實際上北溪人可以用「兇殘」來形容。
對他們來說,女人如草芥。
強娶公主,不過是為了抹除新王曾在南棠做質子的屈辱。
所以,等待著我的,會是無窮盡的踐踏與折磨。
和親路上,我眼睜睜地看著風從柔和變得冷硬,從溫暖變得冰涼。
到北溪的前一晚,陸含卿來到我歇息的客房。
他的眼中有著我看不懂的憂思與深沉。
「綣綣,你願意……和我一起離開嗎?」
離開?
我和他不過幾面之緣,他為何要用這樣關切的眼神看我?
又為何讓我同他一起離開?
可不論如何,我是走不了的。
我現在不僅是南棠的公主,更是北溪君王的未婚妻。
我搖了搖頭。
「多謝陸大人好意。
「我不過是一個替身,陸大人切莫愛屋及烏。
「公主心悅大人,此番回去以後,大人定能得償所願。」
10
提及公主,陸含卿眼神裡的光一分分泯滅下去。
在北溪,我徹底孤身一人了。
事實上也從未有人願意與我並肩。
在北溪議事的王帳裡,我被當作禮物奉送進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狼似虎般火熱。
隻有一個人,他的目光是涼的。
也隻有他,是正眼瞧著我的。
其他人都隻敢偷偷打量。
他端坐在王座上,渾身散發出生人勿近的威壓。
深邃的眼裡透著一股子冷冽的寒意,好似破曉前的夜空。
為什麼會有這種錯覺呢?
這樣深不見底的凝視,為什麼我能感覺到裡面壓抑著的光亮?
我還穿著柔軟的薄紗,風一吹,衣服貼緊身子,便顯得有幾分柔若無骨。
靠近上首的將士直接抬起頭來貪婪地盯著我。
似乎隻等王上一聲令下,就宣泄心中的欲望。
北溪新王皺起了眉頭,突然起身向我走來。
他竟然生得這樣高大。
瞳眸烏黑深邃,長長的眼睫灑下一片光影。
鼻梁高挺五官俊美,透著稜角分明的冷傲。
他將隨身披著的狼皮鬥篷拆了下來,裹在我的身上,也遮住了下屬的蠢蠢欲動。
長長的衣袍垂在了地上,懸著的心也跟著放了下來。
如果能得到他的寵幸,也許在這裡的日子不會太難挨。
可我猜錯了,他的心,比那些下屬還要涼。
「諸位拿去享用吧,別在孤面前礙眼。」
得到這聲許可,那些虬髯大漢立時淫笑著朝我走來。
我忍不住捏緊北厭離的衣袖。
快速而小聲地說了句「求你」。
北厭離一僵,低低問了句:「你求誰?」
「北溪國的新王。」
他微滯。
眼神裡落進大片黑色。
北厭離幹脆利落地將衣袖甩開,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少了汗王的威壓,那些北溪將士更加放肆起來。
「左可汗,這小妞兒看著嫩,你可別弄S了。」
各種汙言穢語淹沒了我。
就在為首的左可汗快撕碎我的衣衫時,北厭離去而復返。
一掌將他的手格擋開來。
「她,我要了。」
11
他走得急,索性將我撈在懷裡。
我緊緊抓住他的衣衫,仿佛這樣就能抓住後半生的倚仗。
他低頭看我,目光裡帶著探尋甚至是質詢。
我茫然以對。
也不知是哪裡讓他著惱,北厭離突然站定,粗魯地將我扔了下來。
我一個踉跄,幸虧一個女婢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
「阿桃,你先帶她安頓一下吧。」
北厭離看起來有些無所適從,扔下這句吩咐就匆匆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