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接著跟爸媽說：「奶奶說那東西是降智的，我也喝了很多次，根本就沒事。」
「而且，我之前叫過她好幾次給我補衣服，她明明已經給我補好了，可是卻都忘記了，又來找我說要給我補衣服。」
9.
其實，衣服是我補的。
我能聽見奶奶的心聲，知道她要做的事情。
我便提前偷偷把弟弟的衣服補好，然後疊好放進弟弟的衣櫃。
等到奶奶要補衣服時，找我弟要。
我弟卻在他的衣櫃裡找到已經補好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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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你不是補好了嗎？」
奶奶一臉疑惑：「沒有啊！」
我站在奶奶背後，眼神示意我弟。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好幾次，我弟終於相信我說的話了。
見沒人相信她，我聽到奶奶的內心開始動搖。
【難道我真的老年痴呆了？】
【為什麼都沒有人相信我？】
她抱著頭，神態有些瘋癲：「我沒有病，一定有人能證明的我沒病，一定有。」
奶奶踉踉跄跄地跑出門。
剛好碰上鄰居楊老伯。
「老楊，你快告訴他們，我沒病。」
楊老伯嘆了口氣，他看向我爸媽：「人老了，多多少少會有些毛病，你們也別嫌棄你媽，能治療就去治療。」
奶奶大聲喝著：「老楊，你說誰有病呢？我沒病，我沒病，有病的人是你們！」
她幾近瘋癲的模樣，讓她的話變得完全沒有說服力。
我難過地上前拉住奶奶的手，眼眶泛紅：「奶奶，你別激動。你說的對，你沒病。」
「爸媽，我們就別刺激奶奶了。」
所有人圍著奶奶，臉色沉重。
我聽到奶奶的內心已經徹底崩潰。
【他們都說我病了，我真的病了嗎？】
【最近我總覺得時間在重復。】
【我生病了？】
【我病了。】
她整個背駝了下來，眼神無光，嘴裡小聲嘟囔什麼。
欲讓其滅亡，先讓其瘋狂。
裝瘋賣傻這幾天，奶奶也快被我搞瘋了。
她每天都有午睡的習慣，準時一點休息，睡到兩點。
家裡的時鍾都是老式的鍾。
我把時鍾都撥到一點半。
然後拿著水杯故意在奶奶床邊砸壞，她被驚醒。
我咬著手指頭：「奶奶，喝水水。」
10.
奶奶習慣性地瞥向床頭時鍾，然後罵罵咧咧地把水杯碎片掃掉，倒了杯水給我喝，繼續回房間睡覺。
我確定她又入睡後，我把垃圾桶的碎片撿起來收好，又把時鍾撥回到一點半。
繼續拿著水杯在奶奶床邊砸。
為了這場戲，我早就準備好多個一模一樣的水杯。
奶奶再一次被驚醒，罵道：「你又幹什麼？」
我又道：「奶奶，喝水水。」
當她瞥向床頭的時鍾後，眼睛募地瞪大。
她一會兒揉了揉眼睛，一會兒拍了拍腦袋。
「我睡糊塗了嗎？」
我努力控制住表情。
她起床把碎片掃掉，再倒水給我喝。
等到再一次睡下後，我把時間調了回來。
之後每天她午睡時，我都來這麼一招。
不是喊她起床切水果，就是抓蟑螂放到她臉上。
重復把她叫醒，讓她以為時間一直在重復。
她崩潰，對著我吼：「一定是被你這S丫頭害得我休息不好，才會出現幻覺。我讓你爸媽把你送進精神病院去。」
而昨天吼著要把我送進精神病院的人，此時此刻精神恍惚。
我媽扶著奶奶的手，帶她回房間休息。
我爸決定下午就動身，帶奶奶去大城市看病。
他擔心地看向我：「招娣，你可以照顧好弟弟嗎？」
我拍著胸脯保證道：「爸，你放心吧。我已經長大了，可以照顧好弟弟的。」
楊老伯對我豎起大拇指：「招娣你又要照顧奶奶，讀學習還能這麼好，真棒。」
奶奶不敢讓人知道我變傻，但我卻把她精神出現問題的事說給楊老伯和她幾個要好的朋友聽。
「我奶奶最近不知道怎麼了，把洗衣服當成鹽，把醬油當成洗衣液，還把她最心愛的玉蘭花當成菜炒了。」
「還忘記是自己幹的，非得說是我弄的。」
我拜託他們幫忙留意奶奶，還特地囑咐他們不要在我奶奶面前提起她生病的事。
畢竟，病人受不了刺激的。
一個年邁的老人，和一個正值青春的高材生。
誰才是發瘋的那個？
往往人們更相信是前者。
11.
沒有奶奶在，我終於可以靜下心來好好準備保送考試。
楊老伯的孫女楊真媛剛好回家住幾天。
我便拿著一盤自己做的小點心，上門向她請教學習。
楊真媛是我們村第一個考上清北的女大學生。
也成了村民口中眼高手低的大齡剩女。
但她比我幸運。
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孤軍奮戰，不僅沒有家人的支持，甚至還遭到家人卑劣手段的阻擾。
而她的背後，卻有家人的支持。
有村民背後罵楊真媛「老女人，沒人要」時，她的家人總會站出來，義無反顧地保護她。
「我們家媛媛哪是你們家那幾個粗鄙兒子能沾染上的。」
我一直都很羨慕她。
上一世，我也找過楊真媛請教。
卻在門口被奶奶一巴掌拍掉那盤點心。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楊真媛。
「別理會招娣。」
「你難得回家一次，該好好休息，跟家人開開心心團聚。」
「就她這腦子哪裡考得上什麼清北。」
「她也沒你那麼好福氣好運氣。」
楊真媛一臉尷尬。
我簡直無地自容。
人家付出了努力，靠自己的實力考上清北。
卻被奶奶一句「好福氣好運氣」給蓋過。
將她的一切努力化為烏有。
否定了她。
我也沒再敢厚著臉皮去請教楊真媛。
這一世，楊真媛毫不吝嗇地為我指點迷津，拓寬了我的思路。
短短幾天，我學到了很多。
我問楊真媛。
「真媛姐，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她沉思片刻，回答了四個字：「一望無際。」
她的眼睛閃爍著星光：「一望無際的視野，一望無際的奧義。」
她知道我的情況。
「招娣，你存在的意義，不是隻在於你的名字。」
「你要跨出步，伸出手，去與一望無際的世界接壤。」
我熱淚盈眶，笑了笑。
「當然！」
「這四天天地，不會僅僅隻存在我的心裡，我的腦海裡。」
「我不會被這裡的一畝三分地困住。」
挑燈夜戰。
我不負自己，終於拿到清北報送的資格。
高考當天，爸媽帶著奶奶回來了。
12.
聽爸媽說。
奶奶的精神狀態比離開前好得多。
也是，畢竟沒有我這個演員在，她就是一個正常的人。
然而，當她一看見我，就立馬咋呼了起來。
「你沒去參加高考？」
「你怎麼可能會放棄高考？」
「你是不是腦子傻了？」
「我就說她瘋了，我就說瘋的人是她。」
「太好了，你就乖乖嫁給那個傻子吧。」
「傻子配傻子，剛剛好。」
我媽擰著眉：「媽，招娣她保送清北了，不用去參加高考。」
我爸笑著說：「是啊，我們招娣可厲害了。」
奶奶卻大聲尖叫著：「什麼？她怎麼可能保送清北？她明明喝了降智藥，她不可能考得上。」
她抓著自己的頭發，神神叨叨的：「她怎麼可能被保送？她不可能的。」
看到奶奶瘋瘋癲癲的樣子，我爸皺著臉，語氣不耐煩。
「怎麼又提那個藥？那根本就是普通的涼茶。」
「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又犯病了？」
奶奶猛地推開他：「我都說了我沒病，我沒病。」
我爸壓抑著內心的暴躁：「好好，你沒病。」
他不耐煩地擺擺手，讓我媽把奶奶帶回房間。
看來奶奶的精神狀態已經不對勁了，而觸發她犯病的那個點，就是我。
我原以為她都這樣了，不會再鬧出什麼事。
然而，她又一次叫我出門，說要給我買禮物。
我看了下日期，正好是上一世我S的那天。
她臉上笑嘻嘻，心裡卻在不斷地重復著。
【S了你。】
【我要S了你。】
看來，即便她如今精神狀態不對，但是想毀掉我的那個念頭依然在她的腦子裡根深蒂固。
人類惡性的極限，是沒辦法想象的。
既然如此，我就徹底讓她瘋掉。
我跟著她來到上一世我S亡的地點。
同一個地方，用一個時間點，還有那同一輛超速而來的大貨車。
「你去S吧！」
13.
身旁傳來一聲嘶喊，像是從地獄裡發出來的。
我早有防備，側身一躲。
反手抓著她的手，將她往前一壓。
上一世奪走我生命的大貨車在距離她的臉不到 10 公分的地方呼嘯而過。
她臉色慘白，眼睛瞪得突兀。
我松開她的手。
她的身體一下子軟了下來，跌坐在地上。
我蹲在她面前，笑了笑：「怎麼？這麼害怕？」
「我也怕S啊！你怎麼就那麼殘忍地一次又一次想要我的命？」
奶奶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拿我換不了彩禮錢，就要用我訛詐高額的賠償費是吧。」
她愣住了。
【她怎麼知道的？】
我回她的心裡話：「我怎麼會知道？」
「因為我是重生來的。」
「所以我知道你給我喝的是降智藥，我也知道你要在今晚S了我。」
奶奶嚇得後退了幾步。
【她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什麼重生？她在說什麼瘋話？】
我直接攤開講：「有什麼話就說出來，別在心裡逼逼，我能聽見你的心聲。」
她聲音顫抖：「你……你是誰？是人還是鬼？」
我握著她顫抖的手，柔聲說：「奶奶，你怎麼了？我是你孫女啊！」
「你千萬不能跟別人說出我的秘密哦！」
「因為你已經瘋了，沒有人會相信你說的話的。」
我勾著唇，一遍又一遍地說著：「你瘋了……你瘋了……」
奶奶眼神茫然。
「我瘋了？」
「對，你瘋了！」
「我瘋了……我瘋了……」
奶奶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我撥打了救護車，把奶奶送到了醫院。
經過一個路口時，發現那輛大貨車撞在了欄杆上，車頭都塌進去了。
交警和救護人員都是在場。
司機情況怎麼樣，我並不清楚，也不在意。
幸好，這次沒人成為他的車下亡魂。
超速行駛，酒後駕駛，終將害己。
爸媽趕到醫院後，奶奶已經醒了過來。
她眼神驚恐地抓著我爸，嘴裡嚷著「重生」「聽心聲」。
經醫生鑑定，她得了精神疾病。
14.
爸媽為了彰顯孝心，把奶奶接回了家。
然而替奶奶收拾了一次又一次爛攤子，他們的耐心逐漸消失。
奶奶最疼愛的寶貝孫子，也對她唯恐避之不及。
爸媽最終還是將奶奶送到了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需要長期支付一筆費用。
他們便打起了我的主意。
「招娣啊，要不你別去讀大學了。」
「你奶奶現在這樣，得花錢在精神病院上。」
「你弟弟之後也還得讀大學，還得娶媳婦。」
「家裡的經濟壓力確實大啊！」
「你放心，我們絕不會逼你嫁人，你可以去工作啊！」
「工作賺錢，也很有前途的。」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淡然道：「可以，但我有個條件。」
我爸立刻喜笑顏開：「你說，爸一定答應你。」
我冷聲道：「我要跟你們斷絕關系！」
上一世他們那麼堅決地處理掉我的屍體，我的心裡便不再認他們。
他們根本就不配為人父為人母。
我要離開這個家。
永遠都不會回來。
爸媽臉色一變，沉默了。
他們沒有立刻反對。
而我，卻聽到了他們的心聲。
之前我隻能聽到奶奶一個人的心聲。
但自從她瘋了之後，我就再也聽不見她的心聲。
轉而聽到了爸媽的心聲。
【這S丫頭膽肥了，居然要跟我們斷絕關系。】
【斷絕關系也行，正好少一張嘴吃飯。】
【反正女兒也是遲早要嫁出去的，有沒有都無所謂。】
兩人的心聲大同小異。
他們眼神一對，確定了同一個答案。
我爸洋裝痛心，說道：「行，招娣啊，不是爸爸狠心, 爸爸真的是沒辦法。」
我媽紅著眼，聲淚俱下：「女兒，你以後要照顧好自己。」
我冷哼一聲。
他們現在巴不得我立馬從這個家出去。
我回到屋內收拾東西, 提著行李，馬不停蹄地離開這個惡心的家。
而我的身生父母, 沒有一句挽留，沒有一絲不舍。
我坐上了開往北京的火車。
路途很長, 心境卻是倍感開朗。
「春風得意馬蹄疾, 一日看盡長安花。」
沿途的風景，是最令人動心的。
我不會放棄清北，放棄讀書。
更不會放棄新生的自己。
15.
我和老家的聯系僅有同校的楊真媛。
還有，劉峰。
村長得知我跟家裡斷絕關系後, 便主動聯系上了我。
他打算資助我上學。
「你放心, 我不是要你嫁給我兒子。」
「我很欣賞你的勇氣與魄力, 你值得更廣闊的世界。」
「我想向你道歉。」
「之前是我沒有考慮周全, 隻想著劉峰的未來, 忽略了你。」
「幸好, 你從未放棄過追求自己的未來。」
我謝謝他的好意, 拒絕了他的資助。
邊打工邊上學的生活雖然辛苦, 卻是我夢寐以求的。
這樣已經很好了。
但是, 他提議幫我落戶這件事，我沒辦法拒絕。
我要徹底地跟爸媽斷絕關系, 再無瓜葛。
而僅僅隻是口頭上的斷絕關系還不夠，我要的是真真正正的跟爸媽沒有法律上的親屬關系。
而這一點, 我確實需要村長的幫忙。
把我從戶口本分出來, 爸媽並沒有意見。
對於他們來說, 我從戶口本上消失, 他們反而更省事。
落了新戶口，我也改了名字。
從今以後，再無「周招娣」, 隻有「周暖」。
村長幫了我很大的忙。
楊真媛回老家時, 我會讓她幫我捎禮物給村長一家。
村長偶爾會帶劉峰來北京遊玩。
我便當起他們的導遊。
劉峰見到我，很開心。
見到不一樣的世界，更開心。
他興奮得蹦蹦跳跳：「姐姐, 大城市好漂亮啊！」
「我也想要在這裡生活。」
他雖心智缺失，卻是最無憂無慮的。
他們樂呵呵：「我們女兒這麼優秀，怎麼舍得她嫁人？」
「（花」聽村長說，我的親弟弟高考隻考了兩百多分。
他沒考上大學，隻能進工廠打工。
然後不小心把廠裡女同事的肚子搞大了。
他不想負責，女方天天在家門口鬧。
村長還說, 奶奶在精神病院遭護工折磨, 已經去世了。
爸媽張口就要一百萬的賠償。
精神病院沒同意。
爸媽現在正跟精神病院和護工打官司。
惡人自有惡人磨。
壞事做盡，會有報應的。
爸媽的胃口相比上一世，顯然更大了。
聽到曾經家人的遭遇, 我心情如平靜的江面般毫無波瀾。
他們過得好與不好，都與我無關。
如今的我，隻會向前看。
花已成花。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