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被腦瘤折磨得痛不欲生。
手術前,卻難得溫情脈脈地握著我的手:
「濱海那套房,還有 50 萬存款都留給你,你和兒子以後好好過日子。」
我想他病糊塗了,記錯我和他生的是一個女兒。
而且為了給他治病,家裡早已負債累累,哪還有房子和 50 萬?
接著,他臉上浮現我從未見過的依戀神情,鄭重地說:
「秀秀,此生和你相愛一場,我S而無憾。」
護士把他推進手術室,紅燈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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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念著他的話,呆呆地跌坐在地上。
秀秀並不是我的名字。
手術後,老公出現了後遺症——認知紊亂。
簡單來說,他把我當成了秀秀。
1.
手術室外的走廊坐滿了病人家屬,一個好心的老太太將我扶起來。
「孩子,你的白裙子很貴吧,別弄髒了。」
我這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穿著宋志送給我的裙子。
結婚八年,這是他送我的唯一一件衣服,我一直舍不得穿。
今早忙昏了頭,胡亂從衣櫃抓一件穿出門,沒想到是它。
女兒說,一向不愛逛街的爸爸,為了挑這件裙子走遍了整條商業街。
幾天後他送給我時,情緒低落,就像遞一把青菜那樣,把裙子塞給我。
我以為這隻是他不善表達,並不在意。
雖然短了些,腰上的褶子松了些,但我依舊十分珍重。
我謝過老太太,找個位置坐下,腦中卻都是秀秀的名字。
林秀秀是老公的大學同學,畢業照上,她和宋志一前一後,笑靨如花。
這張畢業照被裱起來,和我們的結婚照並排放在床頭。
宋志時常望著照片出神,不知道他看的是穿著婚紗的我,還是別的誰。
我並沒見過林秀秀。
隻在宋志的同學會上,聽人提起過她,那時一桌人看著宋志,心領神會地笑了。
或許他們曾在大學時期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愛,
所以手術前才下意識說出那樣的話。
可是房子和存款又是怎麼回事?
為了買現在住的這套房,我們已經用光積蓄。
連 15 萬的手術費,也是我找爸媽借了 8 萬才湊齊的。
為什麼宋志說濱海還有一套房,外加 50 萬的存款?
這是他病糊塗了臆想出來的,還是真的存在?
就這樣在門外懵懵懂懂地坐了 6 個小時,直到護士把做完手術後的宋志推出來。
醫生告訴我,腫瘤已經嚴重侵蝕腦神經,可能會有一些後遺症。
「具體症狀我們也無法準確判斷,你要全天 24 小時陪護,以免發生意外。」
麻藥藥效尚未褪盡,宋志安詳地躺在病床上,嘴角還帶著淺笑,似乎看到了某種美好的東西。
為了照顧宋志,我提前請了一周的假,女兒也已經送到外公外婆家。
按照醫生所說,他進手術室前的話可能是神經受損後的胡言亂語。
這樣一想,心中的芥蒂便消失大半。
宋志雖沒有情趣,但每月工資全數上交,也算一個盡責的丈夫和爸爸。
即使他提到林秀秀,可那也是過去的事了。
就在這時,宋志的手機彈出一條消息。
一個備注為張老師的人說,明天下午兩點六年級二班開家長會,望家長準時參加。
六年級?
可女兒明明才讀四年級啊,而且她的班主任姓陳,而不是張。
我想點開消息問個究竟。
雖然是經人介紹認識的,但這些年我和宋志的婚姻生活也算相敬如賓,我從未想過去翻他的手機。
但這次不一樣,老師的消息不可能無緣無故發錯。
為了解鎖,我嘗試了他的生日,女兒的生日,最後是我的生日,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都不對。
屏幕上的輸入框一陣抖動,最後手機被鎖定。
鎖定期過了後,我嘗試用他的指紋解鎖。
可他根本沒有設置指紋密碼,隻有人臉識別。
我沒力氣再站著,於是扶著床頭的椅子坐下。
床上的人長了一張再普通不過的臉,生活也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他真的背叛我,和林秀秀有一腿嗎?那個上六年級的小孩,難道是他和林秀秀的?
身體和心靈的雙重疲憊下,我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醒來時,宋志正漸漸轉醒。
看到我他眼睛一亮,嘴角的笑容更加舒展。
「秀秀,你終於肯穿我送你的裙子了,真好看。」
2.
我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身體僵硬地坐在那裡。
倒是宋志的喜悅溢於言表,他的目光一刻也沒從我身上移開。
「秀秀,我剛才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夢見我們結婚,有了小孩。」
「我生怕那是假的,緊張得不敢睜眼。」
「可現在你竟然在我眼前,還像當年那樣穿著白裙子。」
宋志的語氣愈加激動,眼角劃下一滴眼淚。
他吃力地移動左手,蓋在我的手掌之上。
觸摸到我的肌膚和溫度後,他興奮得顫抖。
「是真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護士見宋志醒了,便叫來醫生觀察他的恢復情況。
宋志還記得醫生姓林,記得護士的名字。
林醫生又問了一些手術前的事,宋志都記得一清二楚。
最後,醫生看我一眼,隨意地問:
「那白曉瑩呢?你還記得白曉瑩嗎?」
在醫生看來,這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
可宋志卻皺起眉頭,仿佛從未聽說過這個人。
「白曉瑩?她是誰?」
林醫生寫病歷的手頓住了,神色復雜地望向我。
「你再仔細想想。」
聽了醫生的話,宋志眼睛看向天花板,似乎努力在大腦裡搜索什麼。
幾秒鍾後,他終於得到了結果,卻先帶著歉意看向我。
「秀秀,你別介意啊。」
宋志聲音極小地回答林醫生::「白曉瑩是我八年前的相親對象。」
他急忙解釋:「是長輩介紹的,不好拒絕。我隻跟她吃過一次飯,再沒有聯系了。」
手術前,林醫生曾告訴我,一些腦神經受損的病人會啟動自我保護機制。
為了減輕痛苦,他們會把潛意識裡最渴望的東西當真。
而那些曾傷害過他們,令他們飽受折磨的事,則會奇跡般地消失。
原來我們結婚這八年在宋志腦中,是最想忘記的。
護士默默地遞過來紙巾。
我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我的臉上已經布滿淚水。
宋志急了,不顧醫生的阻攔要坐起來為我擦眼淚。
「秀秀,你別難過。」
「我敢發誓,那個白什麼的不及你萬分之一,我和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早知道會惹你傷心,我S也不會去見她。」
像是有人往心髒注射了一針毒素,我胸口緊縮著喘不上一口氣。
宋志那因關切而失控的神情我前所未見。
即便那時我生產大出血,他也冷靜得像個局外人。
原來他不是鎮定,而是漠不關心。
「秀秀......秀秀......」
宋志掙脫護士狂亂地坐起,腦上的紗布開始滲出鮮血。
我舉起他的手機,正對著他的臉。
解鎖的瞬間,我收回手機,衝出病房。
濱海的房子,50 萬存款,還有那個上六年級的兒子。
這八年來,宋志竟把我當傻子一樣蒙在鼓裡。
今天我一定要弄清楚真相。
3.
我站在兩棟大樓相接的走廊處,點開了張老師的對話框。
翻看歷史消息,我知道那個上六年級的男孩叫郭子豪。
除了各類通知外,還有宋志為郭子豪繳納服裝費,資料費的轉賬記錄。
宋志十分關心郭子豪的學業,每次考試成績出來,都和張老師聊一大串。
而他對女兒宋嘉的事,幾乎從不操心。
我繼續在他的微信裡搜索郭子豪三個字,跳出一個頭像為雪山圖片的人。
宋志並沒有給她備注,對話框顯示著她的微信名字,玉秀之雪。
他們兩人提到子豪的聊天記錄有上萬條之多。
玉秀之雪說子豪發燒了,宋志回復他馬上開車過去。
子豪想去遊樂園,宋志說明天請假陪他去。
這些時間在宋志口中,是加班應酬,不能回家。
玉秀之雪經常關心宋志的身體,讓他不要吃油膩的東西,多出來散步。
宋志則拍一些照片讓對方點評。
二人之間的對話,比一般的夫妻都更為親昵日常。
中間還包括無數條宋志給玉秀之雪轉賬的消息,每次金額都成千上萬。
宋志每月都把工資上交給我,又怎麼會有這麼多錢?
我找到他綁定微信的銀行卡,果然,有兩張卡是我從不知道的。
難怪宋志在公司十年,工資 6000 從未漲過。
原來獎金和績效都另做他用了。
這些年他總在我面前哭窮訴苦,我從不忍心責怪,還給他留 2000 的生活費。
家裡一切開支都先從我的工資裡扣,連買瓶化妝水都舍不得。
翻遍他和玉秀之雪的聊天記錄,宋志始終沒提自己長腦瘤的事,連頭疼都很少說。
最近的聊天是昨天,他說這幾天會很忙,讓秀秀照顧好自己和子豪。
「房子歸你,公司的季度獎金快到賬了,注意查收。」
這就是宋志發過去的最後一則消息。
點開玉秀之雪的朋友圈,她不是在練瑜伽,就是在旅遊,似乎不用上班,生活悠闲舒適。
那張臉和畢業照比,幾乎沒有變化。
一種荒謬的想法突如其來。
宋志和林秀秀才是真正的恩愛夫妻,而我不過是照顧他的住家保姆,而且還要倒貼生活費。
八年的包容忍耐,八年的時間和精力,換來的是宋志對我的遺忘和厭惡。
更可笑的是,他居然還把我當成林秀秀,表演那令人作嘔的深情。
吹了十分鍾冷風後,護士終於找到了我。
她說除了不記得我之外,宋志一切正常。
「林醫生怕刺激病人,所以沒有將你是白曉瑩的事告訴他。」
「白女士,如果你不想待在醫院,建議你找個 24 小時陪護,病人目前還很脆弱,離不開人。」
護士似乎料定我不會再親自照顧宋志。
我看到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的影子。
長發潦草地扎在腦後,清瘦的臉頰上,黑眼圈格外突出。
不合身的白色裙子襯得我愈發疲憊滑稽。
這半年,為了治宋志的病,我醫院公司兩頭跑,幾乎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我以為等他恢復了,我們就又是一個平淡但穩固的家庭。
可惜宋志不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