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不曾翻閱我的欣榮,亦不知曉我身體裡有春天在鳴笛。
所以他覺得我蠢,覺得我就該追隨他的腳步。
可是。
如果我不再喜歡他,他對我來說就什麼都不是。
比如現在。
那天回到宿舍,我把所有與秦斯禮相關的東西都收了起來。
他送我的第一樣禮物,我們第一次去遊樂場時他給我買的狐狸發箍。
當時的我還不知道,我明明更想要那隻烏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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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最後他從包裡拿出來的卻是隻狐狸。
原來那是林衫喜歡的。
漫天的煙花下,秦斯禮早就將我當成另一個人了。
最後一個禮物是去年的聖誕節,我和他在市集裡逛了一圈。
我看中了一對鑰匙扣,他買下來了。
一個在我這裡,另一個我從未在秦斯禮那兒見到過。
其實東西不多。
一個小小的紙袋都沒裝滿。
【你在哪裡,我有東西給你。】
【實驗室。】
秦斯禮這次回復的很快。
往上翻了翻我跟他之間的聊天記錄。
大多數都是我在自言自語。
16.
第二天下午,趙楠氣喘籲籲地衝進了會議室。
「你們趕緊.......趕緊看一下這個帖子。」
她把手機放在桌上,繼續道:「上面說滿滿去了實驗室,破壞了她的實驗樣品。」
這個貼也發在了學校的表白牆上。
雖然叫表白牆,但我更願意稱它為八卦牆。
學校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會出現在上面。
但我從沒想過,離開了秦斯禮以後,我的名字還會接二連三地出現在上面。
【我的培養皿昨天晚上被人加入了其他試劑。
【這個實驗對我很重要,是我手上這篇論文數據的支撐。
【實驗室的監控昨天正好在維護,但通過調取走廊上的監控,隻有法學院的陸滿滿來過。
【我知道當面說你辯論實力不行是我不對,但你也不應該拿別人的心血開玩笑。】
帖子後面附帶了一張我出現在走廊上的照片,一臉兇神惡煞。
倒是真有點像我去找她算賬。
但沒找到人,就毀了她的實驗。
不少人已經在下面跟帖了。
【陸滿滿?不會吧,她看起來不像是這樣的人。】
【讓子彈再飛一會兒,我總感覺她不會做這事兒。】
【我們法學院的學霸,感覺人還挺好的。】
【woc 我知道她!高中校友,S纏爛打有一套的,還拆了學校裡公認的金童玉女!】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如果樓上他們說的是真的,那這女的一定有問題。】
【不是我說你們有證據麼?】
......
有那麼一瞬間,我想衝出去把那個實驗室全炸了。
什麼勞什子培養皿?
自己都跟個單細胞生物一樣的。
發帖人還是沒有匿名,依舊是林衫。
17.
沒過多久,輔導員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陸滿滿,來一趟辦公室。」
語氣不佳,來者不善。
但查案的事情還是要交給警方處理。
我沒有猶豫,摁出了 110。
到了導員辦公室時,林衫哭哭啼啼地站在自己班主任身後。
秦斯禮皺著眉頭,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我收回視線,先發制人:「老師,關於你這個培養皿的事情,我已經報警處理了。
「希望林衫同學能向警方提供相關證據,而不是一個全靠情緒帶動的帖子。」
林衫的眼睛還腫著,SS瞪著我:「我和阿禮一起去調的監控,隻有你進入實驗室了。
你現在是什麼意思?」
和秦斯禮一起去?
「你也覺得,我動了她的實驗?」
我沒忍住,還是問出了口。
好像我一直都渴望他毫不猶豫的站在我身邊。
哪怕一次都好。
秦斯禮微微皺起眉頭,輕聲道:「我隻相信證據。」
我扯了扯嘴角,冷笑道:「好,誰主張誰舉證,你們最好能拿出證據證明自己發的都是真的,否則我就要告你造謠誹謗,嚴重損害了我的名譽權。」
林衫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咬牙切齒:「誰不知道你就是這樣的人?」
「我是怎麼樣的人,需要你來定義麼?」
秦斯禮眉頭微微皺起,臉色有些難看:「滿滿,小事而已,不是你就不是你,你有必要佔用公共資源麼?」
「小事?不如你看看林衫的帖子已經有多少瀏覽和轉發量了,已經足夠我起訴了。」
林衫猛地往後踉跄了兩步,心虛地看了在場的人一眼。
「我......我隻是太著急了。」
除了監控和我放在實驗室裡的東西,林衫沒有證據證明事情是我做的。
學校從沒想過我會報警。
他們反過來勸我,這種事情內部處理就好。
「怎麼處理?事情是誰幹的還不清楚,我的名譽權已經遭到了損害,請問林衫同學,你打算怎麼處理?」
辦公室裡劍拔弩張。
連林衫他們學院的院長都來了。
「事情我聽說了,大家都是同學,各退一步就算了。
「林衫的實驗這幾天秦斯禮幫忙一起做。
「陸滿滿同學也繼續回去準備比賽吧,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不要再提?
那我被掛在牆上罵了這麼久呢?
這麼多人說我給學校招黑要我退學,讓所有的律所都把我拉進黑名單呢?
林衫就沒想過,這些輿論會毀了我的職業生涯麼?
正當我舉步維艱的時候,辯論隊的同學紛紛擠進了辦公室。
程意站在最前面,擲地有聲:「院長,如果這件事就這麼算了,我怕同學們進那個實驗室都會想起曾經有個法學院的學生來搞過破壞,您覺得這樣和稀泥,合理麼?」
「是啊院長,我們法學院丟不起這個人,現在全校同學都覺得是我們法學院的人有問題,不查清楚怎麼行?」
「這已經不是陸滿滿一個人的事情了,而是我們所有法學院學生的事情,如果是陸滿滿,院裡也應該給出相應的處分,如果不是,那我們也要得到公開的道歉!」
......
爭論之間,警察很快就到了。
院長沒辦法,隻能把這件事情交給警方處理。
畢竟得罪的是法學院的學生,講也講不過,罵也罵不了。
真相很快就查清了,就是林衫在自導自演。
在那瓶試劑瓶上根本就沒有我的指紋,反而全部都是林衫的指紋。
她本想借著一個什麼都證明不了的監控讓我永遠在復大,在秦斯禮面前抬不起頭。
可沒想到會有更加強有力的證據證明是她監守自盜。
學校的聲明很委婉。
但被挑起情緒的兩個學院可一點都不委婉。
林衫就像活靶子,一夜之間成了所有人狙擊對象。
交換生沒辦法記過,卻也很難如願成為復大的研究生了。
至於秦斯禮。
也許他一直知道我不會這麼做。
可他還是選擇站在林衫身後。
我也徹底斷了留在本校讀研的念頭。
秦斯禮啊,你真的不配讓我放棄那些本該屬於我的未來。
18.
京大三年的研究生生活過得又快又充實。
我如願成為了一名律師,進入了向往已久的紅圈所。
兩年後,當我再次見到秦斯禮和林衫時,他們已經在我的印象裡消失很久了。
有人說秦斯禮和林衫最後還是結婚了,但關系一天比一天差。
唯一的那次高中同學會,林衫當眾把紅酒淋在秦斯禮頭上。
似乎是因為秦斯禮多問了幾句我的情況。
原來林衫被逼出國留學的時候,似乎精神上就出現了一些問題。
回來後反而沒有好轉,極端情緒愈演愈烈。
難怪她交換回來後的種種行為,都和我記憶中那個自信開朗的女生不一樣。
秦斯禮當時也不過是當著她的面誇了我一句,她竟然就想著設計毀了我。
他們坐在會議室裡,對接的律師臨時有事。
我負責來了解基本情況。
起訴離婚。
林衫看到我的那一剎那猛地一拍桌子:「換人,我不要她!我不要她!」
我瞥了她一眼,站在門口也沒打算進去:「張律師住院了,如果你們覺得非他不可,那就等他回來吧。」
她抓起身後的包就往外走,經過我時還不忘放慢腳步,雙目怒睜:「你現在是不是很得意?啊?陸滿滿我告訴你,你別高興的太早!」
這旁人看來的金玉良緣,如今倒變成了一對怨偶。
既然當事人都走了,那我也可以走了。
我轉身離開。
秦斯禮忽然開口:「滿滿等一下,這些年......你過得還好麼?」
我沒有否認,快樂還是要跟人分享的。
「我很好啊。」
秦斯禮笑容一僵,緩緩道來:「我一直都在想,為什麼我會放棄你。
「你明明這麼好......」
我忍不住打斷他:「秦斯禮,我好我自己知道,你不用跟我說這些。」
他的感覺在我這裡,根本就不重要。
秦斯禮的眼眶莫名一紅。
「有空的話一起吃頓飯吧,我記得你很喜歡吃火鍋——」
「沒空。」
我的時間很貴。
半個小時兩千的那種。
19.
很快我就忘了這件事情,繼續在法院,律所,家裡三點一線。
期間我收到了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
【滿滿,不要再去刺激林衫了,她現在狀態不好。】
我微微皺起眉頭。
秦斯禮自己這狀態也不見得好吧。
【你趕緊找個時間也去醫院檢查檢查腦子吧。】
和程意從法院出來的那天,我們正準備出去慶祝這場官司的勝利。
上車前,林衫拿著刀朝我快步衝過來。
我趕緊坐上車準備關門,突然一個人影SS擋在我面前。
是秦斯禮。
車門沒關上。
那把刀落在了秦斯禮身上。
程意不理解,但趕緊打了 120.
秦斯禮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他看在我站在床邊, 努力地扯出一個蒼白的笑。
「滿滿, 幸好你沒事。」
我忍不住嘆了口氣:「秦斯禮,你真的得看看腦子了。」
秦斯禮愣了一下, 又恢復了笑意:「我隻是想要保護你,我沒事的, 你別擔心。」
等到他醒來我已經是用完了所有的耐心了。
林衫為了誰來找我麻煩這無需多問。
況且秦斯禮隻受了些皮外傷,林衫到底還是愛他。
我拿起包, 朝他露出一個標準的職業假笑:「林衫家裡會負責你的賠償, 還有我要過來的精神損失費也給你請護工了,你好好休息, 我先走了。」
秦斯禮掙扎著要起身:「滿滿,我救了你......你連陪我幾天都不願意麼?」
我冷漠地看著他:「秦斯禮,我沒求著你救我,要不是你,我們早就開著車跑了。
「你這行為有多蠢, 也不用我多說了吧?」
他好像在回憶剛剛發生的事情,隨即自嘲一笑,從一旁的錢包裡拿出了那個鑰匙扣。
以前我從未在他身上見過的那個。
「滿滿,我知道你怪我,你怪我是應該的。
「可我現在後悔了, 這個鑰匙扣我一直帶在身邊——」
「和林衫結婚的時候也帶著麼?接吻的時候呢?上床的時候呢?」
他這副自我感動的模樣, 我看了都想笑。
「你要是都戴著, 那我更惡心了,你這心得多大啊?」
說完,我頭都不回地朝門外走去。
身後傳來哽咽的聲音:「你還是不肯原諒我?」
我體貼地替他關上病房的門:「我們之間早就沒關系了。」
沒有什麼原諒不原諒。
秦斯禮好像哭了。
可他哭什麼呢?
他隻是不甘心而已。
曾經的秦斯禮覺得林衫就是最好的女孩子,處處照顧著他陪著他的我從未被放在心裡。
直到我離開了,他才發現林衫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好。
比起愛人, 他早就習慣了被我愛著。
生活裡有些事情突然沒人做了,難免會不習慣。
所以他突然發現我的好了。
尤其是現在, 林衫變成了他討厭的樣子, 而我又恰好發了點光。
秦斯禮就覺得他一直都喜歡我, 也從未放下過我, 隻是自己不知道。
他現在連自己都騙。
或許這光曾經我身上也有, 被他忽略了而已。
......
「萬世」我再也沒有去看過秦斯禮。
偶爾會收到他的短信, 訴說著自己的孤苦和不容易。
我二話不說, 再給他安排一個護工。
秦斯禮出院那天, 正好是我和程意公派出國的日子。
他沉默地站在律所門口,手裡拿著一把傘。
看到我出來時, 他笑:「今天會下雨,我來給你送傘了。
「你曾在我身上花了六年的時間, 我不曾珍惜。
「現在換我用六年時間追你好麼?」
......
要是我響應國家二胎政策, 六年我都可以生完兩個了。
我忍不住皺起眉頭:「你這麼闲麼?不能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麼?」
這樣的反問,秦斯禮應該十分熟悉。
「為什麼要我陪著,你一個人不能吃飯麼?」
「生日非要在當天過麼?」
「臨時抱佛腳,你平時沒有好好學麼?」
......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
也許同樣想起了以前的日子。
但以前, 終歸是以前。
「我們......再也不可能了是麼?」
「最好連見面的可能都沒有。」
飛機從跑道滑出, 慢慢升到預定的高度。
不得不承認,秦斯禮曾經是應和我的二重聲部,陪我穿行過美好的青春。
而我如今已經聽不到那些年漫長的回音了。
命運哪怕隻是偏離航線幾釐米, 都走不到我們既定的結局。
世界風聲鶴唳,各自有各自的碩果和斑駁。
萬裡無雲,正是人間自由時。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