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已經打聽完消息的小廝跑了回來,楚不休放下酒杯瞥了一眼轉頭過來,那小廝連忙貼在他的耳邊說道:“這杜瀟是前幾日到杜尚書府上的。來路不明。聽聞這女子說她跟皇上是舊識,跳了這支驚鴻舞就能得到陛下的賞識所以杜尚書才把人帶來。”
“舊識?”
楚不休捏了捏腿,冷冷哼笑一聲;“有意思了。”
雲覓半途中實在坐不下去了,她理清了所有的脈絡最後得到了一個結論。
亂套了。
這個世界完全亂套了。
雲覓說是貴妃身子乏了,讓他們繼續,兩人就先離開。
那些表演的大臣女還等著皇帝的傳喚,那些沒表演的咬碎了一口銀牙。
怎麼好端端的就走了?
燕無歸看著雲覓心事重重,他又實在想不通雲覓為什麼看到那女人情緒波動那麼大,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那姑娘是個關鍵人物?”
“是個炮灰。”
雲覓說道,想了想,又補充;“可能連炮灰都不算。”
這個驚鴻舞,她跳過兩次。
第一次是娛樂圈的世界裡,她將驚鴻作為參賽編舞,一炮而紅。
第二次就是她初次來這個世界輔佐楚不休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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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喝多了酒站在懸崖邊兒對月跳舞,一曲舞罷聽到哎呦一聲便看見樹上掉下來一個小姑娘。
她身板瘦巴巴的,自稱叫月娆。家裡人都死光了。她被人販子拐著要進窯子,路上用了點兒手段跑了出來,一路跑到這個地界被狼撵著跑到懸崖邊兒,最後沒辦法隻能睡在樹上。
那時候戰爭紛亂,流民很常見。
雲覓將自己啃了半隻的雞丟給了她,月娆吃的狼吞虎咽,最後問她:“姐姐,你剛剛跳得舞叫什麼?”
“驚鴻,驚鴻一瞥。”
“真好看。”
小姑娘笑得時候眼睛像是月牙一樣,彎彎的,莫名跟那晚的月分外契合。
後來?
後來怎麼了。
雲覓沒說下去,嘆著說道:“她是個好姑娘。”
雲覓第二次見到月娆的時候是她提來了一桶洗澡水,雲覓當時還很詫異,多問了兩句,月娆隻說是在軍營裡找了個活計,混口飯吃。
她以為月娆是來做做飯食,或者幫著軍人縫縫補補。
直到有一日雲覓撞破了軍營裡不合規矩但是所有人都默認的一件事,招軍、妓。
雲覓聽到女人哭有些詫異進了那頂棚子,月娆裸著坐在裡面,眼睛紅的像是兔子。她身上實在難堪的很,床被上全是血。
雲覓脫了衣服裹在她肩上,伸手抱住了她。
第二日她就找了楚不休,請他們讓月娆離開。月娆缺不肯走,最後就在軍營裡幫著軍人們修補衣裳。此後,雲覓就莫名再也沒有見過她了。
這隻是一個很小很小的插曲,但月娆現在卻成為了影響太平洋風浪所煽動翅膀的蝴蝶。
楚不休重生雲覓還能說服自己。
怎麼說也是個男主,萬一有什麼奇怪的機遇那也不足為奇。
但是月娆呢?
全勝把月娆安排到了養心殿等候,月娆看著這屋子裡的裝橫,摸著床榻的錦被最後乖巧得坐在蒲團上。
她拉著自己的衣服,裹好,松開,再裹好。擔憂頭發有沒有亂,唇上的口脂有沒有花。
全勝帶著雲覓推門進來時,月娆轉頭,記憶裡那雙時常帶著水汽明亮的貓眼跟記憶重合,她的臉紅著,怯懦的叫了一聲:“姐姐。”
這一句姐姐,嚇得全勝魂都飛了。
這又是怎麼回事兒?
他家陛下裝了這麼多年的男人,怎麼還能被人一眼就看穿了?
第13章:找人拼命去了
“先退下去吧。”
雲覓抬起手囑咐全勝。
全勝猶猶豫豫,有些不安的看了雲覓一眼,瞧見她還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咽下了想說的話,諾了一聲退了出去。
門關上的那一刻,雲覓過去一把拎起陸瀟的衣服,眼神凌厲:“你是誰?”
陸瀟的眼神從光明到一點點的黯淡下來,她有些茫然無措的說道:“你不認識我啦?”
“我……是月娆呀。”
月娆很快釋然說道:“不過你大概不記得我了,不記得也好。”
雲覓當然知道她是月娆,那一支舞,除了她以外,雲覓想不到這國朝還有誰能跳出來的。
“陛下。”
月娆很快就換了口風,她伸手摸著雲覓的領子說道:“陛下一個女兒身,若是被人發現豈不是天下大亂。不如……我來幫幫你吧。”
“立我為後,我幫你掩蓋這一切,好不好?”
……
雲覓從偏殿出來的時候,外面已是黃昏日暮。
她垂頭喪氣地往御書房走,經過大殿時剛巧遇見從殿內走出來的燕無歸。
他已經換下了那一身繁重的宮服,穿了一身月白色的中衣,頭發挽成髻,臉上的妝容還沒褪去,倒是真有些男女難辨。
雲覓環視了一周放棄了去御書房批奏折的想法,直接將人塞進殿裡。
“你穿成這樣幹嘛。”
雲覓剛握上他的手腕,這才察覺到一向暖融融的燕無歸此時有些冷的異常。
“冷?”
殿內升著炭火,雲覓過去扒拉了扒拉火苗,拉著燕無歸坐在一旁,想了想將自己身上的袍子脫下來披在燕無歸身上。
“外面天寒地凍的,你凍感冒了不好。”
雲覓搓了搓手說道:“到時候請御醫你不就露餡了。”
燕無歸冷呲了一聲,就沒想過雲覓這張嘴會說出來多麼甜蜜的話來。
雲覓一離開他身邊去跟月娆見面燕無歸就在殿門前守著聽動靜,就怕雲覓一個人揣著事兒什麼都不肯告訴他就忽悠過去了。
果然。
雲覓那點兒小花花腸子他是真摸得一清二楚,眼見她垂著個小腦袋耷拉著往前走,一點兒沒有想進來的意思,燕無歸隻能選擇推開門,逼她面對這一切。
所以,哪來的這麼多巧合?
還不都是有人盡力為之。
“跟月娆談的怎麼樣?”
雲覓的龍袍天天被沉香燻著,有一種清淡醇厚的木質香,被火一烤燕無歸覺得周身都被這樣的味道所包圍。
雲覓抽了抽嘴角:“說起來這個。我今天被月娆說的,有些懷疑人生了。”
“你確定是我們選本子,而不是本子選擇我們?”
雲覓發問到。
燕無歸輕抬著眼睛,眼神裡帶著戲謔:“她有這麼能蠱惑人心,嗯?都經歷那麼多世界了,你為什麼會說出來這麼蠢的話。”
雲覓攤手。
看吧,她不想跟燕無歸說這種話就知道他會毒舌,拐著彎說她蠢。
雲覓嘖了一聲,沒跟他計較說道:“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楚不休能認出我,我們假設他跟你一樣,一眼萬年……”
雲覓這一句話沒說對,燕無歸就歪了歪腦袋,嘴裡念叨著她說出口的詞。
“一眼萬年?有意思。”
“我隻是形容而已。”
雲覓扶額,從什麼時候開始,燕無歸進化成了一個醋壇子精。
燕無歸哼笑著:“繼續。”
“楚不休能認出來,就算是因為我暴露了。畢竟我也不知道他是重生是吧。但是月娆呢?月娆可是連我的面都沒有見,她就確定我在皇宮,並且成為了皇帝。”雲覓伸起一根手指說道:“對,她還跟我談條件。我立她為後,她幫我隱瞞我女扮男裝的事情。”
“是不是很奇怪?”
燕無歸聽了雲覓這麼一番話,扒拉著炭火的手頓住了。
月娆這個人確實不起眼,燕無歸算計了半天也沒想到月娆會說出來這麼一番話。他剛要說,就聽雲覓狐疑的問道:“你說這個月娆為什麼要我立她為後呢?”
“而且,她那個眼神……”雲覓掰扯著自己的眼睛給燕無歸學:“就這樣,撲閃撲閃的,看的我有點兒心慌。”
“這是重點嗎?”
燕無歸被雲覓又一次蠢笑了。
該開竅的時候不開竅,如今倒是機敏了不少。
雲覓小心翼翼摸索著手說道:“她是不是對我圖謀不軌呀?”
她撓了撓頭,小聲補充道:“我記得我之前對她還挺好的呀。不至於害我吧。”
“我們先不考慮月娆想把你怎麼樣這個問題。”
燕無歸拍了拍雲覓的腦門,終止了她挖空心思胡思亂想,說道:“你就沒有問問她,為什麼她會知道這些?”
“她不肯。”
雲覓苦海仇深地皺緊眉頭:“說是告訴我,我會有愧疚之情。她不希望我會抱有這種心思對她好,你說她是不是很奇怪?”
奇怪,自然是奇怪的。
燕無歸斂著雲覓的龍袍裹了裹:“先看看她要做什麼吧。”
“你離月娆也遠點兒。”
燕無歸叮囑道,抿了抿唇:“她不好。”
“好好好,誰都沒有你好。”
“敷衍。”
雲覓靠在他肩頭,撩著龍袍的袖子說道:“這要是被別人瞧見了,肯定會罵我,順帶拉上你,說你想要謀朝篡位。到時候把你拉出去砍頭,你怕不怕?”
能穿龍袍的人隻能有一人,那就是當今陛下。
再牛批的皇帝也不會將龍袍加給自己寵愛的妃子。
“怕,怕死了。”
燕無歸抽動著嘴角,語氣誇張。
雲覓嘻嘻一笑,拍著他的手,語氣揶揄:“愛妃莫怕,有朕擔著。”
她這話剛說完,全勝就一頭闖進來,燕無歸反應快,一把將龍袍從身上拽下來,他可不想被這個封建社會腐朽規矩害的早夭。
“慌慌張張像什麼樣子!”
雲覓也受了驚,登時就橫眉怒對起來。
除了當年從皇子亂戰中護送雲覓以來,全勝還真沒有這麼亂過。
全勝連忙跪在地上磕頭認錯:“請陛下恕罪……”
“免了,何事驚慌?”
“楚將軍帶劍闖進別殿去找杜姑娘了!奴才緊攔慢攔的攔不住,瞧著那架勢像是要拼命似的,陛下您快去瞧瞧吧!”
第14章:山河無恙
雲覓一機靈連外面地袍子都沒有披就要往那邊兒跑,全勝還來不及喘口氣就連忙大呼著:“陛下!陛下您的袍子!”
偏殿裡,楚不休執著劍抵在月娆的脖頸間,眉頭緊蹙問道:“你是誰?”
同一個問題,不同的人,月娆的反應自是也不同。
“楚大將軍心裡已有數,如此問我豈不是多此一舉?”
若是旁人被楚不休劍指喉嚨恐怕就要嚇得跪地求饒了,煞神這個名號可不是白來的。
可是月娆面對她,臉上除了嘲弄便是不屑。
她那雙漂亮的貓眼斜睨了他一眼,提著袖子掩著口鼻輕輕笑著:“楚大將軍,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讓你得逞的。”
楚不休眸子一沉登時提著劍就要刺去,身後雲覓的聲音帶著焦躁、急迫,忙著呵斥一聲:“住手!”
“來人!”
雲覓一聲令下,早就在外調來守在外面的御林軍便踏進來。
雲覓冷著眼睛說道:“把屢次冒犯皇威的楚不休給朕拿下!”
那廂,不等楚不休收劍,月娆卻忽然撲上來,饒是楚不休再怎麼躲,那劍尖已然劃破她修長細白的脖頸,月娆嚶了一聲花容失色一頭撞進雲覓懷裡。
兩個人的個頭差不多,月娆一手勾在雲覓的脖頸上,淚流滿面,捂著脖子說道:“陛下,臣女好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