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淡地看了看她,隨即向走廊盡頭走去。
杜若也跟著過去,在打開窗戶的窗邊站住,立刻從包裡掏出精致的雪茄盒。
展京墨沒有太大的煙癮,但偶爾會吸雪茄。
她抽出一根就準備剪掉雪茄的根部,展京墨道:“不抽了。”
杜若會錯了意:“那邊好像有吸煙室。”
“小童不喜歡煙味。”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刻畫出一個深情的熱戀中的男人。
杜若卻沒在他身上體會到多少熱戀的感覺,倒覺得他有點像自虐。
杜若準備把雪茄放回煙盒,想了想問展京墨:“我可以吸嗎?”
展京墨沒說話,他是個出手很大方的老板,自然也不會小氣一根雪茄。
杜若點燃了,很自覺地走到另一邊吸。
青色的煙霧升騰,向上空慢慢爬升,混在從窗口射進來的一束陽光中,形成了一個挺奇異的風景。
杜若默默地吸了好幾口,吞雲吐霧中,她看到對面的展京墨被隱在一團煙霧後朦朦朧朧的身影。
她心裡也有幾分惆悵,猛吸了一大口,差點嗆到。
這時,展京墨說:“我媽說我中邪了是吧。”
杜若沉默,展京墨不在意地笑了:“一定比這個更難聽。”
“展先生,隻要你覺得是對的就行了。”杜若用手揮去面前的煙霧,他們都看清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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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字一句地說:“我能理解的,真的。”
第20章 感同身受
為什麼把杜若留在身邊,大概就是這個原因吧。
展京墨一向不喜歡麻煩,他也知道將一個女人長久地留在他的身邊,遲早要出問題。
但杜若是個例外。
以前他身邊的那些替身們,表面上演的很努力,但是每個人都想做自己,替代掉菀童做展京墨真正的女朋友甚至展太太。
至於他對菀童的愛和留戀,沒人能夠理解,他甚至聽到過替身們私底下會偷偷吐槽他是個變態。
唯有杜若理解他,甚至認同他。
此時此刻,她眼中的真誠不是演出來的。
竟然有一種感同身受。
她帶著一身煙味靠近展京墨,仰起頭注視著他的面龐,喃喃自語:“展先生,我理解的,我明白的,不論任何人說你,但他們永遠不會明白你的想法。那個逝去的愛人就扎在你的心窩裡,就像是烙鐵的鑄型,沒有辦法替換別人,隻能照著那個人的形狀灌注進去,澆築成另一個她。”
她的臉沐浴在陽光下,陽光似乎滲入進了她皮膚的毛孔中,將她整張臉都點亮了。
她的話,字字句句都說進了展京墨的心裡。
她是他肚子裡的蛔蟲。
不夠貼切,應該說她住在他的腦子裡,讀懂了他每個想法,並且認可,認同。
隻是,她此刻看著他的眼神,逐漸迷亂。
迷亂中透著深情。
又來了,她又來了。
她痴迷地看著他,仿佛自己已經代入了他展京墨的角色,此刻正用他的眼睛在注視著菀童的每個替身。
熱烈又瘋狂。
“杜若,”他冰冷的語調喚醒了她:“你的煙燃燼了。”
她立刻低頭,手指間的雪茄都快燒到了她的手指頭,她都感到了燒灼感。
她立刻把雪茄扔進垃圾桶,手指頭都被燒黑了,她走進洗手間用冷水衝了衝,走出來的時候,展京墨還在門口等她。
她知道展京墨要對她說什麼,趕在他開口之前,杜若笑著說:“展先生,我又要跟您請年假了。”
他一愣,忽然想起幾乎每年這個時候,她都會請年假。
“假條我已經提交到公司OA上了,展先生有空批一下。”
其實,展京墨可以說我永遠給你放假。
他當然不會虧待她,他給她的遣散費足夠她很長一段時間不用工作,也不會降低她的生活品質。
猶豫間,病房裡傳出小童的哭聲:“哥...”
他咽下了即將要出口的話,轉身向病房門口跑去。
杜若注視著他的背影,深深吸一口氣。
去年這個時候,阿陸死在了雪山上。
確切地說,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她隻看到同登山隊的隊友給她發來的一張阿陸的照片。
那是阿陸活著的最後的樣子,他很疲憊,窩在一塊大石頭下吞咽著罐頭。
兩天後他失聯,當時雪山又爆發了雪崩,搜救隊兩個星期後才進行搜救,挖出了好幾具被雪山掩埋的屍體,但都沒有阿陸。
杜若每年這個時候都會上雪山去找阿陸,她唯一的目的就是把他帶下山,入土為安。
其實,她知道憑她的能力是不可能的。
她每年過去找他,其實就是去祭拜,其他的時候,她會請搜救隊去山上找他,一年四個季度,每個季度都找一次,在夏季雪山上的一部分雪會出現消融的時候,她會同時派兩支,或者是三支搜救隊。
所以,她賺的大部分錢都花在了請搜救隊上面。
但是,仍然一無所獲。
她父母不能理解,說她跟把錢丟進水裡一個樣。
展京墨給她的那些錢,她可以買好幾棟別墅了,也不至於他們現在還住在普通住宅樓。
“商陸是生了你還是養了你?”杜若每年這個時候回家放下一筆數字可觀的現金時,她爸媽就知道她又要去尼泊爾了:“商陸不過跟你談過戀愛,他死了這麼久,你花了這麼多錢找他,也算是仁至義盡了,你到底要發瘋到什麼時候?”
“他沒生我,但養了我。”杜若的童年大多都是在阿陸家度過的,爸媽永遠在吵架,離婚,然後又復婚,然後再生小孩。
孩子生多了,他們又開始吵架,打架,離婚。
周而復始,沒完沒了。
不過,那麼多孩子,他們每次分手的時候都會一人帶走一半,唯獨每次都會多出杜若。
每當她一個人蜷縮在床角的時候,都是阿陸過來找她,拉著她的手把她帶到他的家裡。
所以,杜若覺得自己能活這麼大,都是阿陸的功勞。
每次提起這些,爸媽的臉色都陰沉下來,然後倆人又開始無休止地爭吵,推卸責任。
說起她父母也是極為搞笑,倆人像是上輩子都救過彼此的命,死了再幫彼此埋屍似的,無論怎麼吵怎麼打還在一起。
去尼泊爾之前,她得把她的工作安排的妥妥當當。
秘書科的妮娜笑著說:“杜秘,你真是太敬業了,就是休個年假,每次都跟安排後事似的。”
旁邊的茜茜白她一眼:“你會不會說人話?杜秘要不是這麼敬業,展先生會三年都沒換過秘書?”
妮娜撇撇嘴:“我不是那個意思,杜秘,你什麼時候轉正啊,我也好沾點光。”
茜茜把她拽到一邊:“你能不能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展先生又找到一個特別像的,比任何人都像的。”
“那又怎樣,她們都是流水的兵,隻有杜秘是鐵打的營盤。”
杜若聽了隻是笑笑,把展京墨的維生素藥盒交給茜茜:“你記得提醒展先生吃維生素,每天早上九點,半小時內不要給他喝黑咖啡。”
她去展京墨的辦公室,把一些很重要的文件親自放在他的桌上。
然後她就看到了桌上攤開的資料,是關於那個小童的身份信息,她驚愕地發現小童竟然很有可能是展菀童的孪生姐妹。
她們那麼像,倒不是沒那個可能。
但是,杜若總覺得哪裡不太對,正在琢磨的時候,展京墨推門走了進來。
她抬起頭,仿佛偷看展京墨的東西正好被抓了包,她怪不好意思地解釋:“我把這些文件拿過來,剛好看見了。”
展京墨走過來合上了資料丟到一邊,在椅子裡坐下,眼皮也不抬一下:“明天休假了?”
“是啊。”杜若笑著說:“帶薪休假七天,可真爽。”
第21章 替身永遠是替身
正好看到了展京墨,她順便就把一些重要的事情當面匯報。
他似乎心不在焉:“等你休假回來再說,又不是不回來了。”
說真的,某些時候,展京墨還真有點依賴她。
杜若把工作做的太好了,有時候都不止是秘書,就像是一個全能型的管家,事無巨細什麼都安排的妥妥當當。
她看出展京墨此刻心思雜亂,就寫了個便籤貼在他的電腦上:“這些我已經跟秘書科交待過了,打五角星的是很重要的。”
展京墨眉頭微蹙,靠在椅子裡,大拇指按著太陽穴。
杜若知道他頭又疼了,就走到他身後去,從包裡拿出清涼膏擦在自己的大拇指上,幫他按摩。
別看她瘦,她按摩起來相當有力度,但又不會太痛。
不論什麼尺度,她都掌握的相當好。
展京墨閉著眼睛享受,過了一會便覺得舒服多了。
這時,他又聽見杜若在說:“做不做DNA檢測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你心裡,小童到底是什麼。就算她真的是菀童小姐的孪生姐妹也好,她也永遠替代不了你心裡真正的展菀童。”
他猛地拉住她正在按摩的手抬頭看她。
杜若經常會讓他覺得,她是世界上另個一個自己。
有些想法,仿佛是從他腦子裡拓印過去一樣。
“所以你覺得,沒必要去驗證?”
“我覺得沒必要,小童對於您而言隻是安撫您的工具而已,她永遠都不是菀童,也不能變成菀童。她是誰都不重要。”
“所以你覺得,我永遠不會愛上一個替身, 哪怕她是菀童的孪生姐妹?”
“哪怕是連體姐妹,也是獨立的個體。”杜若笑了:“替身永遠都是替身,再像他,也是替身。”
她目光深遠,若有所思。
展京墨忽然有種感覺,她好像不止是在說他,更像是在說她自己。
杜若交待完就走了,展京墨拉開抽屜,拿出一隻很精致的長長的盒子,裡面是展京墨覺得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
那是展菀童的一束頭發,她去世之前親自剪下來放進了展京墨的手心裡,氣若遊絲地告訴他:“哥,我想永遠陪著你,但是我要去了,我身上唯一能留下來不會腐爛的隻有我的頭發了,我的心肝脾肺腎,我的身體,都會腐爛,哥我死後就把靈魂附在這縷頭發上,永遠永遠地陪著你。”
展京墨不知道展菀童的靈魂是否在這縷頭發上,但是展夫人知道了非常生氣,她說展菀童死了還想控制他,他若是不把頭發放在辦公室,早就被展夫人一把火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