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念念重生》, 本章共3450字, 更新于: 2025-02-07 14:45:35

可我卻也沒了回家的欲望。

天色欲曉,雄雞高鳴。

我孤身一人行走在山路上,老遠便看見自家的自建房。

它和我一樣,孤孤單單地矗立在這裡,似乎一直等候著我的到來。

10

「媽!」

我衝進屋內,卻被滿屋的煙嗆得咳嗽不止。

待看清煙霧裡的一切後,我當場愣住,雙腿像灌了鉛似的挪不動地方。

媽媽和大舅盤腿坐在床邊,表哥在一旁抽煙,一根接著一根。

從前在家,媽媽甚至連油煙味都忍不了,我就算煮面也要把抽油煙機的風力調到最大。

我指著滿地的煙頭:「媽,你不是肺癌嗎?這是怎麼回事?!」

大舅不悅起來:「念念,你咋能咒你媽?」

媽媽攔住大舅,眼裡透著心虛:「嗐,我不這麼說,你也不能回來不是。」

她見我戒備地站在一旁,想要伸手和我親近親近。

卻被我無情拒絕,她的眼神冷了下來。

「念念,你二十三四了,老大不小了也該找個好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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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舅給你尋了一個對象,人成熟穩重,是個老板,你過幾天去見見。」

頓時,一股涼意從頭冷到尾。

我站在原地,如墜冰窟。

「所以,你騙我回來,就是為了給我介紹對象?」

媽媽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兩行清淚奪眶而出。

來的路上,我想過無數種可能。

媽媽上輩子是因為疾病才人去樓空的,不是因為不想要我。

媽媽一直控制我是想鍛煉我,她怕我沒有依靠以後的日子難過。

這次回來,我們母女倆或許可以好好談談……

但都不是,沒有情非得已,並非另有隱情。

有的隻是欺騙、利用和戲耍。

「我不要什麼相親,你能不能尊重我?!

「別再操控我的人生了。」

我崩潰大喊,無視媽媽的憤怒,奪門而出。

身後大舅的聲音越來越遠:「這孩子咋這麼不識好歹?」

表哥幽幽道:「女孩家家就不該讓她讀這麼多書,現在好了吧!」

隔著窗戶,我看見媽媽唯唯諾諾地給他倆倒茶。

她小心翼翼維護淡薄的親情,卻對自己的親生女兒那麼刻薄。

我立刻定了返航的機票,無奈最早的一班竟在明天。

我隻好在老家度過一晚。

明早出發,別再心軟了。

指甲嵌進掌心,我暗暗發誓。

11

「念念,是媽媽。」

我縮在兒時的床上,把頭縮在被子裡。

見我不作聲,她繼續道,「大舅和你表哥在外面等你吃飯呢,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別不懂事。」

我猛地拉開門,冷聲道:「我是被你騙回來的,沒有陪客的義務。」

她拉著我的手,挽了挽頭發,剛巧露出耳後的幾縷銀絲。

「媽知道你怨媽,但是媽也是為了你好。

「你難得回來,媽媽給你做了你最喜歡吃的紅燒排骨,你總不能不吃飯吧。」

媽媽見我神色松動,逐漸加大籌碼,「你隻要去吃飯,媽就不煩你了,你隨時想走都可以!」

我戒備地點了點頭。

就這樣吧,懶得再糾纏了。

我跟在媽媽的身後,像兒時依依學步那般。

隻不過這一次,我的身影比媽媽高大,我的身影完全籠罩在媽媽的身影上,好像一個人。

然而,當我看清桌上的客人時,那份久違的溫情立刻煙消雲散。

媽媽佝偻著身子,把我拉到身前一臉諂媚。

「王老板,這就是我閨女。」

男人大腹便便,三伏天裡光著膀子,審視輕佻的目光比那一身的肥肉更讓人惡心。

我幾乎要吐出來。

一旁的表哥立刻給王總倒酒。

「這就是我妹妹,大學生,有文化!」

他用眼神示意我過去坐下。

王總把酒杯遞到我面前:「李念是吧,自我介紹一下,鄙人王強,現在離婚帶一個孩子。

「我是咱們縣管礦產的,你哥他們家欠──」

他的話未完,就被大舅打斷。

「念念,愣著幹嘛,快點敬王總一杯!」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我接過男人遞來的酒。

而後準確無誤地潑在了他的豬頭上。

「臭不要臉的東西,家裡沒鏡子總有尿吧!」

大舅立刻衝到我面前,伸手就是一耳光!

「謝春梅!你怎麼教育閨女的?!」

媽媽見狀人都傻了,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她跑到王老板身前,用紙巾擦拭他臉上的酒。

見人依舊面露慍色,就指著我的腦袋破口大罵。

「不要臉的賠錢貨,你怎麼敢得罪王老板的?!

「你不管不顧,總得念著點家裡吧?!

「念個書把你心思都念野了!下學期你幹脆不要讀了,書都念到狗肚子裡!

「快點和王老板道歉!!」

右臉火辣辣地疼,我捂著傷口俯身湊到王老板面前。

「呸!」

王老板捂著心口瞪著我,抬手抹了一把臉。

他臉憋得通紅,像一顆新鮮的豬肝。

「謝大軍!這他媽就是你們給我介紹的人?!

「狗日的,還錢!別耍花招!老子他媽的信不過你們一家!!」

我突然愣住,反應了幾秒後,終於咯咯笑出聲。

三個人見鬼似的看向我。

「原來,你們是把我當人情還債去了……」

媽媽扯著我的袖口,低聲道:「念念,別說得那麼難聽。」

我轉頭看向她,聲音顫抖:「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為什麼要一次次把我推向水火?

為什麼我永遠都是被舍棄的存在?

兩輩子的執念,兩輩子的困惑皆在這一刻一齊爆發。

媽媽沉默了一會,最終才生硬地開口。

「你大舅一家,過得不容易。」

聽了這個答案,我的心突然揪了起來。

「那我呢?」我質問道。

「我就沒有難處嗎?一個人在大城市生活,身上隻有一千塊,不敢吃不敢穿,像過陰溝裡的老鼠一樣活著,回家還要處處看你臉色!

「你之前總說,有本事就自己掙錢。我做到了,我甚至每個月還會補貼家裡。結果呢?你轉手就把我賣了!

「我究竟是不是你的親生女兒?!!」

啪——

左臉傳來一陣劇痛,緊接著耳鳴聲不斷響起。

喉嚨裡傳來血腥味,我不可置信地看向媽媽。

媽媽雙眼猩紅,右手還在止不住地抖。

「好啊,李念,你現在長本事了是吧?

「給我滾!」

我強擠出一個笑:「我早就想滾了。

「我這一滾,可就不回來了!」

說罷,我將滿地狼藉扔在身後,轉身離開了這片傷心地。

12

車站的機械提示音,響徹整個小小的候車室。

「從桂嶼縣開往貴州的 D328 號列車即將檢票──」

我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宛如一隻喪家之犬。

就在剛剛,我收到了三所學校的 offer,可我卻完全開心不起來。

為了更快地離開這裡,我隻好坐火車先去省城,然後再轉飛回學校。

我要去辦手續,我要去留學,我要離開這裡……

我呢喃著這幾句話,迫使自己保持理智。

失望來得就是這麼徹底。

或許從前我還對逃離媽媽尚抱有愧疚,而今我問心無愧。

旁人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人。

親情和道德都綁架不了我。

想想之前, 我竟然還妄想負擔子女義務,到美國後每個月打給她錢……

等等……

錢?!

突然, 我慌張站起身子, 冷汗直流。

在翻遍了包包之後,我終於意識到一件事。

我的錢不見了。

那是我為了媽媽的「癌症」,特地一下機場就取出來應急的十萬塊錢。

幾個小時之前, 它還老老實實躺在我的包裡, 而如今卻不翼而飛。

手機適時響起。

我打開一瞧, 是一張賬單。

【李念:接種五聯疫苗 620 元;手足口疫苗 300 元;羊奶 800 元;幼兒園學費、學雜費、食宿費兩千元……】

從出生到十八歲,我的全部花銷都被一一記錄在一張泛黃褶皺的紙上。

字跡從模糊到清晰, 直直往下看,最後的總計是五十萬元。

媽媽:【拿了你十萬,還欠我四十萬。

【不是要再也不回來嗎?先把債還了!】

小時候, 我學過一篇文章, 叫《媽媽的賬單》。

小彼得的媽媽和我的媽媽一樣, 都把孩子的從小到大的花銷列了出來。

唯一不同的是, 小彼得的賬單共計是「0 芬尼」。

而我的賬單最後是結結實實的五十萬。

我疲憊地閉上眼睛,將餘下的四十萬一起付清。

這下終於是兩不相欠了。

13

二十年後。

老家通了高鐵,從省城的路程縮短了一倍。

外面繁華熱鬧,這裡卻仿佛被時代按下了暫停鍵。

街上鮮少看到年輕人的身影,大部分的老人坐在牆根曬太陽。

我裹著大衣,手裡拎著行李行走在馬路上。

成了一道不可多見的風景。

二十年後,我已經不再年輕,眼角爬上了皺紋,聲音也粗糙了不少。

隨著年華老去,我常常會在鏡子裡看到屬於另一個人的影子。

血濃於水,我和她越來越像。

所以, 我知道是時候再見面了。

於是, 我登上了飛機,回到了闊別二十年的家鄉。

老房子依舊孤孤單單地矗立在這裡,似乎一直等候著我的到來。

我推開沉重的鐵門, 屋子裡的霉味撲面而來。

來之前我特地向街坊四鄰打聽過,媽媽的確還住在老地方。

她成了瘋女人,為了給弟弟還債掏空了所有的積蓄, 唯一的女兒遠渡重洋杳無音訊。

如今, 她躺在藤椅,瘦骨嶙峋。

手腕上掛著一隻玉镯子, 年輕的時候她戴著玉镯走起路來叮當作響。

而現在, 那镯子空蕩蕩地悠蕩在骨頭上,往上一推能推到胳肢窩。

她見了我, 渾濁的眼睛轉了轉。

「念念。」她的聲音嘶啞。

「什麼考核?」我按照上一世的回答說下去。

「(「」她笑了, 笑得有點難看:「你是來赡養我的嗎?」

我心中一動。

二十年未見。

她的第一句話不是「你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也不是「你回來做什麼」。

而是直截了當的一句:「你是來赡養我的嗎?」

她早就看透了我的想法。

父母不養育子女犯法,子女不赡養老人同樣也違法。

我點了點頭:「是。」

我們是母女, 是血濃於水的母女。

她咧嘴笑了, 露出殘缺的牙齒。

那雙渾濁的眼睛卻依舊透著精明和貪婪。

「那你, 打算給我多少?

「你在美國,一定賺了很多錢吧──」

我歪了歪頭,似乎想到了很有趣的事情。

於是, 我輕聲道:「月初給你打五百,這是保底。

「至於分成和全勤,需要每天需要打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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