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衡門之下》, 本章共3797字, 更新于: 2024-11-06 10:11:45

第九十章


  接連的快馬踏過瀚海府的長街, 不斷送來各處最新的消息。


  時已入夜, 又有人入了都護府。


  伏廷習慣性地淺眠,忽的睜開了眼睛。


  看了眼身側, 棲遲臉朝著他,還在睡著,隻是睡得不太好, 床前一盞燈火照著她的臉,即使睡著了, 她的眉心也仍微微地蹙著。


  他拿手指按上去揉了一下,見她眉目舒展了一些,才下了床, 拎了外衫在身上一披,走出門去。


  剛出後院,迎面已有人快步而來。


  貼身近衛領著個黑衣斥候匆匆過來, 見到伏廷, 開口便道:“大都護,出事了, 單於都護府動兵馬了。”


  對他們而言,都中的事都太過遙遠, 附近的都護府動了兵馬這類的事才是頭等大事。


  伏廷看向斥候, 對方已撲通跪了下來, 急切地稟報了一番——


  單於都護府忽就有了動靜,大隊兵馬離開了地界,所往似是都中方向。


  曹玉林帶的監視的人險些要被發現, 多虧及時隱去了暗處,這才沒有暴露。


  “多虧曹將軍反應機警。”斥候低聲稟告說。


  “現在如何?”伏廷問。


  “曹將軍領了少數人馬一路追蹤而去了。”


  伏廷眉心皺了一下,松開,到了動兵的這一步,便說明那股勢力有了動作了。

Advertisement


  “傳令軍中,留心邊境,小心突厥。”


  “是。”近衛與斥候迅速退去。


  伏廷正要回去,一轉身就看見了站在那裡的身影,身披衫裙,窈窕如柳地倚在柱旁,臉朝著他的方向,夜風吹著,半明半暗間,她眉眼輕魅。


  他走過去:“被我吵醒了?”


  棲遲搖頭:“本就睡不好。”他不在,她更睡不好,一會兒功夫就醒了。


  她看了眼近衛和斥候離去的方向,想起了剛聽見的話:“你覺得突厥會有動作?”


  伏廷說:“既然這頭有了動靜,要防著他們裡應外合。”


  棲遲想著他剛才下令迅速果決,心裡回味了一下,猜他是早就料到這一層了:“皇長子剛沒了,單於都護府緊隨其後就有了動靜,倒像是掐好的時機。”


  伏廷手在她肩上一扣,帶到身旁,攬著她往回走,明白她意思,她是想說那勢力或許就與皇長子有關。


  確實,聖人有心傳位幺子,身為皇長子多年受打壓,若說沒有半點不甘不大可能,否則又豈會有殿上血濺三尺的事發生。


  以聖人心機,那場盛怒逼問,到底有多少是出於懷疑長子迫害幺子,還是出於更深的緣由,都很難說。


  不過皇長子畢竟久居深宮,若無他人聯結,很難與突厥勾搭上,所以這股勢力必然有其他人,那才是與突厥真正走動的禍害,不然此時單於都護府再動作又有何意義。


  “我隻覺得此人並不高明,”他說:“否則就不會叫聖人有所察覺。”


  這些他都早已想過了。


  到了房門口,伏廷站定了,低頭說:“我要出去一趟。”


  到這一步,他得即刻去做安排了。


  腳剛一動,棲遲忽然攀住了他的胳膊,她近來常會有這動作,他身形高大,隻要攀著他,便好似分外心安。


  伏廷看著她搭在臂彎裡的兩隻手,順勢按住,將她推進門裡:“怎麼?”


  棲遲看著他臉說:“其實我原本安排商隊私運了生鐵冶兵。”


  伏廷黑漆漆的眼一動,沒想到她會忽然說這個。


  “但我一直壓著沒動。”


  那是自然,若是動了,一入北地,他少不了要知道。


  “你想說什麼?”


  棲遲輕輕說:“因為我知道一旦動了刀兵,哪怕是出於自保,也沒有回頭路了。”


  伏廷聽出了弦外之音,嘴角提一下,點頭:“我明白。”


  她垂眼,攀他的手指輕輕抹過他臂彎衣袖的褶皺,又抬起眼來看著他:“不過無妨,沒有回頭路的路,我也會隨你一起走。”


  他隻聽見了她的決心,握了她的手指,有一會兒才放開說:“等我回來。”


  ※


  北地一片風平浪靜的時候,軍中卻已是數日的徹夜燈火不熄。


  因為伏廷入了營。


  天剛蒙蒙亮,一隊人馬疾奔回了營。


  曹玉林從馬上下來,風塵僕僕地走入中軍大帳,向帳中立著的人抱拳:“三哥,單於都護府果然往都中方向去了,一路沒有暴露兵馬身份,揚言是率隊入都為皇子奔喪,現在都停在了邕州地界。”


  伏廷眼霍然掃來:“邕州?”


  “是。”曹玉林臉色認真,加重了語氣:“千真萬確。”


  伏廷驀地冷笑一聲:“就憑他?”


  曹玉林停頓一瞬,一張臉木木的沒什麼表情:“憑他不行,始作俑者,必然還是阿史那堅。”


  說出這個名字時,她的聲音也是木的,忽然朝帳門看了一眼,閉了嘴。


  羅小義從帳外小跑著衝了進來,腳下還沒站穩就道:“三哥,光王府真出事了!”


  伏廷面沉如水:“說。”


  “邕王派人去光王府查探世子病情,口口聲聲說是奉聖人命令,卻無聖旨,被你安排的人手攔住了。”他看了眼曹玉林,接著說:“據說臨走放了話,要回都去向聖人告狀。”


  伏廷冷臉不語,連患了瘟疫都不能放心,就如此急著將李砚除去。


  他轉頭看向懸著的地圖,目光從單於都護府的位置掃向邕州,又掃到長安,心裡透亮。


  就在此時,又是兩匹快馬馳入了營地。


  自都中傳信而來的斥候入帳來報:聖人因連受刺激而病倒,近來朝中人心不穩,已開始催立皇儲。


  而以他快馬加鞭趕回報信的這些時日來算,聖人大概就快要有決斷了。


  伏廷眉目沉冷地走動了兩步。


  幾個消息撞在一起送過來,到底怎麼一回事,已經昭然若揭。


  邕王,竟然是邕王。


  他看一眼曹玉林:“將因由寫入奏折,遞送入宮。”說著又看一眼羅小義,“派人去僕固部一趟。”


  羅小義還沒來得及問明白緣由,就見他已朝外走去,赫然一聲令下:“點兵!”


  他悚然一驚,忙追出帳去。


  ※


  僕固部裡,李砚剛走出胡帳,就見到一隊人馬自遠處風馳電掣般飛奔而至,看樣子是徹夜不休趕來的,馬是新換過的樣子,人卻是勞碌不堪。


  一時間部中其他人都被吸引了出來。


  僕固辛雲扶著僕固京的胳膊從中間的胡帳裡走出來觀望。


  李砚已提著衣擺快步朝著草場那頭走去。


  至跟前,馬上的人翻身下來,向他抱拳見禮:“奉大都護令來向世子傳訊。”


  李砚見是姑父身邊的近衛,立即打足了精神,甚至算得上全神戒備:“請說。”


  近衛道:“大都護有言在先,請世子知悉如今情形,而後再自行作決斷。”


  李砚愈發覺得事情嚴重,鄭重地點了點頭。


  ※


  都護府。


  棲遲坐在房中,緩緩揪起了手中的信函。


  新露新送至的信中提到了光王府上出的事,晚了好幾日。


  如她所料,儲位的事波及到了李砚;卻又出乎意料,下手的卻不是聖人,而是邕王。


  這種時候他這麼做,無非是確認李砚是否還有威脅,可見他是急著要讓李砚出事,甚至是沒命,那便是為了皇位了。


  畢竟李砚的背後還有伏廷。


  就憑他?


  棲遲滿心都是嘲諷,以邕王為人,且不說無才無德,還沒做上帝王就已如此囂張行事,又與光王府有前怨,甚至與安北都護府也有嫌隙,若真做了帝王,豈非第一個就拿他們開刀?到時候損害了誰,又便宜了誰?


  這種小人,做藩王已是奢侈,竟還妄想做帝王?


  但轉念一想,在已被聖人疏遠的情形下,又有先前散播他的不利之言,都還能再度接近聖人,他是背後有支撐不成。


  外面分明有著明晃晃的日頭,卻又寒風四起,風中忽而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棲遲立即收斂心神,起身提了裙角朝房門外走去。


  一出門,果然看見了多日未見的伏廷。


  他軍服臂上綁了皮護,腰後負刀,一臉整肅的表情,看到她眼神一動,臉頰不再繃著,腳下快了些。


  棲遲看著他到了跟前,這身裝束叫她覺出了些異常,連語氣也慎重起來:“是不是因為立儲的事?”


  伏廷原本還在想怎麼開口,但她比他想得要敏銳得多,點頭說:“是。”


  棲遲心裡一緊,他這模樣,隻說明是又有變化了。


  後院外忽有齊整劃一的步伐聲踏過,她站在廊邊看了一眼,這聲音已聽到不陌生,是行軍的腳步聲。


  她看著伏廷:“這是做什麼?”


  院外陡然插入一道聲音:“大都護,急報!”


  伏廷看了看她:“先等著。”


  棲遲目送著他轉身去了院外,心裡忽而生出濃重的不安。


  ……


  從後院外至都護府大門,整個府上前院多了數倍的將士。


  伏廷走至前院,曹玉林黑衣颯颯地立在院中。


  她剛從大門口方向而來,帶來的是最新的消息:“三哥的奏折被攔了,聖人臥榻,已至耳目閉塞,連單於都護府的人馬已快至洛陽也顧不上。”說到此處,她黝黑的臉上一片生冷,“有他們出面支持,如今又宗親藩王凋敝,兩位皇子也沒留下後人,聖人似被說動了,以血緣親近為由,大概是真準備立邕王了。”


  伏廷面無表情,唯有眼寒如冰,手在刀柄上一握:“小義!”


  羅小義聞聲而至,風一般地跑過來。


  伏廷下令:“按計劃辦。”


  計劃是在軍中他點兵時就安排好的。


  共點了兩支精兵,一支由羅小義率領,再領數位副將協同,去邊境防範突厥;另一支則由他親自率領,隨時出發。


  羅小義身上連甲胄都穿好了,但左思右想,還是湊近他耳邊說了句:“三哥,各大都護府從來都對皇權紛爭繞著走的,單於都護府那是自己要趟這渾水,咱們真要走這一步嗎?”


  伏廷冷聲說:“照辦。”


  羅小義一聽他口氣,當即正色抱拳,臨走前掃了眼曹玉林,忽而又朝伏廷身後看去,曹玉林的目光也看了過去。


  伏廷轉過身,棲遲已經站在他身後。


  他一言不發地抬了下手。


  羅小義匆匆離去,曹玉林往外回避,周圍將士也全都退出了府外,頃刻間前院中人走得幹幹淨淨。


  棲遲眼神定定地落在他身上:“你這是打算阻止聖人立邕王?”


  伏廷手指緊扣著刀柄,抿了下唇,頷首:“我不會讓他坐上那個位子。”


  棲遲看了眼他緊握的刀,覺得先前所言已成現實,眉心細細地蹙起來,大概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可聖人若執意立他呢?”


  雖然邕王無才無德,但他的確與聖人血緣親厚,萬一聖人鐵了心就是要立他呢?


  她眼光來回動了動,似已明了:“你難道……”


  “對。”伏廷看著她:“李氏宗親不是隻剩他邕王一家。”


  他忽然轉頭看了一眼。


  棲遲順著他視線看過去,李砚自大門口方向走來,一身胡衣,半散發辮,若非膚白,乍一眼看就是個胡人少年。


  她緩緩看向伏廷,說不出話來。


  李砚走到她面前:“姑姑,這是我自己的決定。”


  近衛將前因後果已與他說明,讓他自行決斷,他當日便隨近衛趕去了軍營。


  “姑姑,你往好處想想,”李砚怕她擔心,找著措辭安慰:“隻當……隻當我們有機會為父王報仇了,也有機會拿回爵位了,還不止,不是嗎?”


  棲遲臉上神情變幻,許久才說:“你可明白其中風險?”

潛力新作

  • 傅先生還沒追到老婆嗎?

    傅先生還沒追到老婆嗎?

    男朋友的小叔好像不喜歡我。飯桌上,他高冷疏離氣勢逼人,快把我

    這一世,姐姐要當女強人

    這一世,姐姐要當女強人

    "我和姐姐成年後,爸媽讓我們自己決定誰接手公司,誰去嫁給京圈佛子。 姐姐一心想戀愛,毫不猶豫選擇京圈佛子。 可嫁過去卻天天獨守空房,最終耐不住寂寞出軌管家,事情敗露後她被佛子離婚送回了家。 而我經營公司成了著名女企業家。 分公司成立那天,姐姐將我推下高樓。 再睜眼回到了當初做選擇那天。 姐姐搶先一步:「我要繼承公司,我要當女強人!」 我笑了,公司幾十億的窟窿就留給她慢慢補吧。 而我就要過上老公有錢還不回家的好日子了。 "

    重生後,把僅退款閨蜜碾成渣

    重生後,把僅退款閨蜜碾成渣

    "閨蜜網購總喜歡僅退款,讓不知情的我幫她收快遞。 後來,被逼急了的賣家找上門,激憤之下一刀捅死了我。"

    修仙大冤種

    修仙大冤種

    我和大師兄是修仙界的一對大冤種。剛 開始,大家都流行修無情道,我倆單身 千年大寡王,所向披靡。後來流行殺

  • 打入雙男主 cp 內部

    打入雙男主 cp 內部

    我是個腐男。為了近距離嗑真人,我成了哥哥和弟弟的室友。

    脫離原生家庭後,爸媽後悔了

    脫離原生家庭後,爸媽後悔了

    "我考了年級第一,爸媽終於答應陪同我一起去復查心髒病。 暴雨天氣,我等了三個小時,卻始終打不通他們的電話。"

    宮女上位記

    宮女上位記

    "我做了十年最卑微的宮女,終於熬到出宮的日子。 宮外,我的心上人正等著迎娶我。"

    爸爸很懂人情世故

    爸爸很懂人情世故

    "我爸很「懂」人情世故。 婚房裝修,裝修公司報價五十萬,我爸非得找表哥幫忙。 用的三無產品還報價七十萬,還沒入住水電氣都出問題。 他嘴硬:「你小孩子家家不懂人情世故,熟人才能把事辦好。」 我:「是是是,生人賺一半,熟人大滿貫,問題還不管。」"

×
字號
A+A-
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