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露水的夜》, 本章共3263字, 更新于: 2024-11-01 14:13:04

  “沒來。”

  南笳沉默一下。

  周濂月聲音很低,“最近怎麼樣?”

  “……還好。等著進組。”

  “快開機了。”

  “嗯。關姐和我說過。”

  又是沉默。

  南笳問:“浠浠呢?還好嗎?”

  “就那樣。”

  南笳覺得對話像在沼澤裡跋涉,每一句都難以推進。

  又是一陣沉默之後,南笳說:“今天結尾的互動,謝謝你。田田說她第一次遇到,很受觸動。”

  “……嗯。”周濂月目光輕輕地自她眼睛上掃過。

  南笳輕輕呼出一口氣,“……朋友在等我吃夜宵,我先走了。”

  “去吧。”

  南笳頓了一下,轉身,仍舊兩手抄兜,朝著對面走去了。

  周濂月拉開車門,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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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夾著煙,手臂搭在方向盤上,很久沒將車子啟動。

  直到那身影去了對面,走向前方路口,越來越遠,在燈光下黯淡得不可捕捉。

  最後拐個彎,徹底消失不見。

  周濂月手指感覺到隱約的熱度,煙要燒完了,火光暗下去。

  車廂裡一片昏暗。

  你坐在空曠的房間裡,你想把魚缸裡的金魚塞進喉嚨,你想生吞所有的玻璃彈珠,你拿手觸碰發燙的電燈泡,你把自己沉在浴缸想象那是海。你用完了他送給你的口紅,你讀他給你寫的信,你撥打空號的電話號碼。

  ……

  她不會回來了。她不會回來了。

  你知道,愛是痛覺。

第38章 (你信天降正義嗎)

  四月,電影在津城開機。

  《津港十三日》是個商業故事片,警匪題材,其故事結構的作用性遠大於角色。換言之,隻要演員演技過關,大差不差的,誰都能演。

  薛鞅是個很“穩妥”的導演,目前尚且欠缺一點個人風格,但勝在拍攝手法四平八穩,片場調度精準專業。

  南笳在戲裡演反派的青梅竹馬,也是反派團隊的智囊性角色,在最後關頭被警方策反,背叛了反派,交出了關鍵性的證據,但隨即拖著反派在爆炸中同歸於盡了。

  雖說是女一號,然而在一個以男人為主的電影世界裡,多少不免有調劑觀眾口味的花瓶之嫌。

  不過這種電影自帶基本盤,但凡質量過關,票房有保障,極有利於提升演員的商業價值。

  角色供南笳發揮的餘地不大,比起她之前的兩部片子,拍這一部心理上的輕松程度簡直如同在度假。

  這天下午突降暴雨,原定有南笳參與的一場大夜戲改期了。

  時間驟然空出來,正好劇組有個演員明天過生日,大家就提議要不今天提前給他過。

  南笳在房間裡休息到五點半左右,去了酒店的餐廳。

  晚餐是自助餐,大家拿了食物各找位置坐下。

  今晚的壽星端著餐盤social了一圈,在對面坐下,隨口問了句,“怎麼沒看見薛導啊。”

  有人說:“薛導在包間,跟老板吃飯呢。”

  “哪個老板?”

  南笳抬眼,看見那人的嘴型說了一個“周”字。

  ——

  包間裡,除了薛鞅,制片主任、副導演等幾個職能部門的主要負責人也在。

  周濂月跟著制片人一塊過來的,核查和調控影片的拍攝進度。

  周濂月作為出品方,隻負責出資,具體的統籌工作,都交由合作的院線公司那邊的制片人在負責。

  聽過大家的匯報過後,制片人單獨對周濂月說:“雖說耽誤了一個月才開機,但目前進度還行,應該能按期拍攝完成。”

  周濂月點點頭。

  制片人說:“也是得虧沒叫邵家壞了事。”

  此前開機時間之所以推遲,正是因為邵從瑾在背後使絆子。好在周濂月親自出面,解決及時。

  制片主任則笑說:“邵從瑾暫時怕有點兒自顧不暇了。”

  周濂月瞥了他一眼,平聲問道:“怎麼說?”

  制片主任站起身,走到周濂月身邊。

  挨著周濂月坐著的副導演適時地起身跟他換了位置,制片主任笑說過會兒就換回去,便在周濂月身旁坐了下來。

  他給周濂月找了支煙,方低聲說:“邵家老二飛了葉子跟人姑娘玩兒……那姑娘有男朋友,不從,從別墅的三樓跳下去,摔殘了。邵從瑾正幫老二擦屁股呢,給了一大筆錢,要跟那姑娘私了。而且,據說還拍了那姑娘的照片,恩威並施,不怕人不從。”

  周濂月心裡一凜,語氣倒是平淡的,笑問:“消息保真?”

  制片主任笑說:“周總您剛進我們這行可能不了解,那邵老二什麼德性,我們這些跟邵家打慣交道的,一清二楚。”

  周濂月笑說:“改日回北城,我請您單獨吃飯。”

  制片主任忙說:“周總這就太客氣了,需要幫什麼忙,一句話的事。”

  一頓飯,吃了兩小時方結束。

  大家散了,一塊兒往外走,正好聽見餐廳大堂裡有人唱生日歌。

  薛鞅笑說:“今兒有個演員過生日,我過去打聲招呼。周總,暫時失陪了。”

  周濂月腳步頓了頓,往那群人裡瞧,不費力地便找見了南笳。

  她白T牛仔褲的休闲裝束,頭發隨意地扎了一把,沒化妝,素淨漂亮的一張臉。

  她明明正跟著大家一起拍掌唱生日歌,此刻卻不期然地轉過頭來。

  與他的目光直直地對上。

  周濂月瞧見她的笑容凝滯了一下,又倏忽地轉了回去。

  什麼痕跡也沒留下。

  隻除了對視之後,那似乎無端地焦灼起來的空氣。

  周濂月不著痕跡地呼了一口氣。

  回到自己房間,周濂月脫了外套,松解開襯衫領口的扣子,一條手臂搭在沙發靠背上,坐在沙發上抽煙。

  過了會兒,他拿過手機,給小覃打了一個電話,叫她別驚動別人,請南笳上來一趟,有正事要說。

  約莫等了十分鍾,有人敲門。

  周濂月幾下碾滅了煙,起身快步朝門口走去,心裡略有幾分急切。

  打開門,南笳就站在門口,戴上了口罩和棒球帽。

  周濂月往旁讓了讓,請她進來。

  南笳進門,卻隻站在玄關裡,不再往裡走,“周總找我什麼事?”

  周濂月低頭看她,她低著頭,帽子和口罩幾乎將他打量的視線擋得嚴嚴實實。

  頓了頓,周濂月出聲:“找你確認個事。”

  “你說。”

  “邵從安,有沒有……”

  南笳一頓,繼而抬起頭來,“有沒有什麼?”

  周濂月盯著她明澈的眼睛,薄唇微抿。

  有沒有拍過照片。

  他驟然問不出口。

  便搖了搖頭,“沒什麼。”

  他伸手,握著把手將門打開了,“沒事了。你回去吧。”

  南笳莫名,卻沒多問。

  點了點頭,再看他一眼,頓了一下,確定他不再說什麼,便轉身出去了。

  鎖舌扣上,門“嗒”地一聲關上。

  空氣裡仿佛還殘餘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雨洗過的橙花,清新而微苦。

  ——

  五月,解文山過生日。

  周濂月請他到近郊的餐廳吃晚飯。

  那廚師的手藝很合解文山的脾性,兩人還就廚藝進行了一番交流。

  吃完飯,周濂月請解文山到茶室去,將早就準備好的一方砚臺送給他當禮物。

  解文山是識貨的人,掂一掂便知這砚臺價格不菲,一時局促得很。

  周濂月隻說:“上回說的話有所冒犯,您就當是我賠罪。”

  自那回在醫院碰面之後,這大半年的時間,周濂月再沒去主動找過解文山,隻逢年過節地遣人將禮物送到。

  解文山說:“你說的也都是實話,何來冒犯。”

  解文山知道周濂月跟南笳已經斷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契機,他一個外人,也不便多問。

  兩人喝著茶,氣氛很沉默。

  解文山說:“你現在好像不習字了。”

  周濂月淡淡地說:“靜不下心。”

  解文山躊躇片刻,問道:“還是為了……”

  周濂月不作聲。

  片刻,他放了茶杯,起身走去置物架前。打開架子上的木匣,從裡面取出一顆子彈頭形狀的香,放入那黑玉雕刻的香爐頂端,摸出打火機,點燃。

  煙霧緩緩向下流淌,變作瀑布,注入山底的泉中。

  周濂月手指伸出去攔截那煙霧,它繞過他的手指,繼續往下淌。

  空氣裡一股沉靜的木質調子的香味。

  他有幾分恍惚。

  想著上回南笳站在這同樣的位置,做同樣的動作。

  似乎,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兒了。

  周濂月在那兒站了好一會兒,直到電話響起。

  他走回到茶桌邊,拿起手機接聽。

  許助打來的,告訴他,人“請”到了。

  周濂月平聲吩咐:“送到我這兒來。”

  掛斷電話,周濂月轉而對解文山說道,“要處理點事兒,我派人先送您回去。”

  約莫半小時,人到了。

  幾個安保人員一路將人押到了後院裡。

  周濂月蹺腿坐在露天沙發上,手裡夾著一支煙,他抬頭瞥了一眼,點了點頭,幾人松了手,退後一步。

  邵從安神形狼狽。

  他晚上剛到酒吧,車一停下,便有三四個人走近,畢恭畢敬地說周濂月想請他去聊聊。

  邵從安問聊什麼。

  他們說,你自己清楚。

  邵從安心裡打鼓,就跟著上了車。

  哪知道車一路往荒郊野嶺開,等他下了車,那幾人全然是另外一副態度,押解犯人似的,一路將他拖了進來。

  邵從安罵罵咧咧:“操!有你這麼劫人的嗎?姓周的我告訴你,你這是犯法的!”

  “犯法?”周濂月冷笑一聲,揿滅了煙,站起身,“我問你個事,你最好老實回答。”

  “回答你媽……”

  話音剛落,一人走過來將他兩臂一鉗,朝膝蓋彎一踢,他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周濂月走到他跟前,居高臨下地俯視,“給她拍過照片嗎?”

  “給誰,什麼照片……”

  鉗著他的那人,猛的一腳踹在他腰窩處,痛得他罵出一句。

  周濂月冷聲道:“好好想。”

  “我他媽……我得罪你了嗎?不能因為你的女人曾經跟過老子,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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