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她卻眼神一亮,
「真的嗎?這可是你邀請我的!不許反悔!」
合著她就等我這句話呢。
5
田千頃趕回來時,風塵僕僕。
但家裡雞豬羊狗都非常歡迎,圍著她團團轉。
那一幕,她特別像動畫片裡能和動物溝通的公主。
白天沒人在家,種地的種地,幹活的幹活,隻留我一個人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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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熟練地給狗梳毛、給雞喂食,最後抱著小豬崽喝奶。
我陪她在家忙活大半天,下午媽媽爸爸她們回來,看到田千頃也是又驚又喜。
她們默契的沒問緣由,隻是做了一大桌子飯菜。
可田少頃卻跟我說心裡有點難受。
她覺得自己像且。
像客人。
不是家裡人了。
雖然我出生隻比她早了十分鍾,但我還是像個知心大姐姐一樣拍拍她後背。
「別這麼說,你明知道她們很歡迎你回家,正是因為喜歡,因為重視才做了這麼多菜,你們永遠是一家人。」
田千頃抱住我,終於有點憋不住。
「姐,你真的好不容易啊……我在家裡好壓抑,那些規矩學不會……對公司管理也一竅不通。」
我慢慢安撫著她。
忽然自己想到剛來農村的時候,哪哪都覺得不舒服、不適應。
她們太熱情奔放、感覺自己招架不住。
在那個家裡好像早已養成了喜怒不形於色,習慣了看人眼色行事。
就好像一直在戴著面具生活。
「每個人都有擅長和不擅長的領域,就像你很會和動物們相處,還有在田裡幹活,而這些我都不會……」
田千頃忽然抬頭,敏銳地問:
「你是不是還沒下過地?」
「下地?」
「就是去田地幹活!」
「還沒……」
「那明天我帶你去吧!」
……
她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不知道隨誰。
次日一早,我倆加入了和爸爸媽媽一起打蘇子葉的活動中。
奶奶起早給我們蒸的玉米面和大碴子粥。
疊了十多張蘇子葉,像個球一樣鼓鼓囊囊,然後拿皮筋捆起來。
田少頃一個三分球投進麻袋,我不會,隻能老老實實走過去放進麻袋。
要把一個麻袋裝滿,兩個人要不停歇的幹滿一上午。
我累得直不起腰。
期間看到個綠色毛毛蟲趴在蘇子葉上面,我嚇得魂飛魄散。
田少頃直接用手把它捏起來,見我害怕,她把那東西拿的遠遠的。
可這樣的日子她們卻日復一日幹了很多年。
6
平常我沒有睡午覺的習慣,今天卻累的直接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岑家派人來接田少頃回去。
那人是我爸的朋友,從小看著我長大的,也算是我們家半個管家了。
對視一眼,我微微點頭示意。
他卻徑直衝我走過來,溫和友善。
「月白,你在這裡過的還好嗎?」
「陳叔叔,我過得很好,多謝您的關心。」
陳叔叔有點欲言又止,思索片刻,最後才道:「夫人說您如果想回家,這次可以捎上你。」
我明白他的好心。
岑家家大業大,不至於多養個女兒就會破產。
可我不願意了,或許是不值一提的自尊心作祟,又或許是現在的生活對我來說也不錯。
讓我漸得樂趣、樂在其中。
我粲然一笑,婉拒了他。
「不必了,這裡就是我的家。」
聰明人之間不必多言,他也不再多費口舌,隻是道:
「陳叔叔的電話號你還存著吧,有事隨時可以找我。」
「謝謝。」
田少頃軟磨硬泡下,還是拖了一天,明天再啟程。
夜晚總是會讓人八卦,少女心事泛濫。
田千頃暗戳戳道:「那個,你和姐夫是不是鬧別扭了?他怎麼找到我這裡來了?」我不解道:「姐夫?」
「謝霽啊,你倆不是搞了很久的對象嗎!」
「我倆分了。」
田千頃大吃一驚:
「為啥啊,好端端的怎麼不處了?難道是……」
我點點頭,看來她也知道我們現在門不當戶不對。
她一拍大腿,有些遺憾:「哎呀,真是人不可貌相,我沒想到他長得人模狗樣,竟然會找小三,真的是……」
我拉著她胳膊,打斷道:
「什麼?他找小三了?」
田少頃一臉問號:
「啊?不是你剛才說的嗎?」
我沒想到她的思維這麼跳躍。
「不是,分手的原因是門不當戶不對了,我現在配不上他了。」
「這都啥年代了,大清早亡了,況且你倆感情這麼好,哪能因為這個就斷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於是道:
「你知道羅密歐與朱麗葉嗎?」
她茫然地重復道:「什麼蜜蜂和豬吃葉子?」
……
「總而言之,我們之間已經斷了。明天你就走了,聊點別的吧。」
她不舍得問:「那我要是在公司有什麼問題可不可以問你?」
「可以。」
「那我要是想家了可不可以再回來?」
「當然。」
翌日,微信收到消息。
「你和領導打球,還贏了領導,領導說:看來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你該如何高情商回復?」
「在酒桌上,你給領導倒酒,領導捂住酒杯說:你還沒資格給我倒酒,你該如何高情商回復?」
「你在面試,面試官問你:如何把雪糕賣給一個凍僵的人,你該如何高情商回復?」
……
「少上網刷那些沒用的。」
7
馬上要入冬了,氣溫驟降。
屋裡屋外都沒有空調,隻有炕上是暖和的。
我不得不套上媽媽給買的花棉袄,紅綠相間,我隻在電視劇和小品裡見過。
該說不說,不考慮外觀,實用性很高。
在村裡待了兩個月,我已經差不多能完全融入這裡的生活了。
正當我撅著屁股喂雞時,身後卻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岑月白,別以為躲在這裡我就找不到你了。」
我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
那聲音太熟了。
在夜深人靜的夢裡我時常想起。
我轉過身,看到他染上了無數泥點子和灰塵的正裝……
整個人完全沒有聲音顯得那麼鎮定自若。
「我沒躲,這就是我家。」
謝霽被我噎住,冷風一吹,他打了個噴嚏。
看了他兩秒,我一溜煙跑回臥室給他拿了件爸爸的軍大衣披上。
他以為我又要逃走了,剛要張口罵我,又生生憋了回去。
他心虛的摸了摸鼻子:
「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
我沒接這話反而問道:「你為什麼會來這裡?」
他披著軍大衣,雄赳赳氣昂昂。
「呵,我為什麼會來?你作為我的女朋友,先是一聲不吭的消失了,然後又發短信和我分手。你把我謝霽當什麼了嗎?你以為我是吃素的?」
「好好好,你不是吃素的,趕緊回去吧。」
謝霽:……
他氣的牙齒都打顫,也有可能是凍的。
「岑月白!你有沒有良心……你知不知道我……」
他心比天高,自尊心極強,從沒在我面前賣過慘,這次剛起了個話頭,又卡在嗓子眼裡說不出來。
最後他自暴自棄,直接跳過了這個話題。
很快,他變了個態度,
「我來我未婚妻家看看,怎麼了?」
我下意識否認:「我們已經分手……」
他直接打斷:「我說我未婚妻是你了嗎?岑月白,你就這麼想和我結婚?」
被他懟得啞口無言。
現在田少頃是岑家真千金,未婚妻也自然是她,而這個屋子,也是她居住過十八年的家。
奶奶聽到外面的動靜,拄著拐杖出來,
「月白,怎麼了?哦呦,這位是?」
奶奶極其時髦,染了一頭黑發,穿著打扮也是老太太中翹楚。
謝霽看到後立馬禮貌鞠躬:「您好,我是月白的朋友,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這次過來看看她近況如何……想必您就是她的母親吧,您看起來真年輕有活力,打扮的也很時髦。」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奶奶卻被誇的喜笑顏開。
「哦喲,這個小伙子說話真動聽,不過我不是她母親。我是她奶奶。」
拍馬屁拍到馬蹄上。
真有他的。
謝霽:……
8
晚上一家人在飯桌上吃飯。
謝霽像第一天的我,很不適應,也沒食欲。
架不住他們熱情。
於是他又暈船又吃得多,剛下桌就跑去廁所吐了。
我在廁所門口給他遞毛巾。
他擦了擦嘴,我冷嘲熱諷。
「你未婚妻家怎麼樣?還合不合你心意?」
謝霽不甘示弱,橫著眉毛道:「很好!我很滿意!」
村裡娛樂活動不多,麻將算一種。
謝霽被招呼上去玩,但其實這是他第一次玩。
剛開始幾把是熟悉規則,後面就開始找到感覺、大贏特贏。
謝霽對打牌、打麻將這些活動都特別擅長。
他會記牌又會算牌,腦袋轉的特別快。
之前我和他玩要麼是他讓著我,要麼是我匡匡輸錢……
不過我表弟頓時化身成謝霽小迷弟:「姐夫你太厲害了!竟然能贏這麼多錢。」
他聽到「姐夫」這個稱呼,挑了挑眉。
我有點不爽。
無論是我還是田少頃,表弟的這個姐夫都挑不出一點錯。
可我本來就是霸佔了別人的人生,沒資格抱怨也沒資格吃醋。
「好弟弟,一會姐夫給你買糖。」
我懶得看他兄友弟恭,直接回了臥室和小豬崽玩。
玩了一會兒,小豬崽又睡了。
我真羨慕它,每天除了吃就是睡。
聽到屋外邊牧在叫,我以為遇到了賊,立馬跑出去巡視。
結果是謝霽在和它玩。
謝霽特別喜歡狗,尤其是黑白相間的邊牧。
之前網上有個測試是,如果變成狗你會是什麼品種。
所以我覺得他如果變成狗,肯定就是邊牧。
可能是同類相互吸引。
他倆玩的不亦樂乎。
直到我看到邊牧在舔他的臉。
我一言難盡,弱弱地叫了聲:「謝霽,你……」
謝霽揚著眉毛、得意洋洋的,
「怎麼,你羨慕我倆關系好?」
「你要是求求我,我可以大發慈悲地教你怎麼和它相處。」
「謝霽,這隻邊牧吃過屎,它現在舔你的臉……你不覺得有股什麼味道嗎?」
謝霽頓時黑了臉。
他一聲不吭推開邊牧,然後跑到廁所去洗臉。
我剛想安慰他,距離它吃屎已經過去一個月了,可謝霽忽然無視我,繞過我回了房間。
我有些愣住。
回房間之後,我和程陽說了這事。
她在屏幕那頭,嘆了口氣:「你還記得《傲慢與偏見》嗎?」
「你倆就是現代版。」
「好好談談吧,你們應該有很多話要說。」
「诶呀,我真是好軍師,你倆和好得請我吃飯,嘿嘿嘿。」
……
9
在村裡這幾天。
謝霽每天睡的比狗晚、醒的比雞早。
在我找他談之前,他先找我談了。
開口第一句話是:
「岑月白,你之前說,你是農民,你配不上我了。現在我也是農民了,我們是一個階級的人,能和好了嗎?」
聽了他的話,我有點心軟。
他又繼續道:「你要不同意,我就每天去田裡幹活,白天打蘇子葉,晚上去掰苞米。
你就每天在家喂豬……喂雞喂羊喂狗。咱倆幸福一輩子就完了。」
我被他氣笑了:「謝霽,你放著好好的公司不去繼承,當你的大少爺,千裡迢迢陪我玩過家家遊戲?」
謝霽看著我,神色認真。
「那你呢,岑月白,你會一輩子留在這裡嗎?」
我被他問住了。
愣在原地。
忽然,天空中開始飄雪。
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於是回到炕上,我和謝霽一人捧著一碗大碴子粥暖手。
「我不知道:謝霽,我很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