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的愛妾S後,他破天荒地踏入了我的院子。
彼時我正在教導檐兒寫字,侯爺瞪大眼睛,怒喝道:「江素婉,我和你七年沒有行房,你哪裡來這麼大的孩子?!」
當年侯爺酒醉,臨幸了他愛妾身邊伺候的婢女。
檐兒是那個婢女的孩子,可她生完孩子,便難產而亡。
孩子抱養在我身邊長大,往事種種,這些侯爺是全部知曉的。
現如今,他不僅忘記了這個孩子。
更忘記,我早就沒有生育能力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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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不大,攏共也才十處院子。
但我已經和侯爺蘇君堯七年未見了。
如今再見,蘇君堯顯然不似當年俊美,眼下多了幾絲細紋。
加上近日痛失愛妾,傷心之餘,看上去更是蒼老許多,都生白發了。
反觀我,膚如凝脂,保養得宜,不說年歲,都猜不到我今年已經三十有二。
蘇君堯望著我的眼眸閃過驚豔,待回過神來,輕咳一聲,語氣中含著不易察覺的心虛:
「本侯當然沒有忘,這是檐兒吧?」
我低眉順眼,笑得溫婉賢良:「是。檐兒,快叫爹爹。」
檐兒恭敬地行了一禮,脆生生地叫:「爹爹!」
蘇君堯神色動容。
他三十又七的年紀,換作別人,說不定連孫兒都抱上了。
可他呢?數年來,孩子流的流,S的S,如今府裡,竟隻有蘇檐這一個兒子健康活了下來。
他怎能不眼眶酸澀?便是鐵打的心,也在這一聲乖巧的「爹爹」下融化了。
我順勢挽住蘇君堯的手臂:「侯爺難得來一趟,檐兒寫了許多字,一直想給侯爺看呢。」
蘇君堯沒推開我,反而就坡下驢,點頭道:「好。」
我們三人一起進了房,看過字後,蘇君堯對檐兒贊不絕口,又隨口問了幾個問題,檐兒也都一一作答。
蘇君堯滿意得不得了,越看檐兒越順眼:
「素婉,檐兒的老師是哪位?怎從不聽他向本侯提起檐兒?」
我輕輕一嘆,將孩子抱進懷裡,低聲道:「不瞞侯爺,平素裡都是妾身在教檐兒認字,檐兒還沒有個正經先生呢。」
「之前妾身請求張文尚張大人來做檐兒的老師,侯爺卻把人拒之門外,傳得整個京城沸沸揚揚。」
「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名師肯來教導檐兒。他如今都六歲了,耽誤不得了。」
蘇君堯一頓,臉上立時有些尷尬。
張文尚那次,是他太過分了。
他向來對除妾室孟盈兒以外的人都不關心,當時孟盈兒一句話,他就將人攔在了外頭。
張文尚也是個清傲的人,平白無故被拒之門外,自然要討個說法。
蘇君堯當時是怎麼說的呢?
哦,他說,侯府的事,皆由本侯做主。
誰請的張大人,張大人找誰去。
他不同意張文尚當檐兒的老師。
張文尚以為是蘇君堯看不上自己的學識,自己不配做他兒子的先生。
當天冷著一張臉離開,我再遞書信去,都如石沉大海,再也沒有回音。
都是拜蘇君堯所賜啊。
他忽視檐兒,年紀到了也不給檐兒找老師。
我用盡關系,送了大禮,好不容易請動張文尚,他一番話,就讓我的努力打了水漂。
我靜靜地,語氣中聽不出什麼抱怨,隻是一臉心疼地看著檐兒。
檐兒委屈巴巴地紅了眼眶,卻懂事道:「是孩兒太愚笨了,配不上張大人這麼好的老師。」
蘇君堯看見我們母子這副模樣,眼中不禁閃過一絲愧疚。
「這……是本侯的疏忽,本侯一定為檐兒請個良師大儒。」
有了這句允諾,我放下心來。
吃了太多閉門羹後,我明白,蘇君堯出馬,比我自己遞帖子有用太多。
眼見檐兒的老師問題已經解決,我道:「馬上要用午膳了,侯爺是回瓊珍閣用,還是……」
蘇君堯道:「不用那麼麻煩,我今天就留在這裡用膳。」
2.
七年不見,蘇君堯的口味還和以前一樣。
新燉的一盞酸蘿卜老鴨湯放在他手邊,他吃了大半。
等他走後,我將剩餘的湯汁倒進花盆裡。
檐兒若有所思地問我:「母親,我今天的表現好嗎?」
我笑著揉了揉他的頭:「很好。」
不出三日,府中所有人都知道了蘇君堯來我院子的消息。
一直不問世事的老太君也被驚動,讓我和檐兒,還有蘇君堯一起在她那裡用飯。
席間其樂融融,老太君忍不住落淚。
她一手拉了我,一手拉了蘇君堯,欣慰道:「我這輩子的心願,就是你們能好好相處,侯府能安寧無事。如今,也算實現了。」
她期盼著我們和好如初,卻忘了前幾年,蘇君堯是怎麼對我的。
我但笑不語,正想乖巧地應幾句,外面卻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
蘇君堯皺眉道:「誰在喧哗?」
外頭的小廝進來,稟告道:「是瓊珍閣的白薇、白芍姑娘。」
她們是孟盈兒身邊的婢女,也是跟她最親近之人。
蘇君堯愛屋及烏,緊皺的眉頭霎時柔和下來:「她們出什麼事了?」
小廝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低頭道:「白薇姑娘鬧著要離開侯府,白芍姑娘正勸阻她呢。」
蘇君堯不解:「好端端的,離開侯府做什麼?」
「這……」
小廝答不上來了,蘇君堯決定親自出去看。
我也和他一起出去,見白薇拿著包袱,正跟白芍拉拉扯扯。
「別攔我,你們都別攔我!夫人S了,我留在侯府還有什麼用呢?連侯爺都忘了夫人,這才半個月,就進了……別人的院子!」
白薇眼圈泛紅,恨恨地瞪了一眼我,接著轉身,抹了抹淚道,
「可憐我們夫人一片痴心,這多年的情愛與時光,竟是錯付了。」
白薇這話更像是在譴責蘇君堯,罵他薄情寡義。
蘇君堯臉色變了變,有些難堪,又有些心痛。
終究,心痛佔了上風。他沒有怪白薇罵他,反而安慰白薇:「我沒有忘。盈兒去世,我比你們任何人都難受。隻是人S不能復生,盈兒她也不想,看見你們為她這麼難過。」
蘇君堯好心勸慰,白薇反而哭得更大聲:
「該S的人不S,倒是我們溫柔善良的夫人,年紀輕輕就去了,老天爺真是不公平!」
她仗著自己是孟盈兒的貼身婢女,平日裡受盡優待,是一點不把我這個正牌夫人放在眼裡。
我沒去揪她話語裡的錯處,隻是溫聲對蘇君堯道:「侯爺,這是老太君休息的清靜之地,白薇到底是個奴婢,吵到老太君就不好了。不如先讓她們回去,妾身擇日再給她們安排一樁好的婚事,送她們出府,也不算辜負她們這麼多年,伺候孟姨娘的功勞了。」
蘇君堯點點頭,頗為贊同:「你說得有道理。」
見到侯爺這反應,白薇急了:「不,我不嫁!她有什麼資格把我嫁出去?」
我笑道:「就憑我才是侯府夫人,侯爺,你說是也不是?」
蘇君堯遲疑了一下,老太君牽著檐兒出來了。
她直接做了決定:「就這麼辦。」
白薇一下子臉色慘白,哀求地看向蘇君堯。
蘇君堯顧及著老太君的面子,並不好再說什麼,隻是道:
「全憑母親做主。」
3.
就這樣,白薇和白芍落在了我手裡。
與她們一起的,還有旁落多年的管家之權。
孟盈兒在世時,恨不能時時將權力抓到自己的手心,可她S後,侯爺一句話,又回到了我這裡。
我知道,府中多年變化,下面那些人未必全聽我指揮。
於是我請了老太君出山,告訴她我七年不曾打理過侯府,有些生疏,讓她幫著我一起。
凡是孟盈兒的心腹,都被我借老太君的手處置了。
近一個月,府裡翻天覆地,孟盈兒身邊最得臉的嬤嬤被我拉下了馬,她懷恨在心,告狀告到了蘇君堯面前。
「侯爺,奴婢在侯府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大夫人就這樣發賣了奴婢,奴婢就是S也不服呀!」
李嬤嬤跪在蘇君堯的書房外,不住地磕頭。
我端著甜湯去看望蘇君堯,他不滿地瞥了我一眼,對我手裡的湯視若無睹:
「素婉,你若是管不好府裡的事,便讓嬤嬤們幫你。別一個二個都發賣了,外頭還以為我侯府落魄,連個奴婢都養不起了。」
這番陰陽怪氣聽在耳裡,我輕輕一笑:「妾身有老太君幫忙,何須幾個嬤嬤來添亂?侯爺有所不知,這李嬤嬤仗著盈兒妹妹在世時管理松弛,經常中飽私囊。妾身一查賬,竟被這婆子私吞了不下三千兩!」
三千兩,那可是侯府一年的開銷啊!
蘇君堯立時變了臉色,慍怒地掃向李嬤嬤。
李嬤嬤被他的眼神嚇到,哆嗦著反駁:「奴婢沒有私吞,那都是孟夫人心地善良,賞給奴婢的!」
「是嗎?」我放下甜湯,從懷裡取出一支做工精細,鑲嵌著各色寶石的金簪,遞給蘇君堯。
「侯爺,你可認得這個?」
蘇君堯看見我手裡的金簪,神色一變,質問我:「你從何處得來?」
我道:「從李嬤嬤房間裡搜出來的,找人確認過了,說是盈兒妹妹的貼身之物。」
蘇君堯接過去,點點頭:「是,這是我在盈兒生辰之時送給她的,她一直佩戴在身上。為何會在李嬤嬤的房間?」
李嬤嬤忙道:「是孟夫人賞給奴婢的,奴婢對夫人忠心耿耿,夫人活著時,最是信賴奴婢!」
她想利用孟盈兒,激起蘇君堯的憐憫之心。
可反過來,我也可以用孟盈兒,挑起蘇君堯的怒火。
我喝道:「大膽刁奴,還不知悔改!這是侯爺贈給盈兒妹妹的簪子,她怎會再賞給其他人?定是你見盈兒妹妹去世,心生貪婪,才藏起了金簪是不是?」
李嬤嬤磕頭如搗蒜:「奴婢不敢,這真是孟夫人賞給奴婢的,當時白芍姑娘也在場,侯爺不信,可以去問白芍姑娘!」
蘇君堯壓著怒氣,叫來了白芍。
白芍聽完前因後果,反手扇了李嬤嬤一巴掌,喝道:
「孟夫人平素待你不薄,你已經吃足了油水,為何還要竊取她心愛的金簪?!」
李嬤嬤被打迷茫了,急忙辯解:「這就是夫人賞老奴的啊,白芍姑娘,你再看看!」
白芍冷笑道:「不必看了,夫人隻是讓你替她收好,你這刁奴,竟說是自己的!」
她轉身對蘇君堯道:「侯爺,夫人對您送的金簪愛不釋手,怎麼舍得賞給別人呢?這老奴信口雌黃,分明是想私佔夫人的財物!」
白芍一番話,讓李嬤嬤徹底翻不了身。
她百口莫辯,哪怕堅持這是孟盈兒賞的,蘇君堯也不會信了。
因為比起孟盈兒對他送的簪子不看重,他更願意相信,孟盈兒不舍得。
既然孟盈兒不舍得,那就是李嬤嬤偷竊的了。
「來人!」蘇君堯動了真怒,指著李嬤嬤道,「把這大膽的奴才發賣出去,誰也不許求情!誰敢求情,一並發賣!」
4.
蘇君堯以雷霆之怒處置了李嬤嬤,府中人戰戰兢兢的同時,也明白了現在府裡,已不是孟盈兒還活著時的光景了。
如今這後院,是我說了算。
可惜,白薇還不懂得這個道理。知道李嬤嬤被發賣後,她在院子裡發脾氣,儼然把自己當成了主子。
我喚她來問話,她傲然道:「奴婢是孟夫人的婢女,隻會聽侯爺和孟夫人的話。」
至於我這個正牌夫人,則完全不被她放在眼裡。
去喚她的嬤嬤是我新提拔上來的,正愁沒機會在我面前表現呢,聽到這話,立即拎起白薇扇了她兩耳光,罵道:
「小賤蹄子跟老娘裝上了!府裡的夫人隻有一個,那就是大夫人!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侯爺可是親口允了老太君,把你們交給大夫人處置,你再敢出言不遜,仔細把你也發賣出去!」
白薇自從跟了孟盈兒以來,還是第一次被人扇巴掌。
她兩邊臉頰腫得高高的,尖聲叫道:「我要告訴侯爺,侯爺不會放過你們的!」
白薇寄希望於蘇君堯,但蘇君堯現在瓊珍閣回憶跟孟盈兒的點點滴滴,哪有空理她呢?
我直接讓人綁了來,見她眼神不服地盯著我,不禁笑了笑:「真是個傲氣的丫頭,一口一個侯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才是他的小妾呢。」
白薇的臉一下子紅了,磕磕絆絆地辯駁:「奴婢聽不懂你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