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洗至半夜,一個小小的身影跑到我身邊。
「娘親,箏兒幫你一起洗。」
兩個月不見,那個曾經在我身邊蹦蹦跳跳的糯米團子,如今變得面黃肌瘦。
我心疼地拉過她,卻在她身上看到了青青紫紫的傷痕。
箏兒拉下衣袖遮掩,懂事地說,「娘親,箏兒不怕疼。」
我緊緊抱著她,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
「乖女兒,等明日宮宴,娘親就帶你回桃源村。」
「真的嗎?」她的眼睛又有了往日的神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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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祁不知何時站到了我們身後。
他一把扯過箏兒,大聲訓斥,
「你身為公主竟敢來這糟汙之地,跟我回去。」
箏兒SS抱住我,「我不要,我不要離開娘親。」
李雲祁氣急,「大膽,你還敢叫這賤婢娘親,小心我告訴母後,讓她狠狠責罰你。」
我失望地看著這個我從小背到大的孩子,再次問道,
「祁兒,你是不是真的不認我這個娘親了?」
他小手狠狠捶在我身上,猶不解氣,又狠命踹了我一腳。
「你一個臭洗衣婢不配做我娘親,本皇子的母後是當今皇後。」
我聞言淡淡地笑了,
「好,李雲祁,那你聽好,從今日起你也不再是我孩兒了,為娘不要你了。」
4
我話音剛落,不遠處就傳來姜令儀的聲音,
「你這賤婢好大的口氣,竟敢教訓我的皇兒。」
李雲祁看到她像是看到了靠山,急忙奔到她身邊告狀,
「母後,我見到雲箏妹妹跑來這裡,訓斥了她,也順便教訓了這個狗奴才。」
姜令儀摸了摸他的頭,「這才是母後的乖孩子。」
她走上前來笑盈盈地看著我,
「沈姐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懷孕了,很快就要給翊哥哥誕下屬於我們的皇子了。」
「翊哥哥他知道後很開心,明日要為我舉辦宮宴慶祝呢。」
我垂著眉眼,輕聲說,「恭喜娘娘。」
誰知她卻狠狠打了我一個耳光,「你跟明月宮裡的那個賤人,倒還真是有幾分相像。」
聽說李翊前不久又新納了一位妃子,將她安置在明月宮中,每日寵到不行。
自從那位妃子來了後,李翊就再沒去過鳳儀宮。
見過那位妃子的宮人說,我跟她長得有七八分像。
看樣子,姜令儀是把氣撒到了我身上。
她滿臉陰沉地瞪著我,
「聽說你有一雙妙手,曾經就是憑借這雙手讓皇上S裡逃生,又治好他的頭疾。」
「你說,我要是廢了你這雙手,你是不是對皇上就再無用處?」
她目光陰狠,舉起匕首二話不說就將我手筋挑斷。
我慘叫一聲,雲箏站在不遠處大哭。
「娘親。」
她滿臉是淚,「娘親,你等著,箏兒去叫爹爹來救你。」
「你不準去。」雲祁急得跳腳,「母後,我去把妹妹追回來。」
姜令儀朝著嬤嬤使眼色,嬤嬤會心點頭跟著雲祁追了過去。
不過一會,嬤嬤便回來稟告,
「娘娘,小公主她頑劣,掉入池中溺亡了。」
我目眦盡裂,撞開嬤嬤,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小小身體。
那個剛才還躲在我懷裡,說要跟我一起回桃源村的女兒,再也沒有了呼吸。
我看向慘白著臉站在一旁的雲祁,問他是誰害了妹妹。
姜令儀卻一臉漫不經心地說,「你聾了?嬤嬤都說了,是她頑劣不小心自己跌進池子裡淹S了。」
我悲憤欲絕,「箏兒剛才明明說是去找李翊,又怎會去池邊玩耍。」
雲祁咬著唇像是下定決心般朝我大吼,
「她就是去池邊玩耍淹S的,我親眼看見。」
有人小聲問,「要不要去告訴皇上?」
「大膽,你們是想毀了本宮的宮宴不成。」
她看向SS抱著箏兒的我,目光陰冷,
「把她們關起來,等明日過後,本宮自會處置。」
我被堵著嘴綁在柱子上動彈不得,看著躺在身邊再無生息的箏兒,流了一地眼淚。
不知過了多久,李翊的聲音在屋外響起,
「沈梨,別不識好歹,給朕出來。」
姜令儀嬌媚地說,「皇上,沈姐姐說許久不見箏兒,想念得緊,鎖了門不讓旁人打擾,今日不如就讓她們母女好好聚聚。」
李翊聲音越發冰冷,「看在你陪伴朕七年的份上,朕今日就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你若是帶著箏兒來宮宴當眾向我求饒,跟儀兒賠罪,朕就允了箏兒叫你娘親。」
他還不知道,我根本不會出現在宮宴上。
而箏兒也永遠不能開口叫我娘親了。
我已心如S灰,他的話再不能在我心中驚起半分波瀾。
如今,我隻想帶著箏兒離開這個吃人的牢籠。
宮宴上,李翊心不在焉,壓下心中那股莫名的恐慌,不斷看向宮門。
那個不服軟的女人也該帶著女兒來跟他求饒了。
她一直想做醫者,隻要她出現在宮宴上,那便調她去太醫院好了。
沒想到卻是公公一臉驚慌地跑進來,
「皇上,不好了,浣衣局失火,雲箏公主跟她的乳母葬身火海了。」
5
李翊一個酒杯砸在公公的腦門上,
「大膽,你在朕的宮宴上說什麼胡話。」
公公額頭流著血,跪在地上抖著聲音說,
「奴才怎敢騙皇上,奴才說的都是真的呀,那浣衣局火光衝天,皇上您走出這個殿門就能看到。」
姜令儀柔柔地靠在李翊身上,嬌聲說,
「皇上,沈姐姐一定是因為知道我懷孕,氣得瘋了,才會做出這種放火燒宮逼你去見她的事。」
李翊氣得額上青筋暴起,「朕之前就是太慣著她了,讓她誤以為自己還是在宮外的時候。」
「你們還不快去救火?等火滅了,看朕怎麼治她的罪。」
公公顫巍巍退下,殿中歌舞再起。
可李翊的心中越發不安,他不斷看向宮門,心中暗想:
要是那個蠢女人識趣,現在趕來跟他認錯,他就不跟她計較。
要是她不願去太醫院,他就幹脆將她安置在後宮。
雖然她身份卑賤,可他畢竟是皇帝,別人也不敢多說什麼。
她要是不願跟祁兒箏兒分開,就讓姜令儀還回去。
大不了他今後多護著她們一些就是,誰敢看不起。
箏兒才三歲,還那麼小,總歸是跟著自己的生母要好些。
正自己胡亂想著,公公再次一身狼狽地爬進來,他伏在地上不敢起身,
「皇,皇上,乳母跟雲箏公主的屍身找著了。」
聽到這句話,一直坐在姜令儀身邊動也不動的李雲祁再也忍受不住,「哇」的一聲哭出來,
「娘親,妹妹。」
他再也不顧什麼規矩禮儀,起身衝了出去。
李翊倏地起身,雙目猩紅,「你們要是敢騙朕,朕就砍了你們的腦袋。」
他跌跌撞撞來到浣衣局,那座剛才還好端端的房子,現在隻剩下焦黑的殘骸。
空氣中彌漫著燒焦木頭的刺鼻氣息。
姜令儀捂住口鼻,直犯惡心。
她拉住瘋了一樣往前走的李翊,
「皇上,這裡汙糟危險,不如等宮人……」
李翊不耐煩地一把將她甩開,「給朕滾開。」
他磕磕絆絆跟著宮人走到那一大一小兩具焦黑的屍體前。
喃喃自語,「不可能的,沈梨她最愛箏兒,怎會放火?」
然而屍身上那塊玉佩跟長命金鎖卻刺痛了他的眼睛。
那塊玉佩,是跟沈梨成親那日,他送給她的。
當時他說,「以天地為媒,玉佩為聘,我李翊今生今世隻愛沈梨一人,我會用這條命來護她一世安穩。」
而那個金鎖,更是在沈梨生下雲箏後,他親自設計找工匠打造。
那時他親手將金鎖戴在雲箏頸間,抱著她們母女說,
這個金鎖一定會保佑箏兒長命百歲。
聽說那一夜,整個宮中都能聽見帝王的哭嚎。
而那個向來遵紀守禮的大皇子,則獨自在那燒成灰的髒汙之地跪了一夜。
6
說書人在茶館繪聲繪色講述帝王的宮中秘史。
蕭逸在二樓的雅間聽得津津有味。
他脈象沉細無力,我不禁皺了眉,
「你大病初愈不宜練功,你是不是又瞞著我偷偷練劍了?」
「這狗皇帝真是遲來的深情比草賤,義妹,你說他那發妻跟孩子真的S了嗎?」
我毫不猶豫將匣子裡的銀針一一扎入他穴位中,
「你若是繼續練劍損了根本,神仙難救,到時你也不用再來找我了。」
「我覺得肯定沒S,你想想,要是自己就罷了,哪個母親會親手燒了自己的孩子?」
聽到他的話我手一頓。
「哎喲,義妹,你也用不著那麼生氣吧,是想扎S我?」
樓下傳來一陣吵鬧,我跟蕭逸同時望去。
隻見是一個跟李雲祁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在賣身葬父。
蕭逸連連搖頭,「如今戰亂不斷,百姓流連失所,這樣的情況每天都有發生,真希望戰事早點結束。」
我將銀針一一取出,「那就請兄長再努把力吧。」
蕭逸嘖了一聲,「你這人,又不讓我練劍,又想讓我早點結束戰事,要求還挺多。」
樓下有人拍桌子,要用五兩銀子買下小女孩。
那人淫笑著捏了捏小女孩的臉,「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怯怯地說,「阿珍,可以叫我珍兒。」
「珍兒,今晚就回去跟爺入洞房。」
我跟蕭逸說,「我要帶她走,給錢。」
蕭逸愣愣地指著自己,「為什麼你買人,是我掏錢。」
「就當是付診金吧。」
我牽起珍兒的手,頭也不回走出茶館。
在回醫館的路上,珍兒說,「謝謝恩人,以後珍兒就給恩人當牛做馬,恩人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我蹲下來輕撫她的頭發,「不要叫我恩人,叫我師傅,以後我會教你安身立命的本事。」
我沒想到會在醫館門前再次見到李翊。
「他瘦了很多,眼底烏青,一臉病容,看上去比在桃源村養病那會好不了多少。」
見到我,他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好半天才說,
「梨兒,真的是你。」
隨即,他欣喜若狂地想要來抱我,「我就知道你沒S,你怎麼可能會S。」
我厭惡地避開他伸過來的手,
「這位公子,你認錯人了。」
他一怔,那副欣喜若狂的模樣消失不見,轉而變得滿臉落寞,
「梨兒,你我相伴七年,我怎麼可能會認錯人?」
「你一定還在生我的氣,是不是?」
「我原諒你放火燒宮,你把箏兒叫出來,跟我一起回去。」
「進了宮,我賜你妃位,祁兒跟箏兒就養在你宮裡,你就是他們的母後。」
「如果你不想入後宮,也可以進太醫院,那裡比你這醫館不知要好多少。」
我低著頭,看也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