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誰……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
我抱起奶娃娃,單手翻找藥箱:「跟我說實話,臉蛋的巴掌印是誰打的?我不喜歡說謊的孩子。」
「我不是有意要和爹頂嘴的。我說想讓爹帶我和娘親一起去劍影宗遊玩,爹聽完後很生氣說……」奶娃娃帶上哭音。
「他說你不是娘親,讓我離你遠點兒。我嚷嚷說爹是大騙子,就是不想帶我和娘親出去玩兒。
「嗚嗚嗚……爹就失手打了我一巴掌……爹不是故意的,是我不該那麼同爹講話的。」
我塗抹藥膏在奶娃娃原本白嫩,如今卻腫脹像豬頭的臉蛋。
管魔尊是老子還是小子,打人就是不對!
12
我二話不說牽著奶娃娃的手,在他的引路下找到魔尊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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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狂敲書房的門:「褚虞安,出來!」
經過這段時間相處,魔尊在我眼裡就是紙老虎一個,頓頓為我做四菜一湯的僕人而已。
魔尊眉頭緊鎖,不明所以:「有事?」
「給雙雙道歉!」
「我們父子之間的小打小鬧,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管。別不知天高地厚得寸進尺!」
奶娃娃扯拽我的衣角:「娘親,我們還是回去吧,你們不要因為吵架。」
我被魔尊氣笑了:「那你倒是送我這個外人回劍影宗啊!你把老娘囚禁在這裡算什麼意思?我最討厭你這種既當又立的男人!
「一邊對亡妻念念不忘,一邊又把我捆綁在你身邊當你妻子的替身?裝狗屁深情,有意思嗎你?
「雙雙你不願意養,那就交給我養。雙雙有人要,而你這個沒人要的鳏夫真讓人感到可悲可惡!」
魔尊握緊身側的拳頭,氣到渾身發顫半晌才說出一句話:「滾!」
窩囊這麼久,終於硬氣一回。
書房門被魔尊重重地摔上。
我空中揮拳。
爽!
「娘親,爹好像很傷心,我們要不要去哄哄他。」
魔尊不是很氣憤嗎?我兩隻視力 5.3+ 的眼睛都沒看出他難過。
「他傷心關我毛事,誰讓他先動手的。活該!」我故意提高嗓門,「會做飯有什麼了不起的,我也會。
「雙雙我們走,我給你做薯片吃。」
小孩子好奇心最是重,嘰嘰喳喳跟在我身邊問不停:「娘親,薯片是何物啊?好吃嗎?」
我搖頭晃腦:「香香脆脆的當然好吃。」
13
我真是小看魔尊了。
冷暴力我們?
月上柳梢頭,晚飯沒給我和奶娃娃做。
不過無所謂,我有手有腳也能豐衣足食。
奶娃娃盯著剩下的薯片直流口水。
「想吃就吃,不用給你爹留,他是大人不愛吃這種小孩子吃的食物。」
奶娃娃雙手打開,掌心出現一朵小紅花:「娘親,你還在生爹的氣嗎?我替爹向你道歉好不好?」
我冷哼一聲:「我從來不跟狗一般見識。」
也不知道奶娃娃他娘是怎麼眼瞎看上了魔尊。
奶娃娃撅腚拱進我的懷裡:「娘親不要生氣啦。爹他也不容易,你之前天天在冰棺裡休眠,爹獨自把我拉扯大很辛苦的。
「我已經原諒爹了,娘親也原諒爹好不好?嗯……好不好嘛?」
誰能拒絕會撒嬌的奶娃娃。
可惜我真不是他娘。
跟他解釋過,他也不信,以為我是在逗他玩。
大人之間的恩怨又何必扯上小孩子呢。
就隨他去吧。
「行了,你想去看你爹就去。」
奶娃娃提起小夜燈:「我怕黑,娘親可以陪我一起去找爹嗎?」
我起身穿上鞋子:「真拿你沒辦法。」
14
我與奶娃娃來得不巧。
魔尊的護法告訴我,每年六月十五晚,魔尊都會定期發瘋喪失理智。
今天正好是六月十五。
魔尊此刻正在地下密室裡框框撞大牆。
奶娃娃藕臂摟抱我的脖子,害怕得縮在我懷裡:「娘親,你聽見有什麼奇怪的聲音嗎?」
「別怕,你爹鍛煉身體練鐵頭功呢。」
「娘親,我忘記告訴你了,每年的這個時候爹都不讓我出房間。」
我兩條細腿加速奔跑:「嗯,下次記得就好了。」
不知道魔尊到底對我做了什麼,我身上原來還有一絲靈力,現在一絲都沒有,就是個普通凡人。
要不然御劍飛行豈不是更快更省力。
都怪魔宮太大!
一道人影從天而降,在我剛剛所站的地方砸出個大坑。
還好我身手敏捷(滑了一跤)。
奶娃娃探頭:「爹?」
魔尊眼白全部變成黑色,額間出現黑白交融的太極八卦圖。
我連滾帶爬拔腿就跑:「雙雙,你爹他現在六親不認,你叫他祖宗都沒有。」
路上空無一人,魔尊對我們窮追不舍。
我左拐右拐進狹窄的胡同,帶著魔尊兜圈子。
魔尊飛檐走壁锲而不舍追趕我們。
奶娃娃高喊:「爹!你不認識娘親和我了嗎?」
魔尊腳步停頓,抱頭蹲在原地,自言自語:「不能傷害雙雙……
「楚凝是冒牌貨……S了她……不能S……S了她……」
一種植物艹!
我邊跑邊啐,真希望自己不叫「楚凝」。
15
兜兜轉轉,跑到魔宮後山。
這麼跑下去不是辦法。
等到時候魔尊還沒恢復理智,我先被累S了。
我靈機一動:「雙雙,你知道『我』常睡的冰棺在哪裡嗎?」
奶娃娃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山洞:「在前面。但爹在洞口設了禁制。
「沒有爹解封,我們非但進不去,強行硬闖很有可能會觸發陣法攻擊。」
我將奶娃娃塞進樹洞,用灌木叢掩蓋洞口。
「你乖乖在這裡等我,別亂動。」
我在山洞口徘徊。
或許這不是意外,而是冥冥之中的一種指引。
裡面的人像是在召喚我。
我盤腿坐在巖石上閉眼聆聽。
魔尊的腳步聲愈來愈近。
風聲夾雜蟬鳴。
清冷的女音響起:「你終於回來了,我已等你許久。」
這聲音似我又非我。
16
再一睜眼,我坐在冰棺的上方。
「好冰!」
我跳下冰棺捂腚。
「對不起前輩,多有叨擾……」
我瞳孔一震,冰棺裡躺著的女人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隔著冰棺,我鬼使神差將手搭放在她的心髒處。
天旋地轉間,我被一股巨大的引力吸入冰棺中。
冰棺四分五裂,我緩緩睜開眼睛。
失智的魔尊闖進山洞,見到我後不敢靠近半分。
他突然抱膝坐在地上,把臉埋進膝蓋,低聲嗚咽。
這具身體太久沒用過,寒氣滲進骨髓。
我剛與之融合,四肢僵硬像喪屍,陰暗扭曲,爬到魔尊面前。
「褚虞安,抬頭看我。」
他詭異的黑眸裡閃爍點點淚花:「師……尊……你……終於醒了!」
我抡圓手臂,左右扇打在他臉上:「醒你大爺!你給我快點兒清醒過來!你還裝上變異了!
「雙雙晚上要是做噩夢,我就把你的蛟皮給扒了做皮衣穿。」
我為什麼這麼硬氣?
是這具身體充沛的靈力給我的底氣。
我食指中指並攏指點在魔尊的額間。
魔尊眸色瞬間清明,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喉結滾動:「師尊,我好想你,我不是在做夢吧……」
我打住他的煽情:「停!魔尊大人,我依舊是楚凝,目前沒有這具身體主人褚霜的記憶。
「我要去找雙雙,有什麼事我們過後再聊。」
已碎掉的魔尊癱坐在一旁。
我踢開一塊碎冰,搓手哈氣:「什麼鬼地方,凍S老娘了。」
碎冰不巧砸中魔尊。
他趴在冰面嘶吼,哭得驚天地泣鬼神。
又要變異了?
快溜快溜。
17
魔尊討好般給我捶腿捏肩:「師尊還沒記起我嗎?沒關系的,我可以等。性格活潑也甚好,無論師尊變成什麼樣子我都能接受。
「師尊以前性子沉悶,很少講話,可我知道師尊外冷內熱,是這全天下對我最好之人……」
我耳朵聽得都快起繭子了。
真想不起來。
據他描述,「我」以前不就是個妥妥的毫無感情的人機 npc 嗎?
無非就是他遇到危險的時候,及時出手幫他擋一下傷害,沒事兒再給他送送裝備。
至於翻來覆去同我磨嘰嗎?
我冷臉:「說夠了嗎?說夠了就給我滾出去。」
魔尊故作輕松離開:「師尊你好好休息,等晚上我再來看你。」
奶娃娃躲在桌下,悶悶出聲:「娘親,你不要爹了嗎?」
「不是不要,我是真對他沒什麼印象。」
喜歡談不上,討厭多少是有點兒。
「那我呢?娘親不要爹也不要我嗎?」
我偷用驗親石測試過,這孩子的確和我有血緣關系。
陰晴不定的爹、失憶的娘。
奶娃娃天崩開局。
心亂如麻。
18
我把奶娃娃哄睡,想去廚房偷吃宵夜。
不幸遇到魔尊。
「師尊,我們談談。」
我又從廚房拿出花生米和白酒:「喝點兒?」
魔尊和我面對面而坐。
孩兒他爹和孩兒他娘不熟該怎麼相處。
在線等挺急的!
總而言之,氣氛很尷尬。
我從容不迫地斟滿酒盅。
魔尊胡子拉碴,滿臉憂鬱:「師尊以前滴酒不沾,我以為你不喜歡喝酒。」
「胡子刮一刮,你還是沒有胡子看著順眼。」
他摩挲酒盅,忐忑不安:「那師尊覺得我今天的這身著裝打扮怎麼樣?」
「藍色很適合你,顯年輕。你穿黑色顯老。」
他眼裡帶有希冀:「師尊以前也這麼說過。」
我敷衍地應付道:「抱歉,我真不記得了。」
他幾杯酒下肚,最終下定某種決心:「師尊我知道你不喜歡待在魔界,我不會再強留你,你回劍影宗吧。」
趕我走?
難不成是另有新歡了?
19
一條小黑蛟無精打採,軟綿綿地趴在地上:「娘親,爹讓我送你回劍影宗。」
我沒喪心病狂到讓一個小孩子當坐騎。
「你爹呢?」
我把小黑蛟盤掛在脖子上。
「爹的眼睛腫了,不方便見娘親。」
堂堂魔尊真是沒出息。
男子漢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淚。
奶娃娃都被他給教壞了。
「雙雙,你不是從小到大都沒有出過魔界嗎?娘帶你回娘家玩幾天。」
小黑蛟乖順地蹭我的臉:「好。」
回到劍影宗,我提劍直奔姜芷珍的山頭。
宋俊初正給姜芷珍描眉。
兩個人你儂我儂,蜜裡調油。
一派歲月靜好的景象。
「你們是不是忘了魔界還有個人在等你們去營救?」
姜芷珍故作驚訝:「呀!凝凝回來了!」
宋俊初震驚地抱起奶娃娃:「師妹,這孩子你從哪兒撿的?」
姜芷珍這下真驚訝得嘴巴大張到能塞進去個燈泡:「這是你的種?褚虞安嘴巴真嚴,我真不知道你們還有個孩子!」
20
我從魔界帶回來的土特產都快被姜芷珍吃光了。
「姜芷珍!你就沒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姜芷珍打了個飽嗝:「下個月我和初初大婚,記得隨份子錢。」
我腳踩石凳,拍打石桌:「非影鏡有什麼用?」
「穿越異世。」
「褚虞安為什麼要非影鏡?」
姜芷珍語速飛快:「褚霜為淨化他的魔兀之力犧牲了自己。他想復活褚霜,於是翻遍六界搜她的魂,差一魂一魄怎麼也搜羅不到。
「我就隨口一說她天生缺少七情六欲,他猜測缺的東西可能在異世。但是啟動非影鏡需要萬人獻祭,代價太沉重。」
不愧是能當魔尊的人。
真敢於假設猜想。
「其實我就是褚霜對嗎?」
要不然我為什麼能與褚霜的身體融合。
姜芷珍眼神躲閃:「褚霜是我師姐。她去世後,我因太過於思念她,夜夜抱她的魂牌入睡,那天魂牌不見後你就出現了。
「我當時也不太確定你是不是缺的那一魂一魄,就故意把你送到褚虞安那兒,順水推舟,讓他幫你融魂。」
我這才反應過來,那顆被我碰碎的彩色玉珠裡承載的是我其餘的魂魄。
魔尊給我吃的丸藥也不是毒藥,大概率是融魂丹之類的東西。
姜芷珍邊看我臉色邊小心翼翼道:「但你現今記憶全無,拋夫棄子也是人之常情。」
我望向正在和宋俊初踢蹴鞠的奶娃娃。
還是去父留子好了。
21
奶娃娃在樹蔭下和泥巴,捏了兩個大泥人和一個小泥人。
在宋俊初的調教指導下,奶娃娃的美育實現了質的飛躍。
姜芷珍一驚一乍:「師姐!不好了出大事兒了!有人釋放出了封印在魔界的邪神之力!」
我躺在搖椅上, 掀開眼皮:「褚虞安幹的好事?」
姜芷珍故弄玄虛:「非也,釋放之人乃是褚虞安的護法奕軒, 褚虞安生S未卜, 至今下落不明……欸?人呢?」
我御劍揚長而去, 隻留下一句話給她:「幫我照顧好雙雙。」
……
我劍指不人不鬼的奕軒:「褚虞安呢?」
奕軒周遭黑霧繚繞, 嗓音沙啞:「S了。」
邪神之力與奕軒融為一體。
他渾身上下散發的壓抑氣息,我願稱之為「邪惡的味道」。
我平靜道:「怎麼S的?」
「被我扔進燎焰深淵了,永世不得超生的那種人間煉獄。」
看得出,這位護法恨極褚虞安, 想謀權篡位應該不是一天兩天了。
「那晚是你故意把失智的褚虞安給放出來的?」
每年褚霜的忌日, 魔兀之力都會在褚虞安體四竄,導致他失控。
奕軒口吐黑氣:「是。本想看你們自相殘S,假借你的手除掉褚虞安, 沒想到你舍不得S他。」
是舍不得嗎?
我那天剛復活, 不宜見血。
22
我手挽爛劍花,如銀蛇亂舞,向著奕軒迅猛刺去。
每一劍都帶著呼嘯風聲, 劍風割破長空, 發出尖銳聲響。
奕軒身形一閃, 如鬼魅般輕盈,輕松避開我的攻擊。
他並不還手, 隻是一味躲避, 眼中滿是挑釁。
「褚霜仙尊也不過如此。」
我惱羞成怒, 劍招愈發凌厲,如疾風驟雨招招直逼奕軒要害。
奕軒看出我的破綻,四指彎曲向我的心髒襲來。
不過, 有人快他一步。
利刃從後向前刺穿奕軒的胸膛。
奕軒應聲倒地, 表情猙獰:「褚虞安……你……」
褚虞安這種行為不叫偷襲, 叫智取。
「我怎麼了?我師尊回劍影宗前,讓我把她送的護甲日日穿在身上。燎焰深淵的那點小火壓根就傷不到我。」
我歪嘴一笑。
誰說我不行, 我是故意露出破綻給奕軒看的。
奕軒眼珠突兀, 眦目欲裂:「你……你們……」
褚虞安雙手叉腰:「你要是想當魔尊直接和我說就好, 我也不會不讓位於你。
「我師尊回來了, 我自然是要跟著她, 定不會留在魔界, 你何必多此一舉要暗害我。」
奕軒流出兩行血淚:「魔界向來以力量為尊,誰要你的施舍!」
念在他曾經對魔界的建設與貢獻也不小。
我好心提醒他一句:「哦。你快要爆體而亡了。」
多行不義必自斃。
不作就不會S。
23
邪神之力重新被我封印。
靈力耗損嚴重。
褚虞安背著我走在回劍影宗的路上。
明明可以坐靈舟,他非要用腿走。
沒苦硬吃。
我突然冒出一句:「我喝避子湯了。」
是的。
我恢復所有記憶了。
有一天我和褚虞安下山除妖,不慎被狐妖暗算中了淫毒。
褚虞安把解藥全都吃進腹中, 引誘我吃他。
我沒把控住,辣手摧花, 荒唐一夜。
再後來幾大宗門聯合圍剿身負魔兀之力的褚虞安。
我無顏見褚虞安,一咬牙一跺腳,以犧牲性命為代價淨化了褚虞安的魔兀之力。
好一段孽緣。
褚虞安頓了頓,輕聲道:「我沒喝避子湯。黑蛟一族, 雄性也可孕子產蛋。我是自願的, 我隻是想給師尊留個後。」
我輕嘆口氣:「坐靈舟吧。你這麼走下去,咱們猴年馬月才能到劍影宗?肯定趕不上你師叔的婚禮。
「我打算和你師叔同一天舉辦婚禮。」
褚虞安停下腳步:「師尊要和師叔結婚?」
我是直的。
誰要和姜芷珍結婚了?
我旋擰褚虞安的耳朵:「你師叔和宋俊初結婚,我是要和你結婚!」
「真的嗎師尊?」
「假的, 再不快點兒趕回去。你就這麼無名無份孤獨終老吧你。」
褚虞安化成蛟形,仰天長嘯,帶我衝向雲端。
真好奇他是怎麼生蛋和孵蛋。
八塊腹肌會變成一塊嗎?
回去先問問雙雙想不想要弟弟妹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