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半夜，但是牧塵依然沒有回來。
我找了根馬克筆，在冰箱門上寫了一句“我已辭職，我們也分手吧！”
無所謂了，他是否回來跟我也沒有任何關系了。
有人按響了門鈴。
門外，是秦楊帶著幾個搬家工人來幫忙，他開著賓利來接我。
在車上，我終於忍不住放聲痛哭，他隻是給我遞上手帕，什麼都沒說。
他給我備了一套城郊的別墅，並特意用其中的一個大開間做成了超淨的實驗室，供我調香用。
“我知道你喜歡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工作，這都是為你特意準備的。還有我，隨時聽你差遣。”秦楊說完，摟了摟我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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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應該是我們大學畢業之後第一次靠得這麼近，但我還是往後退去。
“是不是我讓你煩了？”他尷尬地笑著說，“我，多少有點情不自禁……”
“沒有，隻是你身上的香水味道我不太喜歡，這款香水肯定銷路不好。”我說。
“這你都猜出來了？這是我們剛推出的香水，沒想到剛開始賣就遭遇了滑鐵盧。”
……
我在秦楊所在的艾美斯國際化妝品公司工作了兩周，一切出人意料的順利。
因為我有著非常豐富的調香經驗，直接將他們公司的研發效率提高了一個等級。
有的香味，隻要我聞一聞，便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他們已經推出的那款男士香水“深藍”，在我幫他們調整了配方後，再次量產，新品銷售一空。
連續高強度工作了兩周後，我不得不出門採購，卻不知道有一輛小轎車一直在跟著我。
我剛回家吃完晚飯，就聽見門鈴響個不停。
打開門，牧塵一臉陰霾地站在門口。
6、
早春三月的天空竟然又飄雪，他臉上已經布滿了雪花，已然是在外頭站了一段時間。
我看見他這樣，本能地就想關門，卻被他一把推開：
“冉小瑤，你怎麼能擅自離開公司，離開我？”他氣喘籲籲地說。
“牧塵，咱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已經給公司遞交了辭呈，況且我合同到期，並沒有續籤啊！”
“我沒有跟你分手，你怎麼能走？”他怒目相向。
“我跟你分手了，牧塵。”我平靜地說。
“我不同意，誰要跟你分手？我們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分手？”他的胸口急劇地起伏，“再說了，你在公司還有好多個項目，你怎麼能離開？！”
“我說了，法國公司的項目我會跟進的，其他的項目我都交給別人了，牧塵，這裡是我的私人空間，請你離開！”
我說著就往外推他，卻被他硬生生地往裡一懟，我站立不穩差點摔倒，被另外一個人溫柔抱住。
“牧塵，這裡是小瑤的私人禁地，請你離開這裡！”秦楊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他抱著我，冷冷地說。
“雅荷？秦楊你小子，這裡有你什麼事情，小瑤也是你叫的嗎？這是我未婚妻，請你放開她！”牧塵說著，就去拉我的左手。
我躲閃不及，被他用力拽了一把，疼到無法呼吸。
說時遲那時快，秦楊用力推開他的手，大喊：“小瑤手上有傷，你是不是想害她？”
牧塵愣了一下，然後又傲慢地說：“我未婚妻什麼樣我最了解，她什麼時候受的傷，我怎麼不知道？秦楊，這是我的未婚妻，你再不走我報警了！”
秦楊見狀將我輕輕拉到身後，憤怒地推了牧塵一下。
牧塵站立不穩，往後栽倒。
“不要動手！”我連忙將秦楊拉到一邊，示意他不要激動。
我拉牧塵起來，強忍住罵人的衝動，盡量心平氣和地說：“牧塵，我三個月前在公司樓梯間骨折，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你一個都沒接，我吊著一隻手做實驗那麼久，你都沒看到。”
牧塵撇著嘴：“小瑤，是我的不對，那時候公司在全力引進林菲菲，我注意力都在她那裡，沒顧上你，是我做得不好，我跟你道歉，你就原諒我，跟我回公司，好嗎？”
我被牧塵逗笑了：“牧塵，我從大一開始為你調香，到現在整整十年，你甚至都不願意了解我的生活習慣。林菲菲隻用一句謊言，就勾搭到你的人和心，我實在是厭倦了這種不對等的關系。”
牧塵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住了。因為我一直對他很好，他斷然沒想過我會這麼說。
他也始終不明白，我那麼用心地為他調香了十年，為什麼說不愛了就不愛了。
他臉上白一陣紅一陣，忍不住喊了起來：“小瑤，我用生命發誓，我隻是看好林菲菲的專業水平，真的沒有喜歡過她！如有假話天打雷劈！小瑤，我最愛的人是你，我不能沒有你呀！”
7、
我一臉厭惡地看著他：“是你的公司不能沒有我吧？我告訴你，地球沒了誰都能轉，公司沒了我照樣可以，你去找林菲菲給你調香啊，你不是引進她了嗎？”
牧塵吸了吸鼻子：“小瑤，你願意給我調香十年，說明你還是愛我的，十年的感情你怎麼可能說放下就放下？我們的黛青雲就跟我們的孩子一樣，你不會看著我們的孩子走向沒落吧？”
“你說錯了，牧塵，我隻是喜歡調香而已，正好我能夠在黛青雲做這個事情，我換一家公司一樣做。我專一的就隻有調香，至於是在哪個公司，根本不重要。”我笑著轉身，輕輕抱住秦楊的臂膀，靠在他的身上。
牧塵臉色變了，用手指了指我們，顫聲道：“好好好，你們是不是很早就勾搭到一起了？冉小瑤，我今天把話撂這兒，我再來找你我就是狗！”
我目送著牧塵上車離開，然後放開了秦楊的手臂。
秦楊咳嗽了兩聲，突然很鄭重地看著我說：“小瑤，從大一開始到現在，我也喜歡你有十年了，是不是，也考慮給我一個機會？”
他從大衣裡拿出一束怒放的紅玫瑰，呈在我面前。
我聞了聞玫瑰，眉頭舒展了一些，卻將玫瑰重新放回他手裡：“我是一名調香師，對於這種有香氣的花朵，我不能要，你收起來吧！”
又過了兩周，我手臂徹底好了，秦楊才帶我到公司去，跟大家伙見了面。
沒想到又過了一周，秦楊過來找我：“明天你回原公司一趟吧，你之前負責的‘妮娜’香水，調試出了問題，需要你到場解決。你交給我的損壞的硬盤我已經復原了，你放心地去應對吧！”
我點了點頭——終於出事了。
8、
第二天，我穿著阿瑪尼的粉紫色春裝到達會場。
因為我之前一直是穿著白色的工作服，從來不化妝，這次幾乎所有的人都注視著我，都為我的美豔而感到意外。
“這是冉小瑤嗎？怎麼從來沒注意到她這麼美？”
“太漂亮了，小瑤真的超級美麗超級有氣質！”
“如果我能娶到這樣的女人，讓我少活二十年我都願意……”
林菲菲也在場，她跟牧塵一直黑著臉。
和之前趾高氣揚的樣子不同的是，這次倆人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樣，蔫兒了。
我剛坐下，林菲菲就走到我跟前陰陽怪氣：
“哎呀，沒想到你提供的妮娜‘’樣品，跟酒精混合後，無法沉降出合格的香水，看來你業務能力基本為零了啊，怪不得產品很難打入國際市場。”
牧塵也在她旁邊幫腔：“冉小瑤，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你離職我原諒你，但是這個項目一直是你負責的，你怎麼能提供不合格的樣品給甲方？這是在砸黛青雲的牌子啊！”
我保持著微笑，對他們的話不應答，一直到法國甲方將樣品出現的雜質多、無法沉降等問題在會上一一反饋。
輪到我上臺了。
我將我的U盤插入會場筆記本電腦，點擊播放。
這是我在黛青雲公司的實驗臺。
昏暗的燈光下，一個人影悄然入內，用鑰匙打開保存樣品的冰箱，用手中的黑色瓶子往“妮娜”樣品裡倒入不明液體……
有那麼幾個角度，很明顯能看出來，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林菲菲！
全場人都大聲驚呼！
“原來是林菲菲在搗鬼！”
“這是陷害啊，這人怎麼這麼陰險！”
“平時好裝啊，這是在犯罪啊！”
……
全場人的焦點都聚集在林菲菲身上，她坐不住了。
站起來想跑，卻被保安攔下了。
“現在大家知道，為什麼我要離職了？隻要林菲菲在黛青雲一天，我就會被誣陷、被盜用、被迫害！這是我放在實驗臺上的針孔攝像頭拍下的。”
林菲菲突然哭了起來：“她這是陷害我！她找人扮演的我，偷偷拍的視頻栽贓我！”
我並不回應她的話，而是播放了另外一段視頻。
9、
這是六年前在我母校的一場火災遠景。
那場火災燒掉了我跟另外兩名同學的實驗臺，臨近畢業，我們畢業班有三個人的所有實驗樣品付之一炬，就包括我。
但是因為我對所有樣品的分子結構和成分構成爛熟於一心，所以得以在最後三個月內將我的實驗成果重現。
但是另外兩名同學不得不因此延期畢業一年。
我將火災畫面暫停，說道：
“是林菲菲偷偷潛入實驗室，拿走了我大學期間所有的香水成果，然後縱火掩蓋她的犯罪。她用我大學時設計的一款香水“血月”作為她的畢業成果，成功出國留學。後來，她靠抄襲我的成果，在國外混得風生水起。”
“你怎麼知道我設計的香水都是抄你的？你瘋了吧！”林菲菲斷定我拿不出證據，所以猖狂大笑。
“我手頭有實打實的證據。”我嚴肅地說。
“哈哈，我就不信了，六年前學校都沒搞明白到底火災原因是什麼，你一個素人，憑什麼有證據？”林菲菲望著我，得意至極。
“當時的監控攝像是被你破壞了，我後來輾轉找人恢復成功。本來我不想說這個事情的，但是今天是你逼我。”我走到她跟前說。
“冉小瑤，你胡說八道！”林菲菲瘋了，一直在大喊大嚷，保安都按不住她。
我一個箭步走上前，照著她的臉啪地打了一個耳光，然後在她愣神的間隙，左右開弓連續打了七八個，一直到她口鼻流血。
“林菲菲，這兩個巴掌是我對你傷害我的直接回應！”
“林菲菲，這兩個是你對黛青雲傷害的回復！”
“林菲菲，這幾個是我替另外兩名同學打的！”
這時候，大屏幕上開始播放六年前實驗樓發生火災時的內部場景。
林菲菲慌慌張張從實驗室出來，她背著滿滿一布袋加上滿手的玻璃樣品，任誰看了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在她的身後，實驗室冒出滾滾濃煙……
全場一片哗然，有那麼幾分鍾，鴉雀無聲。
牧塵這時候跑過來，朝著地上的林菲菲就踢，疼得她直哼哼。
“你個抄襲狗，你簡直是害慘了我！你給我滾出去！”他聲嘶力竭，腳下力道很重，林菲菲疼得滿地打滾。
突然，兩名警察走了進來，按住了林菲菲：“林菲菲，你涉嫌故意縱火和盜竊他人成果，特將你逮捕！”
一對冷冰冰的手銬銬上了林菲菲，她被嚇得尿失禁，在地上癱軟成了一堆爛泥。
林菲菲被帶走了，整個鬧劇落幕了。
法方代表安東尼先開了口：
“鑑於剛才大家看到的情況，我們認為，黛青雲公司沒有能力做好‘妮娜’香水的後期研發工作，這件事情將交由秦楊負責的艾美斯公司繼續完成，還是由冉小瑤女士主創。”
全場響起暴風雨一般的掌聲。
秦楊站了起來：“對於法方的邀請，我們感激不盡，會全力做好後續的工作。”
等會議結束，我正準備離開會場，卻發現怎麼也走不了。
10、
牧塵跪在地上，抱著我的腿，哭道抽筋：
“小瑤，你走了之後，林菲菲什麼都做不好，她做出的樣本一再被甲方退貨，還有別的公司將我們公司告上了法庭，說我們抄襲……你能不能可憐可憐我，重新回來跟我一起把公司做好？”
我看著牧塵鼻涕一把淚一把，覺得特別的好笑：“牧塵，我不是做慈善的，不能夠因為你看錯了人做錯了事情就要替你擦屁股。林菲菲什麼貨色，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做錯的事情你要承擔責任，現在就算是公司破產也都跟我無關了。”
“小瑤，你怎麼一直認為我是壞人呢？你怎麼不給我機會呢？”他撲在我跟前，說什麼也不放我走。
聽到他這麼說，我受不了了：
“牧塵，我怎麼沒給你機會？我骨折三個月你都沒有正眼看過我一眼，我為你做早飯你拿去給林菲菲吃，我在公司累S累活時，你把林菲菲帶家裡，林菲菲做錯了事情你讓我去給她頂包……牧塵，你要我怎麼樣給你機會？這次我真的不伺候了，你真的活該！”
秦楊一腳將牧塵從我身邊踹開，牧塵還不S心地拉住我的腳腕，我用鞋後跟踩住他的手掌，用力一下，他慘叫一聲，脫手……
見我心情不好，秦楊特意開車帶我去郊外山上逛，我看著漫山遍野的山桃花，感覺心情頓時舒暢起來了。
後來，在審理林菲菲案件時，法庭傳喚當時另外兩位受害者，我們三個人一起舉證林菲菲。
林菲菲的媽媽變賣了房產和車輛，並借了所有能借到的錢，開出了數千萬的賠償給我們。
林菲菲媽媽跪在我們三個面前，哭著說，無論怎麼樣，隻希望能夠取得我們三個人對林菲菲的諒解，可以減輕對她的刑罰。
“阿姨，當年林菲菲盜竊我的香水作品，我是知道的。這十年，我已經給過她機會了，是她自己不珍惜，反而回國故意搶我的未婚夫和我一手經營的公司，所以這個諒解是絕對不可能。”我義正詞嚴地拒絕了林菲菲媽媽。
盜用我的成果，加上她抄襲別家公司的香水，案情十分清楚明白。
數罪並罰，林菲菲被判處十五年有期徒刑。
在我走後，黛青雲人心惶惶，官司纏身，沒過多久，就宣告破產。
這時候，秦楊出手收購了黛青雲，並將我的老搭檔李姐安排在我身邊。
有李姐在，我的實驗會做得更完善。
有艾美斯國際公司的加持，我的香水作品在國際市場上打響，很多歐洲大公司都到我們這裡來訂制香水和化妝品。
在秋天的清晨，秦楊單膝跪地，向我求愛。
我答應做他的女朋友，他高興地將我抱起來轉圈圈。
當天晚上，在手機上，我看到了一條李姐發來的消息，說牧塵患癌症病重住院。
李姐還給我發來了一段牧塵錄制的視頻。
視頻中，是他清瘦的臉龐，流著淚請求我原諒他。
李姐說：“他不敢發給你，就發給我，讓我轉交。你會原諒他嗎？”
要我怎麼原諒呢？
我突然想起了“血月”的味道。
這款香水是我在失戀的痛苦中作出的，代表了我的蛻變和覺悟。
我愛你的時候，大概是我這輩子最浪漫、最勇敢也最孤注一擲的時候。
然而即使在那樣的時候，你也沒有打算珍惜我
所以，我給李姐回復：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談不上原諒與否，我會一直勇往直前。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