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她伸手要拿回畫作時,宋昭昭竟墊腳撕扯了一下。
刺啦一聲——
畫紙被撕成兩半。
“呀,怎麼辦?是你非要搶的,這下好了!”
沈竹晞隻覺整個身體都在疼痛流血,她用盡全身力氣,抬手甩了過去。
“啪”的一聲!
伴隨著宋昭昭的尖叫,狠厲的巴掌落下,女人臉上迅速浮起了鮮紅的指印。
沈竹晞似乎覺得還不夠,再次抬起了手,可尚未落下,便被人狠狠甩開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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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竹晞,你再敢動昭昭一下試試!”
7
晨跑回來的傅彥禮衝了進來,將宋昭昭拉進懷裡保護著,女人眼眶紅了一圈,眼淚簌簌落下。
“彥禮,我不過是想幫她撿起這幅畫,是她非要來搶的,這才把畫撕成了兩半,我明明已經跟她道過歉了。”
傅彥禮看了那撕成兩半的畫紙,皺了皺眉:“一幅畫而已,也不至於打人……”
可他脫口而出的話語,卻在看到沈竹晞滿臉的淚痕時,倏然停下。
心裡被莫名刺到,傅彥禮竟不自覺有些心疼,下一秒,宋昭昭卻哭著喊道:“彥禮,我臉上好疼,我是不是要毀容了,都是我不好,毀了太太的東西。”
傅彥禮心下一緊,快速將宋昭昭抱了起來:“不會的,我們去醫院。至於這幅畫……”
男人看向沈竹晞:“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全世界最好的修復師幫你修好。”
他顯然是在給沈竹晞留以承諾,可這已經不重要了。
沈竹晞將那兩片畫紙緊緊抱在懷裡,她轉過身去,沒再看傅彥禮一眼。
“不用了,你走吧……”
她聲音很輕,整個人像是在急速枯萎:“傅彥禮,這一次,我們真的兩清了……”
可傅彥禮卻天真以為,這不過是她又一次的原諒與妥協。
他抱著宋昭昭離開了,並沒看到,沈竹晞蹲在地上嘔出了一口黑色的血。
她的病程似乎比想象中發展的還要快。
自那天開始,沈竹晞失去了進食的欲望,就連家裡的佣人都急到紅了眼眶,可她依然隻是靜靜的躺在那,偶爾翻翻喜愛的畫冊,並沒有太多生命即將終結的難過。
也是在那天,她忽然接到了一通國外打來的電話。
剛接起,電話那端,清朗的男聲霎時哽咽住:“你生病了是不是,姐姐,為什麼不治!”
“如果不是醫院的朋友讓我勸你,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傅彥禮呢,他又滾去哪了?你沒有親人在身邊,他有沒有陪著你、照顧你?”
沈竹晞聞言,心被暖到的同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電話那端的段清越曾是她的鄰家弟弟,沈家父母離婚那年,沈母跟出軌對象組建了新家庭,自此便少有聯絡,沈父又意外患病,離開前便將沈竹晞託付給了國外的段家照顧。
隻不過,她後來回國開了畫室,又嫁給了傅彥禮,半年前,他與宋昭昭的事鬧得人盡皆知,段清越也曾回國執意要帶她走,可那時的沈竹晞仍是一門心思的撲在傅彥禮身上,兩人不歡而散。
“我已經幫你聯系好了國外的醫生,姐姐,既然他傅彥禮不管,我明天就回國,別怕,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沈竹晞被少年赤誠的情感燙了下,原來被人關心保護的感覺竟如此久違。
她笑了笑:“其實,我跟傅彥禮離婚了。”
沈竹晞不顧對面的震驚,虛弱地開口:“段清越,我是不會S的,如果你肯相信我,麻煩幫我個忙吧,兩天後,回國幫我收個屍……”
沈竹晞就這樣撐了兩天,身體瀕臨極限,她開始進入長時間的昏睡狀態。
期間,傅彥禮打來過一通電話,說要帶她去參加一個書畫拍賣會。
“先生,太太她生病了,下不了床,哪兒也沒法去。”佣人小心斟酌著用詞,如實替她解釋。
可電話那頭卻傳來宋昭昭的嘟囔聲:“你看,我就說傅太太在鬧脾氣吧,彥禮你還非要給她送禮物做補償,人家壓根不領情。”
宋昭昭的話成功起到陰陽怪氣的作用,傅彥禮果然生氣了,二話不說掛斷了電話。
沈竹晞並不知道,傅彥禮因為這通電話徹底冷了臉,他壓著脾氣在拍賣會上豪擲千金,一連拍下多幅沈父生前的作品。
宋昭昭倒是很開心,還沒出拍賣會的內場,便迫不及待的將身體壓進傅彥禮的懷裡:“彥禮,謝謝你,今晚這些藏品我都很喜歡。”
可不知為何,傅彥禮竟皺了皺眉,沒接她的話茬,隻是撥通了律師的電話:“把我今晚拍到的所有藏品,全部轉到太太名下。”
他今晚過來,本就是為了沈竹晞。
可電話那端的律師卻頓住了:“可是傅總,您跟沈小姐一個月前提交離婚申請時,財產分配已經……”
“你說什麼?離婚申請?”
這一刻,傅彥禮打斷對方後臉色鐵青,他忽然反應過來,表情陰翳的盯向懷中的宋昭昭,質問道:“什麼意思,那份保存在你手中的離婚協議為什麼會生效!”
傅彥禮飆車趕回別墅時,沈竹晞倒是難得清醒。
大門被砸的震天響,男人壓著滿身低氣壓衝進臥室,宋昭昭跟不上那急促的步伐,高跟鞋崴了兩下,整個人梨花帶雨,卻仍是緊追在傅彥禮身後。
沈竹晞剛被佣人扶著坐起靠在床頭,幾頁打印文件便甩在她臉上。
“沈竹晞,你鬧夠了沒有!”
8
傅彥禮語氣狠厲,顯然被氣到不輕。
沈竹晞垂眸瞥到了“離婚協議”幾個字,她攢了下力氣,輕聲開口:“我沒有鬧,傅彥禮,這是你親手籤過的文件,提交日期也超過了三十天,事實便是如此,我們已經……離婚了。”
傅彥禮隻覺心髒驟然一緊,而他身後的宋昭昭頓時委屈起來:“你看嘛彥禮,明明就是她讓我把這份協議交出來的,是她想離婚。”
“閉嘴!”傅彥禮徹底黑臉,心裡的憤怒與恐懼交織纏繞,一時竟分不清究竟是誰佔了上風。
他隻能遵循著本能,吼完宋昭昭,便從床頭的B險櫃裡取出一對婚戒,一隻戴在自己手上,另一隻則是強硬地套向沈竹晞的無名指。
“沈竹晞,你覺得我會信嗎?我知道是我最近忽略了你,你生氣絕食鬧離婚,可你怎麼可能會離開我,別忘了當年是你主動求得婚,這對婚戒是你準備的,也是你在我姐墓前,親口說要賠我一個家。”
可能連傅彥禮自己都沒發現,他拉住沈竹晞的手指在微微發抖。但一個隻想用別人的愧疚來綁架真心的男人,連示弱都是諷刺。
沈竹晞看著自己枯瘦的手指,婚戒竟已大了一圈,她扯出一抹釋然的笑。
“可是傅彥禮,我陪了你七年,還不夠嗎?還是說,要我把這條命賠給你?”
時至今日,她早已看透眼前男人的劣性根,卻依舊是不爭氣的紅了眼眶。
她抽回自己的手,不由分說的將戒指摘了下來:“我已經受夠了,就這樣分開吧,永遠!”
說完,她用盡力氣將戒指扔出了窗外。
傅彥禮瘋了般衝向窗邊,卻隻看到那戒圈墜著水花,沉入了樓下的泳池。
那個瞬間,他的表情仿佛沁了寒冰:“沈竹晞,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戒指給我撿回來。”
可沈竹晞卻隻是靜靜地靠在床頭,一動不動。
一旁的宋昭昭卻起身往樓下衝去:“都是我的錯,雖然當時太太威脅我,說要在網上曝光您出軌的醜聞,我是真的很害怕,可我確實不該把離婚協議拿給她,我現在就去把戒指撿回來。”
她隨口編造的謊言讓傅彥禮更加憤怒,他上前一把將床上的沈竹晞拉了起來:“我要你親自去撿,沈竹晞,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撿回戒指,我們去民政局復婚!”
沈竹晞早沒了力氣,猶如一隻行之將S的木偶,身上痛到發抖,她任由男人拉扯著將她抱在懷裡衝下了樓。
身後的佣人緊緊追了上來:“先生,太太真的病了,她受不了的,您這樣,她會S的……”
可男人卻置若罔聞:“S?那她確實該嘗嘗S亡的味道。”
說完,就這樣不管不顧地將沈竹晞扔進了滿池的冰水了,極致的寒冷將沈竹晞的身體迅速包裹。
可是,她壓根不會水啊。
當年她跟傅瑩發生意外,從此便對落水產生了強烈的恐懼,此刻冷水灌進鼻腔,身體的本能讓沈竹晞奮力掙扎了兩下,然後就再也撲騰不動了。
她隻覺得身體到處都在疼,窒息與疾病的痛苦相互交織,將她狠狠壓入水底,又從胃裡嘔出一口鮮血。
世界徹底陷入寂靜的那一刻。
殘存的最後一絲意識,讓她看到傅彥禮跳了下來。
可他卻隻是略過她,快速朝宋昭昭遊去。
他沒看沈竹晞一眼,似是沒在乎她染在水裡的殷紅,緊緊抱著宋昭昭,頭也不回地上了岸。
真可笑,這段爛透了的感情,早該滾出她的生命!
沈竹晞就這樣閉上了眼,心跳徹底隱沒的剎那,腦海中跳動起瘋狂的滴滴聲。
“滴——滴——滴——檢測到宿主生命即將結束,交換契約即將生效,情絲剝離現在開始——”
真好,這是她這輩子聽過最美好最清晰的聲音。
回響在她S亡的時刻……
9
這天,傅彥禮將落水的宋昭昭送去了醫院,沒有一點事兒,可女人卻可憐兮兮的捂著胸口:“彥禮,我胸口悶得慌,喘不過氣來。”
傅彥禮站在病床邊,又一次打開手機,眼看著沒有一條沈竹晞的消息,他有些煩悶的皺眉,連帶著對宋昭昭都沒了耐心:“不舒服就找醫生,跟我說有什麼用?”
宋昭昭看出了男人的不耐煩,這才閉了嘴。
可病房裡隻安靜了一瞬,傅彥禮的手機猛然響了起來,是個陌生的號碼。
接起來時,對面的中年男人滿是嚴肅:“請問是傅彥禮先生嗎?這裡是華京第一人民醫院,我們非常遺憾的告知您,您的前妻沈女士剛剛在醫院搶救無效身亡,您現在是否有時間親自過來處理?”
傅彥禮呼吸停滯了一瞬,定了定,他又像是被“前妻”兩個字刺激到,恍然大悟地冷笑:“現在的騙術已經到了這種程度嗎?明明三十分鍾前,我還看她好好的。”
“還是說,沈竹晞給了你錢,讓你陪她演場戲?如果是這樣,麻煩告知她,復婚的事我給過她機會了。”說著,傅彥禮直接掛斷電話,他盯著黑色的屏幕愣了幾秒。
現在的騙子確實了得,不但定位到了他現在所在的醫院,甚至演的有模有樣。
傅彥禮自我安慰著,試圖壓下心頭的不安。
一旁的宋昭昭自身後將他抱住,徹底打斷他的思緒:“彥禮,我沒事了,我們回去吧。”
傅彥禮這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在醫院的電梯裡還按錯了樓層。
一輛遺體推車經過他身邊時,傅彥禮定住了腳步,視線劃過那漏在白布外的半截手腕。
隻不過,那隻手卻被握在另一個年輕男人的手中。
男孩似乎隻有二十來歲,膚色冷白,精致的長相裡帶著不羈的漠然。他就這樣抬眸,發紅的眼尾,直直掃向傅彥禮。
段清越全程沒松開沈竹晞的手,腦海中仍播放著那天她交代給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