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喜歡一個人,也想讓他喜歡上我而已,呵,怎麼就沒自尊了?」
「那商店裡的棒棒糖都他媽還要花錢買呢,我追個那麼帥的男人,多付出點兒代價怎麼了?」
「再說了,黎澤選了那破林子之後,我不就把他給甩了嘛!」
「我可有骨氣了,我一條消息我都沒發過了,我把手機裡的所有提醒鬧鍾我都給刪了。」
「要不是他又突然出現,我……我真的已經快要不喜歡他了。」
「就快了。」
我眼前一片模糊,終於晃悠到了快遞櫃面前。
我抬手狠狠拍了下那些涼絲絲硬邦邦的鐵皮,咋呼道:「開門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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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澤:「……」
我被黎澤扛進了電梯。
我迷迷糊糊間還在操心,希望明天警察叔叔不要拿著電梯裡的監控來找我。
我是真解釋不清一個女人趴著飄在空中移動,旁邊還有個同樣漂浮著的快遞的事兒。
黎澤小心把我放在沙發上,我落定後卻直往馬桶那兒跑。
吐完一通,我趴在地上漱口,清醒很多,罵道:「丫公主抱你是不會是嗎?!」
擱肩膀上可顛S我了。
黎澤悄沒聲兒進來,拿走我手裡的杯子,重新給我去接水。
「就是要你吐出來,現在是不是好多了?」
好你妹,我捂著胃在心裡持續罵他,但指尖再碰到他遞過來的杯子時,頓了頓。
熱水。
沒出息吧你就,我又罵自己,可真好哄。
「蘇妙,我有話講」,黎澤突然說。
我擦了擦嘴,當聽不見,自顧自道:「我去拆快遞。」
黎澤一把拉住我的手,大掌在我肩膀上一推一按就把我給釘門上了。
我昂臉瞪著他,用目光威脅他趕緊放開我。
黎澤低低笑了聲,但又迅速嚴肅道:「是我錯了。」
「我本來以為既然是你情我願的事情,就不需要額外費什麼心思去維護。」
「我隻要空暇時履行一下應負的責任,就可以了。」
「我其實,也試過去喜歡你,你很好,誰都不能否認。」
「隻是……」
我鼻子眼睛一塊兒酸得沒邊,不願意再聽:「放開我。」
黎澤有力的掌心不放反推,我被抵得悶哼了聲。
但不疼。
「隻是好像總差那麼一點,你在我面前,我總覺得你很累,在拼命偽裝自己。」
我停止掙扎,咬牙道:「我想要你喜歡我,我當然要把最好的一面都展現給你啊!」
黎澤勾唇,「嗯,你的心意我知道。」
「這也怪我。」
「以後就不需要了,不需要去討好我爸媽,不需要為我做那麼多。」
我的心被他一句一句拉扯著直直往下墜,身體都開始在抖。
黎澤歪了歪頭,一手捏住我的下巴。
「做你自己,我就很喜歡。」
我一怔。
快落到底摔成渣渣的心髒,瞬間被他這句話給了一個持續反向作用力,乘著火箭般扶搖直上九萬裡。
「你說什麼?」,我攥緊拳頭,動了動一隻腿問他。
準備他但凡否認,就讓他嘗嘗斷子絕孫之痛。
黎澤笑了聲,沒如我所願地重復某幾個字,而是問道:「我想親你,你準不準?」
啊。
我腦子裡一路火花帶閃電,張了張嘴嗓子沒能發出來聲音。
黎澤卻心有靈犀地讀懂了我,鉗住我的手把我從門板上解救下來,緊緊抱在懷裡。
「蘇妙,可我抓住全部的你了。」
9.
浴室過後,黎澤一秒復位,又光榮成為了我的男朋友。
但這次不一樣,我窩在他懷裡笑得腦袋直晃悠。
現在是真正的男朋友。
我替他想了一會兒恢復原身,要是返回到叢林裡可能發生的各種情況,交代了他很多注意事項,在他寵溺的點頭中,捧住胸前的白水晶吊墜,深吸了口氣,開始許願。
「我希望事情恢復成原樣,黎澤不用天天陪著我,也不用變成 AI,除了要繼續喜歡我以外,我沒有任何要求。」
噠,噠,噠,噠……
牆上的裝飾時鍾走了好多下,吊墜都沒有任何反應。
黎澤沒有變回去。
我壓下慌亂,立刻爬起身,衝到廚房去找酒。
「上次喝醉了,加上這個條件試試……」
我抱著酒瓶子找開瓶器,被追過來的黎澤按住。
「別急,別慌,也別自責」,他揉了揉我的頭發說:「也許,還不到時候。」
「不到時候?」,我顫聲道:「不會真要等明年吧?」
黎澤聳肩:「說不準。」
我皺著臉看他。
「不是,我怎麼覺得,您現在是一點兒都不著急了呢?」
黎澤不置可否,晃悠了下我前天給他的一部手機說:「隊友們跟我報平安了。」
我聽到某兩個字心裡閃過一絲絲的不爽,然後驚訝道:「可以啊,警察都不一定能找著的地兒,讓你們給徵服了。」
黎澤放心了,我也就放心了,但隨之而來的是他消失的問題。
我堅定道:「你媽恨不得一天刷十遍朋友圈,她有你所有隊友的聯系方式,肯定會第一時間知道你們探險結束的,她要是找你找不到……」
我還在擰眉想法子應對,黎澤卻突然湊過來,用溫熱的指腹蹭了蹭我的臉。
他問:「那你呢?」
我:「啊?」
黎澤總是很有耐心:「你之前也是每天都刷好多次,就等著我回來嗎?」
我一哽。
我心道不止呢,我手機裡還定了好多鬧鍾,每天就卡著點兒發去不同的問候和關心。
我平時忙起來都不一定有時間吃飯睡覺,但給他的消息,三年如一日,從無缺漏。
我不僅等,我還害怕。
我怕他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不確定的時間,會遇到危險。
我怕我總有一天,等到的不是回來,而是噩耗。
我覺得自己好像是有點明白,剛才許的願望為什麼沒有實現了。
黎澤卻還在等我的答案,指尖戳了戳我的臉催促:「嗯?」
我回神,低頭笑,帶著點轉移話題的意思道:「說什麼都能扯到我,你不會也是個戀愛腦吧?」
黎澤笑了,難得同我一起開自己的玩笑:「我覺得是。」
要命了。
他的情誼洶湧直白,但此刻的我,卻有一點高興不起來。
我覺得自己很自私,我看透自己內心深處藏著的惶恐不安,全都是以愛的名義在妄圖囚禁佔有他。
這太可怕了,我知道這樣不對。
但我又不知道該怎麼改變。
我借口去物業補繳一些費用,慌亂地暫時逃離。
我在樓底吹了半個多小時的冷風,腦子裡還是沒解決方式。
我忽地一看手機,驚覺自己出來的時間已經遠遠超過辦理業務的正常範圍。
我趕緊往回走,可又神差鬼使地深入看了下,黎澤並沒給我發來任何一條消息,詢問我怎麼還沒回去。
止不住的失落蔓延開,果然,一直很想得到的東西就算如今攥在手裡了,那一瞬間的喜悅過去,往後都是患得患失。
我沒什麼力氣地推門回家,黎澤沒在客廳裡坐著。
我疲憊地喊了他一聲,卻沒人應。
我換鞋的動作一頓,而後迅速慌亂起來,邊重復大聲呼喊他的名字,邊往臥室裡衝。
在看見他揉著眉心從鏡子裡出來的那一刻,我一下就哭了。
我衝過去抱住他,力氣太大,兩個人一起栽倒在後面的床上。
黎澤估計是有些懵,不停拍我的後背問:「怎麼了?」
「你怎麼不在?你怎麼又回去了?」,我語無倫次,用額頭瘋狂輕砸他硬實的胸膛。
「我……」,黎澤緩了緩說:「你走後沒多久,我本來在沙發上坐著,突然就又回到那個小黑屋了,但……怎麼都不出去。」
「我一直試圖往綠色的出口那裡闖,可沒用,反而渾身又疼又暈。」
「直到聽見你喊我,我才能出來。」
我聽得直發抖,黎澤以為我被嚇到了,柔聲安慰我:「沒事的,沒事的……」
出現了新情況。
黎澤不能離開我超過五十米,否則就會被關進那個空間。
並且隻要我不叫他,他就永無見天之日。
硬闖,還會被施加諸多痛苦。
這一切,根本不是生日願望,這是我對他的詛咒啊。
我哭得聲嘶力竭,我抱著項鏈躲在廁所裡試了一遍又一遍。
可都回不去。
鋪天蓋地的絕望和愧疚把我淹沒,我甚至沒辦法再面對黎澤。
黎澤砸了半天門,後來怕鄰居投訴,隻好把鎖給撬了。
他看著一身狼狽眼淚都流幹了的我,嘆了口氣。
然後蹲下身張開胳膊,歪頭道:「公主抱,要嗎?」
溫柔一撫,我差點崩潰。
黎澤親了親我冰涼的額頭,同我說:「沒關系的,你又不是故意的。」
我搖頭:「都怪我,我不夠誠心,所以第二個願望沒有用。」
黎澤沉默著把我抱去床上,突然說:「想聽聽我之前探險的故事嗎?」
我知道他是想讓我轉移注意力,我不知道自己還能為他做什麼, 就點頭順著。
黎澤的聲音特別好聽,說話的調子也和大多數時候一樣, 不疾不徐,娓娓道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篩選或潤色過,故事裡沒聽到驚心動魄的場面, 艱難險阻的跋涉。
有的隻是大自然的奇妙和偉大。
我聽著聽著,慢慢安定下來,然後眼皮開始撐不太住。
黎澤適時用掌心蓋住我的眼睛,撫平那一絲倔強。
我在意識模糊之際, 恍惚聽見他輕輕笑了一聲, 帶著滿足。
「蘇妙啊。」
「剛入行時, 一個前輩就告訴過我。」
「探險家的終點,除了一個個的無人之地,除了S亡,還有第三種情況。」
「那就是, 一個讓人甘願停下腳步的理由。」
「如果遇到第三種,那就是極其幸運的。」
「我慶幸, 我就是。」
我睜開眼睛,看見窗外還是月色。
黎澤不在旁邊, 我驚慌一瞬, 然後繃住身體逼迫自己平靜下來。
我睡不著了, 又拿起那條項鏈,反復念叨。
自然是沒用的。
黎澤端著杯水, 看見我來了有些詫異,自嘲道:「看來我功力不夠深, 隻哄你睡著了兩個小時。」
我失笑,被他喂了一口溫水。
我問他:「我該怎麼辦?我不想就這麼困著你,不想傷害你的。」
黎澤想了想說:「當我們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本身就具備了傷害我們的能力, 不管她想不想要。」
「所以不用緊張害怕,學會控制自己,就好了。」
控制自己。
我嘆了口氣,覺得這話太過飄渺。
但靜默片刻後,我神差鬼使地拿起那條變黑的項鏈。
我把它放在燈光下凝視,像在審視自己的內心。
半晌, 黎澤又去客廳了,不知道是去做什麼。
我深吸了口氣, 閉上眼睛, 聲音顫抖。
「我撤回我所有的願望。」
「重復,我撤回我所有的願望。」
「我不要困住他, 也不要困住自己。」
沒有反應。
我無力地把頭埋進胳膊。
黎澤的腳步聲傳來,急促,似乎也比平時要更有份量。
我抬起頭,看見他整個人竟然顏色鮮活, 再也不是透明狀態。
「蘇妙。」
黎澤站在門邊看著我笑, 說:「我回來了。」
啪地。
手裡的吊墜憑空炸開,漆黑的晶體碎裂得如同粉末,卻在落下時折射出點點微光。
我這才如同被砍斷了所有桎梏,起身跑過去撲進那個安穩可靠的懷抱裡。
我從未如此輕快, 也從未如此踏實。
人生如旅途,而我們從此,都會熱烈而自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