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措又慌張地推開他。
卻被抱得更緊。
「沒事了。」
熟悉聲線在空曠樓梯間回響,那人輕拍著我的背,溫聲安撫。
「那些髒東西都被我趕跑了。
「我會保護你的。」
我怔住,抬頭看向那張清秀冷白的面龐,不敢確定地輕喚了聲:「沈安?」
「是我,班長。」
緊繃的神經得到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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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猶如重獲新生般,眼眶發紅,緊抱著他的腰,泣不成聲。
「沈安……」
「我在。」
少年輕撫著我的發。
不厭其煩地重復著沒事了。
在看到我逐漸安定下來。
沈安拭去我湿紅眼角的淚,輕垂的不明眸光落在我的面龐上。
「班長。
「我想收取一點報酬。」
他低聲,就這麼看著我,漆黑的瞳孔隻倒映著我一個人,蒼白清豔的面容,蠱惑著讓人去墮落的悚然感。
我困惑地眨著染淚的眸。
下一刻,冰涼的吻落在我的唇上。
少年耐心地輕咬著,在我怔住時,舌尖撬開唇齒,收緊攔著我腰肢的手,勾著我和他糾纏。
「沈安同學……」
「嗯?」
我指尖發軟地拽著他的衣服。
沈安漫不經心地回應我,指骨卻扣著我的脖頸,將我未說出口的話咽下。
夢中的時間流逝與現實相比極長。
細密的吻卷去我眼角因承受不住綿長的接吻,生理性落下的淚時,他咬了下我的耳垂,嗓音啞得不像話。
「該醒了,班長。」
話音落下的剎那。
我猛地從夢中驚醒。
6
刮來的陰風卷著大雨重重拍打玻璃。
混合著牆上鍾表嘀嗒聲。
天尚且黑著。
我坐起身打開床頭的臺燈。
暖黃色的光照亮屋內。
我按住怦怦跳動的心髒,冰涼的掌心貼上滾燙的面頰,耳根紅透了。
沈安同學確實人好又漂亮。
可這種夢實在太羞恥了。
是因為他今天說保護我。
我才做這種奇怪的夢嗎?
我起身倒了杯溫水,不經意垂眸,卻看見雨天小區外似乎有紅藍光閃動,是警車。
門外傳來敲門聲。
透過貓眼,是三個警察。
「今晚出去過嗎?」
一個年輕的警察正常詢問。
「我一直在家。」
「有沒有看到奇怪的人?」
我輕輕搖頭,他又問了我一些話,再看到我什麼都不知情時,收起筆記本,點頭囑咐我關緊門窗。
「好的,警察叔叔。」
我點頭,關上門並反鎖。
低頭,在地上看到張貼在門後掉落的破爛黃符,似被爪子撕碎,驚悚駭人。
而第二天下樓買早餐。
我小區的另一棟樓被警戒線拉起。
聽說是S了一家五口。
S相極為悽慘。
另一個隔壁小區,也S人了。
那是不是說……
我路過的腳步一頓。
心中湧上一股毛骨悚然。
我昨天做的夢,是真的?
那沈安呢?
昨天晚上的沈安。
是現實中的沈安。
還是夢中的沈安?
如果是現實。
他為什麼可以去我的夢中?
他也和白商一樣會捉妖S鬼嗎?
還是有另一層身份?
7
暴雨過後的初秋透著清涼。
再次來到學校。
沈安還是坐在牆角,隻不過,不再戴著寬大的黑色衛衣帽,任由墨發披散在肩後。
班裡人有人議論過他的長發。
班主任也不是沒說過。
可當沈安直勾勾地看著班主任時。
對方莫名打個寒戰,思考著沈安古怪孤僻的性格,高中壓力巨大,患精神疾病的同學也不是沒有。
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也不再管了。
少年安靜地寫著題,甚至不分上課下課,特別喜歡看向我,而在我看過去時,又十分害羞地垂下頭。
是害羞嗎?
他表現得很正常。
可我卻感到陰湿又病態的熟悉窺視感。
在我看向他時,甚至莫名察覺一種對方在得到正向反饋,難以自抑地興奮而散發的森然冷意。
我壓下內心奇怪的不安,下課時,向他為星期五送我回家的事道謝,並把黑傘還給了他。
「不客氣。」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從我身後經過的同學形成背景板。
他漆黑無光的瞳孔隻有我。
這種熾熱的陰森感讓我下意識錯開目光,不去與他對視。
也未發現他因未得到想要的誇獎,而徹底暗寂隻餘空洞黑色的雙眸。
鈴聲響起,再次上課。
教室外豔陽高照,內卻冷寒。
「或許是天氣轉寒的緣故吧。
「我前天淋雨就感冒了。」
班主任打了個噴嚏,用紙巾擦了擦發紅的鼻子,沙啞著聲囑託我們多穿點。
「這個給你班長。」
同桌遞來一件校服,小聲道:
「宋塵給你的。」
宋塵是高一剛開學時,莫名對我有敵意的男生,他覺得我是故作溫柔的矯情,可高三剛開學,又莫名對我表白。
我寫題的動作一頓,回頭,穿著校服的寸頭少年趁班主任不注意,笑著和我小心揮手,而他的同桌則穿了件單薄的毛衣。
「我不冷。」
我抿唇,拒絕道:「還給他吧。」
「哦,好。」
室內的氣溫升上來幾度,身後傳來哗啦一聲課桌倒地的聲響,巨大的動作引來全班同學與班主任的側目。
宋塵「哎喲」一聲,捂著腰起身,面容通紅地朝班主任尷尬解釋著自己沒坐穩。
我沒看他,握筆的手指緊捏著,心裡湧起一股猜測,看向坐在第一排牆角的沈安。
對方也在回看著我,面容平靜。
這似乎隻是一個小插曲。
在後續的幾天,又一次上體育課時,班主任大發慈悲地不讓其他課的老師佔課,說學校太辛苦了,讓我們玩一下放松時。
我坐在碧空如洗之下的清朗操場上,在曬暖時,不經意看向教學樓檐下撐著黑傘看著我的蒼白少年。
他的清俊面龐慘白得不像個正常人,唇比血還要豔紅,也從不曬太陽,一直獨來獨往。
我驀地想起,之前被他抱在懷中,隻沉浸在難過中,而未發現他沒有心跳。
我盡管不想承認。
也必須徹底確定了一件事。
沈安不是人。
是鬼。
8
冷汗一瞬間浸湿後背。
我開始下意識不去和他接觸,甚至躲避著他,等到兩星期一次的休假,我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可等我乘車回到家時。
我還是看到他了。
穿著藍白校服,乖巧地站在門口。
他似乎等了許久,垂著眸,懵懂無害地看著站在樓梯間的我。
可那雙眼,黑得瘆人。
在我緊張轉身想逃離這時,沈安驀地拽著我的手腕,將我困在牆壁與他胸膛之間,俯身,困惑又不滿地質問。
「我不好看了嗎?
「為什麼不看我了?」
樓梯間微敞的窗戶吹來清風。
少年涼絲絲的長發落在我的面龐上。
我未答,低頭。
樓梯間內夕陽拉長我的影子。
而他沒有。
沈安捧著我的臉讓我看他。
他神情病恹恹的,幹淨好聽的聲音低了下去,似乎因為這些天,我不理他,也不看他,而難過極了。
「你以前會偷偷看我的。」
他眼尾泛紅,不安輕聲道:
「是我惹你生氣了嗎?」
我之前確實總是不由自主地注意沈安,性格孤僻但很乖的樣子,孤零零的一個人坐在牆角,像和我一樣的同類。
所以總覺得他很可憐。
想鼓起勇氣和他交朋友。
他語氣中含著委屈。
「沈安。」
我心下軟了幾分,喉嚨發幹,啞著聲:「你不是人,對嗎?」
少年怔住,輕輕點頭,又堅持地小聲辯解:「每個人都會S,變成鬼。」
是的,他生前也是人。
我S後也會變成鬼。
而且,沈安S的時候很年輕。
意識到這點。
心中的害怕淡了幾分。
轉化為對他的心疼。
「你討厭我了嗎?」
他握著我的手腕,讓我的手撫摸他的臉,在我掌心蹭了蹭。
我指尖拭去他從眼角滑落的血淚,見不得他哭,小心將他抱住。
「別哭了沈安。
「你沒有惹我生氣。
「我沒有討厭你。」
「那你為什麼不理我?」
沈安順勢用胳膊環住我的腰,緊緊抱住,俯首埋在我的肩上,偽裝成悽慘小可憐的模樣,嗚咽控訴。
我在他懷中抬頭,認真解釋。
「我是正常人,第一次遇到這種事,難免會有點兒害怕的呀,沈安。
「說開了就好了。
「我理你好不好?
「別哭了啦,沈安同學。」
少年止住哭腔,清冷美豔的面上掛著瘆人的血淚,襯得皮膚愈發慘白,他悶著聲保證:
「我不會傷害你的。
「你也不可以不理我。」
「好的,沈安。」
我從校服口袋摸出小包抽紙,擦拭著他臉上的血,溫聲哄道:
「進屋好不好。」
打開門,他亦步亦趨地跟著我。
「沈安,那道一直看著我的奇怪視線,是你嗎?」
我將他按在沙發上,他垂著頭,緊拉著我的手,一言不發。
我蹲下身,去看他的表情。
沈安抿著紅唇,不安點頭。
「為什麼要看我?」
我不解地蹙眉。
他冷白的耳根紅透,長睫輕顫。
「我喜歡看你。」
「啊?」
他像告白一樣的話語,實在是突如其來,我不合時宜地想起那天在夢中的深吻。
臉頰有點發燙。
我有些意外,想起身離開,可他手拉得緊。
「你人很好。」
沈安輕聲,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哦,嗯……
「沈安也是。」
我胡亂地應著,別過眼,去看向桌上的玻璃水杯,晚霞給它的影子附上清透橘黃。
活躍氣氛地道:「今日份好人卡嗎?謝謝沈安同學。」
「那你呢?」
沈安似乎不想接這個玩笑。
他將我拉起到沙發上,修長漂亮的手撐在我的身側,彎腰湊近,像個小狗般可憐巴巴地抬眼看著我。
「你不喜歡我嗎?」
我心跳漏了一拍,輕聲道:
「喜、喜歡呀。
「沈安人好又安靜,誰都喜歡吧。」
我垂下眸不去和他對視,可他偏一隻手牽著我,另一隻抬起,別過我散落的耳邊鬢發。
手指不經意蹭著我滴血的耳垂。
冰涼又痒痒的。
「班長。」
他揉著我的耳垂,強調道:
「我說的不是那種喜歡,是春心萌動的喜歡,你是這種喜歡嗎?」
「我不知道,沈安。」
少年的神情黯下,我認真想了想,摸了摸他的頭道:
「可我會臉紅,會心跳加快,應該是對你有點兒好感的。」
「那我幫班長確定一下。
「可以嗎?」
他低聲,在我疑惑的目光中,輕輕吻向我的唇角。
腦海瞬間空白,臉紅得更透了,我耳邊隻有心髒的怦怦跳動聲。
「討厭嗎?」
我回神,指尖悸動地蜷縮著,輕輕搖頭。
「那喜歡嗎?」
沈安小心地輕問著,趁我思考時,手指伸展開緩緩與我相扣,收緊,掌心相貼。
我意識到去看他時。
少年無辜地眨著眼,哭過的漂亮桃花眼尾紅得勾人,眼下小青痣清冷中含著魅。
「喜歡嗎?班長?」
他壓低聲線,像勾人心魄的豔鬼。
仿佛我不回答,他就這樣一直纏著我,樂此不疲地問。
「有點兒……」
「那多喜歡我一點好不好?」
沈安眼眸輕彎,捧著我的臉頰,撒嬌似的吻了吻我的眉眼,纏著和我接吻。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
少年身上陰氣淡了許多。
隻是。
搭在我脖頸上的手還是冰涼涼的。
9
在坦白了身份後。
沈安極愛纏著我。
無論上學放學,寫完老師布置的題後,視線毫不掩飾地看著我。
每次收到情書。
沈安就站在一旁陰冷地看著那人,周圍氣溫驟降,陰氣森森,在我明確拒絕那人,表達自己有男朋友後。
他才恢復正常。
其實,也不是沒有人喜歡他。
那張臉確實好看。
隻是森冷的氣質讓人望而卻步。
生人勿近四個字。
快要刻在臉上了。
沈安還租了我對面的房。
每次星期天出門,不管我醒得早晚,一打開門,他就陰森森地坐在沙發上,黑漆漆的眼睛在看到我時立馬起身,委屈地抱著我。
這當然是我的強烈要求。
白天可以理解,可晚上睡覺,他不能也在一旁,一直用那道陰湿又不容忽視的熾熱視線看著我。
「我會做噩夢的。」
「對不起,我隻想看著你。」
他吻了吻我的側頰,手被我塞進擠好牙膏的牙刷,無辜眨了眨眼。
刷完牙後,他又給我剝著雞蛋,小心商量:
「我可以抱著你睡嗎?
「我不會做什麼的。
「我真的好喜歡你。」
我掐了掐他的臉頰,制止他每日一遍的表白話術,蹙眉道:「你成年了嗎?沈安?」
「我十七歲生日那天S的。」
「S多久了?」
「兩年了。」
「唔,沈安,那你比我還大一歲呀?」
「嗯嗯。」
「怎麼S的?」
「患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