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人生得俊美,氣質脫俗,就像青山頂上一抔雪一樣清高淡冷。
可惜我已經不喜歡這一款了。
表姐見我反應平淡,撓了撓頭,一臉棘手,“妹啊,爺爺讓我找人給你解解悶,省得你老想那S去的男人。可這頭牌你都不喜歡,這可咋整?”
裴珏頗為意外地看著我,“貴人為何不喜歡我?”
我淡笑,“因為你和我那S千刀的S鬼前夫,有幾分相像。”
表姐最後一拍大腿,直接帶我去參觀了一下她的美男大本營。
春風館。
她見我進門時神色有異,立刻強調,“這可不是什麼窯子啊,我不做皮肉生意,他們最多就是陪客人喝喝酒聊聊天什麼的。”
春風樓的八大美男在我面前一字排開的時候,我切實感受到了江南的好風光。
Advertisement
彩霞低聲和我說,“雖然這樣好像不太好,但是小姐,我真的好喜歡這裡。”
11
他們說我是春風館裡最闊綽的金主。
每每我去,裴玦總會默默坐來我身邊,為我端茶倒水。
眾人吹簫奏曲,那一身綠衣的姜美男湊過來和我說八卦。
“貴人是從上京來的,可知長公主府出了件大事。”
我握著茶杯的手微頓,示意他繼續說。
“長公主的嫡子,就是那位大理寺少卿,他S而復生了!”
我手裡一個不穩,上好的白瓷茶盞頓時落了地。
裴玦眸間露出幾絲意外,躬身為我收拾起殘局。
表姐示意所有樂聲都停了,看著我驚呼道:“這怎麼可能呢?這事兒我們怎麼不知道。”
姜美男興致勃勃道:“今早有位上京來的皮革商人,他親口和我說的,他來時正看見那顧大人帶人在山上剿匪呢。”
“聽說虎威山上那群流匪膽大包天,竟劫了長公主府的寶貝。”
“顧大人回來後,一刻也未曾停歇,僅用三日就尋到了匪窩,全部屠盡。”
彩霞激動地攥著我的手,“小姐,哦不,夫人,你聽到了嗎?顧大人還活著。”
我不止聽到了,我還看到了。
12
門口,顧囿之一身玄色直襟長袍背手而立,眸光凜凜,身後還跟著幾個穿著常服的精銳隨從。
像是來抓罪犯似的。
他也不知在門口站了多久,好像要在我身上盯出個洞來。
“表…表妹夫,你好啊。”表姐結結巴巴地打了個招呼,帶著人風馳電掣般地退出去了。
裴玦退出去前,倒了杯茶水遞給我。
顧囿之臉色更黑了,一把奪了我的杯子,墨眸肅冷,“這些庸脂俗粉,就討得你這麼開心嗎?”
“確實挺開心的。”
他一臉幽怨地看著我,“心愛的丈夫S而復生,你就沒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我看著他,淡淡道:“要生要S,不都是你自己說了算嗎?”
他眸色顫了顫,“你都知道了,你也重生了是不是?”
“難怪要搬來江南,難怪要扔掉所有我贈你的首飾。”
“你可知道我在店裡看到這隻簪子,是什麼心情?我記得這是成婚那日你戴在…”
我蹙眉打斷他,“我們和離吧。”
那張清高的臉上閃過愧色,他握著杯子,低下頭,“我知道你怨我,上一世,是我對不起你,我沒想到你會一直苦等著我。”
我冷冷看著他的惺惺作態,“我很可笑,是吧?”
“顧大人從前回來的時機不是掐得很好嗎,這回怎麼提前回來了?這多沒意思啊,我還沒S呢。”
他握住我的手,一臉惶然地解釋,“我從沒有盼著你S,我以為你留在府裡,應當過得很好。”
“如果可以從頭開始,這一世我絕不會再把你牽扯進來。”
“可我這次一醒來就已經在崖底了。”
我甩開他的手,叫人送來筆墨紙張。
“你既良心發現,不想再牽扯我,就寫封和離書給我吧。咱們就此別過,以後互不打擾。”
他抬眸看著我,眸間有些苦澀,“可我愛上你了,以為你遭山匪所害時,我的心口很疼。”
我站起身,一氣呵成寫了和離書,咬破手指,按了手印交給他。
“顧囿之,我不會再被你騙了。”
13
顧囿之撕了和離書,恍若無事發生一般跟著我回了外祖家。
我那不知內情的親人們還想以最高禮儀迎接他。
我淡淡道:“他在外面有別的女人。”
表姐愣了一下,蹙眉收走了遞過去的碗筷。
“他為了那女人,偷偷給我下藥。”舅舅合上了剛開的陳釀。
“他還企圖假S和那個女人雙宿雙飛,讓我替他守寡。”
外祖父勃然大怒,和舅舅一起把人打出了府。
顧囿之這人慣會做戲,竟然一點都不反抗,深眸含情看著我,企圖勾引我的惻隱之心。
我隻是一臉平靜地旁觀,對他的感情早就已經耗盡了。
在門口等著的不止有顧囿之的屬下,還多了個熟人,鄭媞。
她一把扶住遙遙欲倒的顧囿之,怒罵道:“你們這幫賤民,竟然毆打朝廷命官?”
表姐插著腰,一點不慫,“那你去報官唄,有些人身上可還背著欺君之罪呢。”
鄭媞氣勢瞬間弱了下去。
顧囿之還是SS盯著我。
我扔了新的和離書給他,“拿去吧,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14
完美孫女婿跌落神壇,外公氣得吃不下飯。
第二日便拍板,要給我找個更好的,氣S顧囿之那孫子。
我的第一位相親對象是江南首富的孫子。
我們約在茶館包廂見面,來見我的人卻是顧囿之。
他穿著一身藏青長袍,面色看起來比前幾日滄桑了些,黑眸繾綣望著我:
“令嘉,你想怎麼報復我都行,但不可拿自己下半生的幸福來賭氣。”
“那商賈之子,隻會算計你的錢財。”
我諷笑,“再沒有男人,比你更會算計我了吧。”
“而且你是不是忘了,你真正愛慕的那個人,是鄭媞。與我和離後,你就可娶她進門,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他臉色更黑了些,“你現在巴不得我娶她是嗎?”
我簡直要翻白眼了,“你做了這麼多,不就是為了娶她嗎?”
他蹙著眉,好像有些失神,“我也不知道我做這麼多到底是為了什麼了。”
“我自小受母親擺布太多,疲憊至極,越來越不想別人掌心裡的顧囿之了。”
“她不讓我娶鄭媞,我就自己籌謀。她要我無條件成為聖上手裡的一把刀,我就要S給她看。”
“或許鄭媞,隻是我潛意識裡和母親對抗的借口。”
15
“你為了哄她,真是好話說盡了。”鄭媞突然推了門進來,她穿著一身白衣,聲音幽冷如鬼魅。
“囿之,你是為了我才娶的她,你忘了嗎?”
得不到顧囿之的回應,她突然過來抓住我的手,眉眼湧上幾分癲狂.
“鍾令嘉,你不過是我的替代品,若非我被祖父連累,你一個喪門星怎麼有機會嫁給他。”
“你也別太得意,因為你活不了幾年了,哈哈哈哈。”
顧囿之把她從我身上拉開,蹙眉道:“你瘋了。”
“我沒瘋!”鄭媞越發癲狂起來,撲進他的懷裡。
“囿之,你是愛我的對不對?”
“我有藥,可以讓你忘了這一切,你吃了,隨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顧囿之臉上一片冷然,立刻推開了她,遣人將她帶走了。
我起身感慨,“真是唏噓,顧大人傾心愛過的女人,結局也不過如此。”
他緊握住我的肩,笑得慘淡又執拗,“我在你眼裡就是個始亂終棄的爛人了是嗎?”
“可我這個爛人,如今就是愛上了你。”
16
被顧囿之愛著,實在是一件沉重的事。
往後的每一天,我走到哪裡都能看見他的身影。
他總是站在離我不遠不近的地方,默默望著我。如此挽回的姿態仿佛低到塵埃裡,卻也強硬得讓我無法喘息。
我去春風館喝茶,再無人敢與我攀談,就連裴玦也有好幾日不見人影了。
我叫住姜美男問他最近有何八卦。
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戰戰兢兢道:“貴人,您還是莫要再找我了。若是被顧大人瞧見了,我這條小命可就危險了。”
我嘆了口氣,讓他退下。
17
我包下的那間廂房裡突然傳出熟悉的古箏曲。
興衝衝推門進去,裡面撥弄琴弦的是一身紫袍,姿態矜貴的顧囿之。
我受不了,隨手拿起個茶盞扔過去,“你能不能放過我?你能不能你從我的世界裡消失啊!”
他怔住,臉上神情碎裂地好似遭受什麼重創似的,“你不是喜歡聽這首曲子嗎?”
“可我不喜歡你。”我冷冷道。
“那你喜歡誰?裴玦嗎?”他站起身朝我走來,周身帶著一股凌厲之氣。
我閉了閉眼,心頭浸得透涼,“你S了他嗎?”
他沉著臉把我按進懷裡,“不許你想他。”
我推開他,用盡力氣扇了一掌過去,“你就是個魔鬼,無情無義的劊子手。”
我恨到心口泛疼,過往那些盡力想要忘卻的委屈統統湧上來,“你把我害得還不夠慘嗎?上一世還不夠,這一世還要我為你賠上一輩子嗎?”
“我已經放下了,我都沒有想要報復你什麼。我就是想要好好過自己生活,交幾個朋友,看看前世未曾看過的風光,”
“你為什麼就是不放過我?為什麼不放過我!”
我嘶聲力竭地求他放過我。
他眼眶漸紅,再一次抱住我,下巴抵著我的肩膀,喃喃道:“因為我愛你,我可以陪你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我搖頭,用力推開他,“你愛的是我對你的愛,而不是愛我這個人。你驚訝於竟然有一個女人可以思念你到S,你隻是被這樣的愛打動了。”
“可是我已經不愛你了,我對你的愛已經耗盡了。”
“我希望我的餘生可以看盡大江大河,而不是被圈在深宅大院裡,指著男人的愛過日子。”
“我寧願S,也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了。”
他惶然地看著我,那雙幽深的眼睛裡湧過驚慌、後悔,絕望。
他探手過來,似乎是想為我拭淚,又顫顫放下,平聲道:
“對不起,我不會再打擾你了,你別做傻事。”
18
那天下午,有人突然將裴玦送到我面前。
他還是著一身白衣,看上去無病無災,未曾受過什麼折磨的樣子。
我突然想起顧囿之那張紅著眼眶的峻冷面龐,好吧,是我錯怪他了。
我問他,“這幾日你都去哪兒了?”
裴玦淡笑,“顧大人請我去教他彈曲。”
我心裡顫了顫。
他又道:“那首曲子顧大人練了好幾日呢?貴人可還喜歡?”
我捏著手裡的杯子,左右看了看,並未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裴珩試探性問,“你們,還沒和好嗎?”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我能看出,顧大人他真的很愛你。”
我已然坐如針毡,心上像是有螞蟻在爬似的,“他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你如此賣力替他說話。”
裴珩臉上略有些不自然,“顧大人他位高權重,卻還肯不恥下問,我敬佩這樣的人。”
19
顧囿之一諾千金,自那以後,再沒出現在我面前。
但是他給我留下了強烈的後遺症,我在外喝茶吃飯,總要下意識看看身後有無可疑人員跟蹤。
表姐吃著點心偷笑我,“妹啊,你是不是有點想他了?”
我極快地否認,“沒有,我隻是犯了疑心病。”
另一個後遺症是失眠,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總覺得燥熱,難以入眠。
我看著窗外的月亮發呆。
該S的顧囿之,我不想見他的時候他日日如影隨形。我想找他道個歉,他倒是沒影了。
寂靜的深夜,室內忽而響起吱呀一聲推門聲。
下一秒,有道人影閃現在我床邊。
我一下驚坐起,剛想叫人,就被人捂住了嘴,一股熟悉的松木香味撲過來。
“我明日就要回上京了,來和你說幾句話就走。”
朦朦朧朧間,我依稀能看清男人鋒利的輪廓,深峻的眉眼。
他將被子提起裹在我身上,裹得我密不透風,熱得要命。
他好像放了什麼東西在我床頭,“這是你要的和離書,收好。若是有人來向你盤查我的事情,你照實說就好,反正一切也都與你無關。”
我心裡緊了緊,“你怎麼了?”
我聽見男人的輕笑聲,“你關心我?”
我揪著被角,沉默。
他低聲道:“有人拿鄭媞做筏子,把我假S的事捅到了陛下面前,陛下猜疑我勾結亂黨,有不臣之心。”
“可陛下不是你的親舅舅嗎?”
他的指尖撥弄著我的發絲,諷笑,“坐在那個位置的,哪還有什麼親人。”
借著外面朦朧的月光,我看見男人那張黑曜石一樣的墨眸,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我仔細審視著他,“顧囿之,這不會是你的苦肉計吧?”
“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見你了。”他的語氣突然沉下來,隔著被子緊緊抱住我。
“你以後要是去遊山玩水,身邊要多帶些高手,或者女扮男裝做些偽裝,總之要保護好自己。”
他好像在和我交代臨終遺言一樣。
“真的有這麼嚴重嗎?那你為什麼要這麼草率地變回顧囿之?”我問他。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以為你被那幫流匪劫走了,不馬上做回顧囿之,我調動不了精銳。”
我心口一震,整個人愣了幾秒,隨即甩開被子用力揮拳打他。
“顧囿之,你這個王八蛋,你又來了。你故意這麼說,就是想讓我忘不了你!”
他握住我的手,捧著我的臉親下去,直到我無法呼吸才放開。
臨走時,他說,“是的,我就是要你記住我。”
20
幾日後,我收到詔令,回上京面聖。
聖上隻問了我一個問題。
“顧囿之在江南這幾日都忙些什麼?”
我如實稟告,從每日跟蹤我求原諒,到和春風館的樂師學古箏,最後深夜闖入我的房內意圖輕薄我。
大殿內,一眾冷肅官員聽得低下頭咬牙偷笑。
“這個混賬東西,朕將整個大理寺都交給他,他成日就幹這些不務正業的事。”聖上嘴上雖然怒罵,臉色倒是緩和了不少。
從殿裡出來,我後背起了一身的汗。
宮裡的裁決很快下來,邊關起了叛亂,聖上命顧囿之上戰場,戴罪立功,
他走那日,長公主殿下命人接了我一起去送他。
半月不見,他看起來粗糙了很多,一身戎裝,胡子拉碴的。
他一直看著我,沉聲問:“你會等我嗎?”
我覺得應該給保家衛國的人一點希望,“我等你活著回來。”
次年春,顧囿之率軍大勝突厥,班師回朝。
我留了一張地圖給他。
有緣自會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