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成仁重重一杖打下來,我未來得及防備,疼痛難忍悶哼出聲。
餘光瞥過太子,他一臉看好戲。
藍皮炎,隻想趴收漁翁之利,一點力氣也舍不得出,咱們走著瞧!
37
老唐終於在我被打S前趕了回來,那破鑼似的嗓子一聲吼,人還沒到萬人斬直挺挺扎到高臺邊,「誰敢打我兒?!看老子不捶S他!」
皇帝在屏風後忽然變了聲,中氣十足雷霆萬鈞,青天白日竟讓我覺得詭異三分,「唐愛卿,唐將軍,當真是萬夫不當之勇,是朕下令打的人,怎麼?你是想弑君不成?!
「都愣著做什麼?給朕繼續打!狠狠地打!」
裴成仁趁著混亂,輕聲低語,「挺住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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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緊牙關繃緊身體,他提氣用力一杖打在我後背傷口處,鮮血噴濺而出,刑杖崩斷,我五髒震顫,一股溫熱腥甜慢慢流出唇角。
「唐嬌……」蕭如棠驚懼地哭喊,跌撞著撲到我身上,「陛下,別打了……侄兒聽您的話……」
我周身劇烈疼痛,但四肢心脈無損。
阿爹跳下馬一臉嚴肅地站在我身邊,屈膝……
我咬著牙低吼,「唐將軍,別忘了你代表的是玄甲軍,我玄甲軍跪天地,跪父母,絕不跪皇權,你想讓數十萬袍澤S無葬身之地嗎?」
阿爹立馬繃直了雙腿,看著我恨恨出聲,「唐嬌,到底想要幹什麼?」
「嘖,蹲下和我說話。」
「小兔崽子,找捶呢!」
阿爹氣鼓鼓地低下頭,我衝著他耳朵一聲吼,「我想要世界和平!!!」
「啊!陛下,我兒瘋啦!被您的威嚴嚇瘋了,您看這事鬧得!臣還是先將她送回家休養,再與您請罪。」
老唐順勢將我繩索鐵鏈劈開,抱著我下了刑臺。
眾人全都傻了眼。
我們父女的默契,全軍都聞風喪膽。
阿爹又衝著蕭如棠蹲下身,「臭小子,愣著作甚,跟我回去。」
蕭如棠眨巴了兩下眼,趕緊爬起來伏到我爹背上,噘著嘴說,「還是第一次有人背我呢。」
我從阿爹懷裡探出頭,一把揪住他耳朵,「哇,好大一朵絨傘花,揪下傘瓣生娃娃……」
蕭如棠捂著耳朵喊,「啊!嬌嬌,好疼!」
還知道疼,回家看我不抽S你。
阿爹煩躁地大吼,「再鬧捶S你們倆小崽子,啊!揪我頭發啦!……我扔了你們倆信不信……」
我們三人插科打诨一通鬧,想要混過去。
皇帝譏笑一聲,陰沉沉喝令,「禁軍何在?」
裴成仁帶著禁軍披甲持槍,從四處湧出,將我三人圍在正中。
我立時從阿爹懷中掙脫站在一側,做好了殊S一搏的準備。
阿爹卻將蕭如棠推給我,萬人斬握在手中呼嘯而動,禁軍侍衛嚇得紛紛後退好幾步。阿爹鄙夷一笑,轉過身冷冷看著皇帝,凜然出聲,「陛下,臣今日就說個明白,我這幾個孩兒是她娘的心尖尖,如今兩個女兒都已不在,若嬌兒再出事,我夫人定也活不成,城頭鐵鼓聲猶振,匣裡金刀血未幹,區區千人可能阻我,您當真要試試?」
皇帝久久未出聲。
太子鹌鹑似的縮一邊。
黎巨骨一臉看好戲。
眾位大人恨不得挖個坑將頭扎進去。
少年們則是滿目震驚。
就在兩方僵持中。
一頂白紗步輦翠羽儀仗,手持金色令牌,行色匆匆到了高臺前。
蕭如棠看著白紗內的人,難以置信地呢喃,「阿娘……」
我抬眼看過去,輕紗緩緩而動,翩然落下一女子,身姿嫋嫋,婉若遊龍,雖白紗遮面,卻難掩眉眼恍若出塵,簡直就是那誰筆下的洛神。
她眼波流轉看向我和蕭如棠,未出一聲,卻像道盡了溫言暖語。
我一時都看痴了。
這安平王妃似乎太過年輕,說是蕭如棠他姐姐我也信。
「阿娘……」蕭如棠驚惶不安地呼喊。
安平王妃衝他輕輕搖搖頭,一步一安然地走向高臺處,直到進了皇帝屏風後,皇帝一字呵斥都未出。
我回過頭疑惑地看著蕭如棠,貴母親排闼直入唱的哪一出?
他無暇顧及我,臉上滿是悲痛絕望。
安平王妃進去沒多久,皇帝便冠冕堂皇地出聲,「今日之事,使臣多有受驚,先回驛館好生休息再行商談。唐嬌既知錯也已受到責罰,念其往日軍功,免去其餘刑杖,但需禁足在家每日誦《元始天尊說酆都滅罪經》百遍,以示懲戒。至於唐將軍,愛卿還是好生保重身體要緊,如今都已白日夢魘,朕也很是掛心,不如就與七皇子同住皇陵養病,擇日再回京。」
狗皇帝,這是變相將我和阿爹分開軟禁。
阿爹沒有遲疑,躬身行了禮,「陛下聖恩,臣遵旨。」
我拉住阿爹的手,阿爹咬牙說,「皇陵被安排了禁軍守著阿良,你娘在路上,不可妄動。」
我攥緊拳頭,用力咽下這口氣,怪不得他能從十三位皇子中奪得皇位,真是心機深沉不可測。
皇帝又裝腔作勢地安撫眾人,「眾卿也回去好生教養子女,每日三省吾身,君君臣臣,不可亂也!」
「陛下聖明……」
一觸即發的血戰無聲無息止了兵。
阿爹看了看蕭如棠,我搖了搖頭。
蕭如棠怕是快要撐不住,不能現在問。
阿爹拍拍我的肩,翻身上馬去追阿娘以保萬全。
我自己背起蕭如棠一步步往外走。
宋子瞻他們想要過來幫忙,都被父兄疾言厲色呵斥著拉走,很快撒幹淨。
我不怪他們,明哲保身順勢而為,人人都會這麼做,沒人落井下石,已經算忠厚。
38
冬風初起,揚著簌簌的雪花一片片落下,我仰起頭看了看,空中風雪織成幕,前路日將斜,漸漸迷了眼。
蕭如棠昏沉著伏在我背上,輕輕出了聲,「唐嬌,你為何不問我……」
「不必了。」
「唐嬌,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我沒再出聲。
他自嘲般笑了下,斷斷續續地呢喃。
「你信不信我都要說,我從未騙過你,太子送你回來那日,皇上才與我說,讓我找到唐家的兵符,唐嬌,我知道在哪,就在你的修羅刀柄內,可我沒告訴他,我怕你生氣……怕你不理我……
「唐嬌,我是真心想娶你的……
「你知道以前我怎麼過的嗎?
「阿娘為了我生不如S地活……
「我為了阿娘渾渾噩噩地度日……
「直到遇見你,我才明白何為『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
我都氣笑了,「窮就窮,說那麼好聽幹什麼。」
他也吃吃地輕笑一陣,繼續嘟囔,「唐嬌,你哪像個女娘啊,蠻橫,粗魯,眼裡隻有金銀俗物,還慣愛欺負我……可是,不知何時開始我滿心滿眼全是你。
「唐嬌,我本想將我阿娘偷偷送到南召的,幸而你識破了扶桑兒的奸計,南召人好生歹毒,我怎能放心阿娘獨自去……
「阿娘,我阿娘的命好苦……
「唐嬌,當今陛下就如仁壽宮之變的隋炀帝一般,演的一手好戲……
「將所有人騙得團團轉……
「唐嬌,我知道你要做什麼,我幫你……
「是生是S,我與你,一起……」
「蕭如棠……」
後背明顯一沉,蕭如棠暈了過去。
我正心急如焚,迎面跑來駕馬車。
是惜霜。
「唐姑娘快上來,我送你們回去。」
惜霜臉頰有紅痕,明顯是掌印。
我有些猶豫,若是被皇帝眼線看到,肯定會對她不利。
「唐嬌,我跟家裡斷了關系,如今就剩一條命,你可是嫌棄?」惜霜一臉堅定,全不似那時重重顧慮。
我不再遲疑,背著蕭如棠跨步上去。
「惜霜,勞煩讓車夫快點……」
「好。」
我把蕭如棠放到車廂半抱在身側,又從懷裡掏出應急的通心丸放到他嘴裡。
「唐嬌,你傷得比他重……」
惜霜從我手中搶過藥瓶,倒出一粒塞進我嘴裡。
我口中立時腥甜酸澀百味聚集直衝頭頂,忍不住咳出一口血。
「你,這可如何是好,我們先去醫館……」
惜霜有些慌亂,我拉住了她的手,「沒事,隻是些小傷,不及戰場萬一。」
嘖,她怎麼還哭了。
我這該S的溫柔。
「惜霜,我……」我都不知該如何安慰她,關鍵我這懷裡還抱著一個呢。
惜霜拭了眼角的淚,有些難以啟齒地問,「唐嬌,唐陽在邊境也如你這般嗎?」
啥……?我被雷得外焦裡嫩瞪大了眼睛。
唐陽那傻狗?我天,他們怎麼會認識?
怪不得她總看我,唐陽和我是雙生,長相自然相似。
我賊兮兮一笑。
惜霜一下紅了臉,羞得眼角都隱了淚花。
我趕緊收斂笑容,正色道,「你是因為唐陽才與家裡翻臉?我家正處在風口浪尖,頗多兇險,你何苦讓自己深陷。」
「唐嬌,我今日看得明白,可我不後悔,唐陽說過要娶我的……奈何他總也不回來,我也不敢問,如今家中要給我定親,我不想嫁別人……」
惜霜說得委屈巴巴。
我像是吃了一口大瓜,不會吧,這都私定終身啦……
可我從未聽唐陽提起,那小子成日跟個憨憨似的,說娶媳婦兒影響他拔刀的速度,他才不要吶……
「惜霜,唐陽許多年都未回京,何時與你定終身?」
「你們離京那年,他陪著夫人去三清觀上香,我與母親碰巧也在路上,我家馬匹受驚,差點翻下陡坡,是他制服瘋馬,救了我一命,後來我去謝他,他說我好看,問我叫什麼,讓我給他當媳婦兒……」
我天……唐陽這猞猁狲,阿爹的一頓胖揍是挨定了。
不對啊。
「惜霜,他那時才七歲……」你怎能當真?
後半句我未敢說,她苦等了十二年,我不忍她傷心。
怪不得她對我處處照顧,原來是對唐陽心心念念且認真。
傻狗子,福氣怪好吶。
「惜霜,你若執意,不如先跟我家去,等我爹娘回來再商議,既然唐陽說娶你,這事他不認也得認,我替你做主,他敢龇牙,看我不削他。」
「他,他可曾與你提起過我?」惜霜一臉期待地看著我。
呵呵呵,唐陽,自作孽不可活,看我不忽悠瘸了你。
「他倒是沒和我提起過,不過聽他侍衛說,他做夢都霜兒,霜兒地叫呢……原來是你啊。」
「那,他可還記得叫我娣娣的事?」
「記得,都記得,不過,他指定騙你說不記得,他這孩子臉皮薄,你得跟他一哭二鬧三上吊,該削就得削。」
「那他倒是變很多,以前很是不知羞……」
我……不會連他喜歡裸睡都知道吧……
39
金釵墜地鬢堆雲,不知何處用將軍。
從秋狝那天後,皇帝眼線將府外把控得密不透風。
蕭如棠一直高燒不退,我沒敢把他送回去,怕那個假道士把他養S。
阿珍的藥已不管用,府醫來了一群愁得直揪頭。
平時照顧他的秦內官,熬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也不見好轉。
我狠下心,抱著他浸了冷水池。
第二日他退了燒。
我昏昏沉沉躺了三日才下床。
蕭如棠在府裡半日醒半日睡地養著,我沒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