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二皇子後,人人都說我好命。
殊不知我們在外郎情妾意,回府相敬如賓。
後來我假千金的身份暴露,決定跑路。
可那晚,二皇子反倒破天荒地留宿了。
他一改往日清冷持重的模樣,笑道:
「不知我這個私通生下的假皇子,夫人可會嫌棄?」
夜裡,又聽見他喃喃地說:「太好了,不是妹妹。」
我:……不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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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京城流傳著一份心機女排名。
第七十二個賽季,我終於擠下了我娘,榮登榜首。
在宮宴上,我一戰成名,藥倒了以情緒穩定著稱的二皇子。
老太妃氣得險些昏S過去,礙著我爹是丞相不好發作,隻得下旨賜婚。
我成了二皇子側妃,也是他府裡唯一的女人。
朝野皆知太子遭了陛下厭棄,二皇子蕭晗燁如今榮寵最盛。
更叫人眼紅的是,旨意一下,蕭晗燁便婉拒了陛下讓他選正妃的要求。
他說要一心一意待我,選秀容後再議。
我察覺出了一絲不對。
那晚他分明……寧S都不願碰我。
我怕他當真中了熱毒,最終還是喂他吃了解藥。
太妃和他母妃趕來時,後殿裡看著一室旖旎,實則根本無事發生。
甚至,蕭晗燁的神志比我還清醒半分。
吃了解藥後,他不知是出於什麼考量,沉默半晌,反倒開始慢條斯理地解外袍。
我下意識便捂著眼睛衝到了門邊:「你做什麼!」
他的情緒依舊很穩定,平淡地嘲諷道:「凌姑娘想要的,難道不是這種效果?」
我回過神來了:「哦,是,是吧。」
2
於是我也開始解外袍。
蕭晗燁慢悠悠地站起身,體貼地接過了我那件煙羅織金點翠裙。
他指間猛一發力。
我還來不及阻止,那件全京城一共兩件的煙羅織金點翠裙,就這樣裂了一個大口子。
我氣得手都在顫抖:「你好歹說一聲你要撕,我這裡面明明還有件不值錢的!」
蕭晗燁冷笑:「丞相府那麼多銀子,還能缺了你衣服穿不成?」
我剛想向他訴說自己作為庶女悲慘的身世,外頭就傳來了喧哗的動靜。
蕭晗燁輕輕一哂,扯開衣襟,轉身便朝龍鳳榻走了過去。
那雙清亮的瞳孔裡看不出情緒,隻掠過我,又朝著身下的位置點了點。
我配合地走過去躺下了。
那龍鳳榻實在太窄。
蕭晗燁的面色依舊帶著催情散留下的潮紅,氣息落在耳邊熱得滾燙。
他全靠手臂支撐著身體,腹部繃得很緊,竟是一點沒觸及我的肌膚。
直到寧貴妃帶著眾人大張旗鼓地砸開門鎖時,他眼神裡才多了幾分迷離,茫然地松開了攥著我衣襟的手。
凌丞相率先叫喊起來,像隻絕望的土撥鼠,一嗓子嚎出了御花園:
「凌雲溪!你這丟人現眼的東西!」
接著他便開始對著太妃抽自己嘴巴:
「臣教女無方啊,養出了這麼個混帳。
「她成天念著要嫁二殿下,臣覺得她實在配不上便沒允。
「誰知,誰知她竟與二殿下有了私情——」
3
蕭晗燁跪在我身側,微蹙了下眉。
我對他產生了一絲奇妙的同情。
任誰被這樣潑髒水,隻怕都要氣得火冒三丈。
凌丞相又抽了自己一巴掌:「她娘是青樓出身,那些下賤手段全叫她學去了,臣這就把她帶回家好好地罰,不,太妃娘娘哪怕想賜她根白綾,臣也絕不敢有半分怨言!」
蕭晗燁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就這樣帶著淬了冰的神色,朝太妃和寧貴妃冷聲道:「是兒臣情難自禁,失了分寸。
「事已至此,求母妃讓凌大姑娘進府吧。」
我繼續掐著自己的大腿,默默地流淚。
聽聞太妃要封我做側妃後,我更是呈現了從驚惶,到喜極而泣的精湛表演。
哭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梨花帶雨。
我一邊哭,一邊覷著身邊人的神情,心道自己這是惹上大禍害了。
這可是蕭晗燁。
心性淡漠涼薄,素來不喜不怒不嗔。
陛下盛贊他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在朝堂上每每被太子黨圍攻時,也都未曾流露過半分不悅。
如今這般,分明是想找我秋後算賬啊。
我有苦難言,卻擋不住京城貴女們恨我恨得銀牙咬碎。
出門買個東西,我便能被人追著罵上二裡路,還罵得有理有據,讓我完全無法反駁。
這天我進了鳳祥閣,迎面便遇上了鎮國公的孫女。
她秀眉一挑,脆生生地說:「哪裡來的低賤東西,也配和我一起挑衣服?」
我敷衍道:「是是是,我不配。」
她更怒了:「你這狐媚樣子怎麼可能入得了二殿下的眼,定是你使了些卑劣手段!」
我誠實道:「對對對,我狐媚。」
她:「你說,你是不是給他下藥了!」
我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卻聽得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凌姑娘在這裡啊,叫我好找。」
我僵硬地轉過頭,對上了蕭晗燁那雙幽深的眼睛。
那晚隔著燭火看不分明。
今天見了,才知道京城女子對他趨之若鹜,絕不隻是為了享富貴的。
他生得實在好看,身量又高。
往鳳祥閣外一站,店裡的人連金釵玉飾都不看了,隻盯著他。
更見鬼的是,他今日一改平時的漠然,眼角眉梢竟帶了幾分笑。
……雖然在我看來滿是譏諷。
我隻得說:「二殿下,好巧。」
蕭晗燁展顏一笑,春風滿面:「不巧,我在找你。」
我渾身一激靈,但主打一個句句有回應:「诶呀,我也在找燁哥哥呢。」
蕭晗燁聽見那句哥哥,頓了頓。
隨後他無視了鎮國公孫女的問好,問我來買什麼。
我說裙子。
他懊惱道:「那日怪我唐突,把妹妹的裙子扯壞了。」
鎮國公孫女目眦欲裂。
蕭晗燁繼續說:「要多少錢?我來付。」
我:「五百兩。」
蕭晗燁咬牙切齒地微笑著:「方才沒聽清,多少錢?」
我:「八百兩。」
蕭晗燁沉默了。
我:「一千兩。」
蕭晗燁問我為什麼不是一千一百兩。
我從諫如流:「一千五百兩。」
蕭晗燁用他S人的眼神告訴我,再多就沒有了。
我那天拿著一千五百兩銀票回了府。
4
半月後,妙音閣的榜單出爐。
「京城十大蛇蠍女子,榜首,凌雲溪。」
我看著被我擠到第二的、那個熟悉的名字,木然對侍女道:
「紅雀,去告訴姨娘,她的衣缽有人繼承了。」
作為蟬聯了整整七十一個賽季的冠軍,我娘沒有絲毫被擊敗的不悅。
她隻是神情復雜地看著我,又問我宮宴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那個嫡出的妹妹也在臥房外頭探頭探腦,我把她趕了出去。
我對著我娘糊弄道:「女兒就是喜歡那二皇子,這才使了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
「父親已經罰我跪過三日祠堂了,娘就別再追究了吧。
「您看二皇子連選秀都拒了,定然是一心一意待人的。
「女兒嫁去肯定享福,往後給娘掙個诰命可好?」
可我千不該萬不該忘了,我娘那整整七十一屆冠軍,實在也不是白得的。
她淡淡地說:「凌、雲、溪。」
我麻溜地給她跪下了。
我娘仍是淡淡地:「我一個青樓出身的妾室,當不得皇妃的跪。」
於是我站了起來。
我娘怒道:「反了你了!跪下!」
她年輕時是靠唱曲選上花魁的,嗓子還是那麼好,這一喊,我心肝肺都跟著顫。
我隻好迅速而低聲下氣地說:「父親讓我幹的,得手了就給您扶正。」
我娘拍案而起:「你聽那狗東西放屁!明日你就要出嫁了,我正嗎?」
我心虛道:「父親說等我進了府……」
我沒敢說,若是不幹,父親便會將我娘賣回青樓去。
我娘幽幽地嘆了口氣。
良久,她才喚了聲我的小字,正色道:「阿雲,有些事該叫你知曉了。」
5
那是我出嫁前在家的最後一晚。
我娘告訴我,我其實不是丞相親生的。
我潛在的爹有八個。
但絕無可能是凌丞相。
因為直至我長到兩歲,我娘才與凌丞相認識。
她被哄得以為找到了可託付之人,滿心歡喜地進了府。
卻沒料到主母竟已經懷胎十月。
她察覺不對,想要離開,那位主母便動了胎氣。
這故事的多種版本,我已經在京城的茶館街巷裡聽了幾百回。
隻是其中無一人質疑過,那被外室抱在懷裡的孩子,究竟是誰的血脈。
人們想當然地認為,能將主母氣得難產的,定然是那男人的親骨肉了。
我聽完後說:「哦,難怪啊。」
難怪我有了這爹,比沒爹的活得還困難呢。
正妻離世後,他年年寫悼亡詞。
世人皆說他痴情又仁義,不肯再娶親,卻又不忍見我流落青樓。
又說他隻是赡養著我娘,也不給名分,想來當年不過是一時糊塗。
傳著傳著,又變成我娘給他下了藥,不擇手段地逼他接自己進府。
我感到心口一寸一寸地涼下來,像是被冬日的湖冰沒過了頭頂。
娘教過我們明哲保身,教我們遇事讓三分,不與人爭。
也教我們生S大過天,名聲隻是過眼雲煙。
往日我每每問起她實情,她都隻是輕描淡寫一句:「陳年舊事,阿雲莫要追究了。」
她便這般忍了十八年,頂著惡毒至極的咒罵,一人養大了兩個姑娘。
那騙了她清清白白一生的男人,卻受著世人敬仰,如今還要哄我做他的棋子。
我忍不得。
我娘性子柔,二妹妹沒心眼,那往後便讓我來爭。
我如今可是全京城排行第一的心機女。
總不能愧對這樣好的名聲。
6
第二日拜別高堂時,那位置上照例隻有凌丞相一人。
他說請我娘來,於禮不合。
我連忙說無妨的,有父親在便足矣。
隨後,我垂在衣擺下的手指勾了勾。
御前女官收了我二百兩銀票,立刻上前扶住我,高聲道:
「側妃是入了皇家玉蝶的人了,拜外臣於禮不合。」
她中氣十足地喊:「請高堂拜別皇子妃——」
正廳裡有人撲哧一聲笑了。
我一聽便知道,是我那二妹妹。
凌丞相臉上青白交加,眼風在屋內掃了一圈,卻怎麼都找不到出聲的人。
今日丞相府賓客盈門,他發作不得,隻好悻悻地收了勢。
隔著朱紅色的蓋頭,我愉悅地彎起了嘴角。
聲音卻泫然欲泣:「父親,這……」
凌丞相撩起衣擺,帶著掩飾不住的惱恨,恭敬地跪下了。
我一步三回頭地走出了丞相府的大門。
走得戀戀不舍,依依惜別。
到最後他已經目眦欲裂,滿臉都寫著「快滾」。
所以說嘛,我心道,凌季豐,有你在便足矣。
若是你請了娘來,我還弄不了這一出呢。
7
我心裡實在高興。
直到蕭晗燁進了洞房,用玉如意挑起我的蓋頭時,我臉上那情真意切的笑容都還未曾散去。
他沉默了半晌,臉色說不上好,仍是那副事不關己的淡漠樣子。
隻盯著滿床的紅棗花生,轉頭對嬤嬤道:「這些……都撤了吧。」
嬤嬤是他府邸裡的,曉得他心思莫測,不敢多嘴。
當下便覷著他的神情,麻利地收拾好床鋪走了。
這會兒我也終於反應過來,想起自己之前幹的事了。
前些日子在外遇到蕭晗燁時,他待我溫柔體貼,給錢還大方。
簡直像個隨時會爆出銀票來的財神像,還滿京城跟著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