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什麼狗不狗的!裴燁是中了幻術!”
掌門陰沉的目光掃過眾人。
“……是是是,未曾見過什麼法術能有這般效果……不如今日這雙修大典暫停,我們細細查過之後再議……”
話說著聲音漸小,變成傳音。
廣場上也響起竊竊私語之聲。
人多口雜,縱使掌門再怎麼遮人耳目,事情也必定會傳出去。
凌雲宗這樣的大派,怎麼會允許掌門長著個狗頭呢?
裴燁的大好前途,毀於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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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不夠。
我壓下翹起的嘴角,上前一步,拱手行禮:
“師傅,徒兒有話要說。”
15
掌門看過來,微微皺眉,好一會才想起我是誰。
“哦……是錦兒啊,你有何事?”
我腰彎得更低了:“今日諸位道友皆為我凌雲宗而來,若為了這點小事便拂了大家的好意,多少有些無禮了。”
“依徒兒看,不如讓大家繼續觀摩瑤光劍韻,反倒能顯出我凌雲宗泱泱大派的氣度。”
有長老撫須點頭:“有理,你個小丫頭,思慮倒是周全。”
掌門也微微頷首表示同意。
我得寸進尺:“謝師傅誇贊……說來慚愧,徒兒還有個不情之請。”
“哦?”
“徒兒也想試試看,能否拔出瑤光。”
眾人愣了一會。
掌門一臉不可思議,連緊皺的眉頭都張開了:“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瑤光神劍也是你一個女子能碰的?!”
我憋出一汪眼淚:“實不相瞞,徒兒……心慕裴燁師兄已久。”
“師兄與青青師姐天作之合,徒兒也不敢想其他,隻想救師兄一命。”
“今日師兄遭難,並非中毒,而是中了蠱!”
“拔出瑤光神劍,便可進入秘境。徒兒恰巧知道那秘境中有能解蠱毒的仙草!”
掌門不信:“我們修仙之人,如何會怕什麼蠱蟲?”
我信誓旦旦:“徒兒在凡間的時候,曾見有男子中蠱,症狀與師兄一模一樣,絕對是蠱沒錯。”
有師姐捂嘴嬌呼:“呀,怎麼會有這樣惡毒的蠱?”
我故作懵懂:“據說這蠱隻對負心漢有效果,若是對伴侶忠誠,一生也不會發作的。”
說罷,我把血色逼到臉頰,嬌羞地道:
“今日師兄和青青師姐大婚,師兄該不會是……也對錦兒動了情,所以蠱才發作的吧?”
“這樣一來,錦兒更要去為師兄找尋解藥了!求師傅成全,讓徒兒試一試吧!”
師姐們露出鄙夷之色,掌門也搖頭嘆息,同意了我的請求。
他們都不認為我能拔出神劍。
我大事化小,轉移注意力,將裴燁中蠱變成了兒女情長的小事。
誰也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瑤光仍舊嗡鳴不止。
今日該它出世,畢竟隻有瑤光現世,魔族才有重見天日的機會。
這是這方世界的“天道”,是不可更改的劇情。
我抬頭看著天上仍舊聚攏不散的烏雲。
你是要保裴燁,還是要保這方世界正常運轉、保住自己?
我伸手,給了它第三種選擇:
若裴燁不行——
換個主角又何妨?
……
瑤光出鞘。
靈氣衝天而起,我的頭發和衣服在風中飛舞。
雷聲消失,烏雲散去,這方天地重新回恢復了正常。
我御著瑤光,站在半空對眾人行禮:“各位,我這便去秘境尋藥。”
“等等——”
掌門大驚,在身後喚我。
可瑤光衝的太快了,我的心飛得更快,甚至想振臂高呼。
我裴金娘,不僅改寫了自己的命運,還改寫了這天下人的命運!
我,才應該是主角!
16
我找到了魔君。
三千年前,他被凌雲宗當時的掌門拼S封印在了秘境深處。
這裡瘴氣濃鬱,元嬰期以下的修士在其中根本無法行走。
瑤光為我劈開了路。
我目標明確,直奔魔君而來。
赤裸著上身的男人泡在水池裡。
他眼梢向上揚起,帶著妖豔的紅,頭上兩個手指長的黑色尖角彎彎曲曲,在火紅的發中頗為顯眼。
我站在水池邊默然無語。
裴燁來的時候,這魔君明明是個波濤洶湧的火辣美女。
一條尾巴纏繞上我的腳踝,蠱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終於來了,我等了你好久。”
我揮劍斬斷了那條尾巴,面無表情:“我是來找你交易的。”
斷尾化作魔氣潰散,魔君又靠回水池邊,懶懶地看著我:“女人真是無情啊……說吧,你有什麼能與我交易的?”
我騙魔君,說我那道侶背信棄義,不僅棄我而去,還滅了我滿門。
而新歡是凌雲宗掌門的女兒,他們勢力龐大,我報仇無門。
魔君眯眼看著我,不知道信了沒有。
“所以,你要S了他們?”
“不,我要S盡天下人。”
我撫摸著瑤光,眼神痴迷:“世人皆負我,所以他們和該去S,成為我劍下亡魂!”
魔君哈哈大笑:“然也!本王答應你。”
他說著,舔了舔嘴唇,上下打量著我:“除了放出我族兒郎,我還有一個條件。”
“什麼?”
“做我的女人。”
“好。”
我毫不猶豫,伸手在他的胸膛上畫著圈:
“隻是我那前夫想要趕盡S絕,魔君可願幫我設局?”
魔君捉了我的手指,烏黑的眸子定定地看著我:“好。”
那雙眼睛裡沒有半分情誼,隻有狡黠和S意。
好巧,我也是。
17
我回了凌雲宗。
謊稱在魔淵中找到了蠱毒的解藥。
同時暗中操控蠱蟲,讓裴燁從狗化的進程中漸漸退回到人形。
但這一過程很緩慢,需要人日日陪在身邊看顧,稍有不慎就會功虧一簣。
我毫不猶豫把這件事攬在身上。
如今瑤光認我為主,按照規矩,我就是凌雲宗下一任繼承人。
可宗門建立數萬年,換過上百位宗主,無一名是女子。
除了我。
一時之間,各大山門的長老們蠢蠢欲動,派系鬥爭在我看不見得地方硝煙四起。
但我整日圍在裴燁身邊,似乎對權勢毫無興趣。
裴燁如今再不肯見柳青青,他認定自己身上的蠱是柳青青下的,恨不得將她剝皮拆骨,可顧忌著掌門在,隻能咬牙忍下。
他隻肯讓我一個人近身。
我日復一日地給他煎藥、擦身,在他耳邊詳細敘述了魔淵中的種種,並在某日將瑤光不慎忘在了裴燁的房間。
當晚,裴燁帶著瑤光消失了。
我迅速將消息傳遞出去。
瑤光與我距離雖遠,但仍有一絲聯系,我能感應到它再次開啟了魔淵,能感應到衝天的魔氣在逸散。
整個修仙界都沸騰起來。
魔族已經被鎮壓數千年,也許凡人不知道,可每個修仙者都記得魔族曾給人間帶來怎樣的生靈塗炭。
各大宗門齊聚,前往魔淵。
我到的時候,裴燁腳踏瑤光御劍而起,魔尊飛在他的身後。
裴燁狂笑著:“不成仙便成魔!我裴某絕不屈居人下,我生來便是主宰!”
他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我,勾了勾手指:“錦兒,過來,隻有你不離不棄陪著我,我定不負你。”
“是嗎?”
我向前走了兩步,咬著嘴唇糾結:“可是師兄,錦兒聽說你從前與裴家女訂過親,還和柳師姐也……”
裴燁打斷我:“錦兒,那都是過去了,從今往後我們一生一世一雙人。”
“師兄還是慣會說鬼話啊。”
我輕笑著,法力從臉上拂過,偽裝盡去。
裴燁震驚地瞪大眼睛:“裴金娘!怎麼是你?你怎麼可能還活著?!”
我伸出手喚瑤光:“因為沒能親手S了你,金娘在九泉之下也沒法瞑目啊——瑤光,來!”
瑤光嗡鳴不止,掙扎著從他手中竄出,飛到我的身邊。
裴燁心術不正,他抹去我的痕跡,想讓瑤光認他為主。
可神劍乃正道,當然不從。
在我的授意下,瑤光才不情不願地偽裝出和裴燁認主的假象。
狂風吹散我的頭發,劍氣化作長龍圍繞我盤旋不止。
我低喝道:“仙君,您還要等到什麼時候?真要和裴燁同生共S嗎?!”
天龍仙君長嘆一聲,從裴燁身體中飛出來,化作殘影鑽進我的身體。
我的修為一再攀升,金龍長鳴,氣勢如虹。
“不,這不可能!!”
裴燁猩紅了眼,咆哮著:“賤人!你也在騙我!你們都在騙我!!”
我哈哈大笑:“對,騙的就是你!給我S吧!!”
蠱蟲暗中催動,這一次我毫無保留,裴燁掙扎著,痛苦地跌落,變成了一隻黑狗。
這一次,他從肉身到靈魂已徹徹底底狗化。
從此,生生世世都要在畜生道輪回,永不見天日。
裴燁在地上轉了轉,感應到天上恐怖的威壓,害怕得渾身發抖,失禁了。
柳青青不知從哪摸出來一根狗繩,把裴燁牽到了身邊。
我舉起瑤光,對準魔尊:“那麼現在,該到你了。”
18
“小姑娘,你出爾反爾啊。”
魔尊摸了摸鼻子,笑得很耐人尋味:
“不過沒關系,謝謝你的幫忙,讓我魔族的兒郎們能重見天日。”
“你謝早了。”
我向前一步,伸出手,柳青青把狗繩遞給我。
魔淵中處處都傳來了法力的波動,綿延不絕,陣眼就在我的腳下。
這是我來魔淵的時候,裝作迷路,在魔淵中布下的大陣。
裴燁被我放在陣眼處,寒光閃過,狗頭落地。
黑狗血噴簿而出,被瑤光聚攏。
民間傳聞,黑狗血能闢邪——普通的狗當然不行,可有天命氣運在身的狗,原本是天之驕子的狗,一定可以。
魔尊終於動容,他化作一團黑霧尖嘯著衝向我。
我們戰作一團。
柳青青持劍守著大陣,靜待陣法形成。
她的身邊,無數正道修士為她護道,與魔淵中爬出來的無窮無盡的魔族血戰。
這一戰,不S不休!
天地轟隆,大地奔騰,鮮血染紅了魔淵的土地。
魔族本就該重新現世,這是這方天地的規則,逆勢而為,勢必困難重重。
我噴出一口鮮血,劍指蒼天,目眦欲裂:“來啊!再來!”
方才的大戰中,每一次我要S了魔君之時,總會出現意外——
突然出現的空間裂隙、莫名其妙紊亂的靈力,甚至連瑤光都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差錯。
上天不想讓魔君S,它要維持它的天道,可——憑什麼?!
我大喝道:
“憑什麼?!吾輩修士苦修數千載,就是要掙脫這天命,憑什麼要受你這賊老天擺布?!”
“今日,我裴金娘在此立誓,我不成仙,不成神,隻願為這天下蒼生掙得一個逍遙自在!”
“我要——踏碎這九重天!”
魔族停下,修士停下,億萬個生靈停下。
他們都在看著我。
無數念力如長河奔湧進我的身體。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輕的好像馬上就要脫離這方天地。
大陣已成,狂卷的魔氣收束,被深深封印在魔淵底部。
有大陣在,可保天下幾萬年安虞。
柳青青蒼白著臉收回劍,用最後一絲力氣化作虹光飛向我。
“天下女子本為一體,讓青青也祝你一臂之力。”
……
19
我猛地睜開眼。
陽光燦爛,撒在窗棂邊的綠蘿上。
我媽推門進來,塞給我一杯熱牛奶:
“都幾點了才起,昨天是不是又熬夜看小說了?!”
我握著溫熱的杯子,呆呆地看著床邊地毯。
地毯上有一本厚重的書,書名《劍道至尊》。
它一點一點變得透明,化成金光潰散於天地之間。
我不再是書中人,他們亦不再是書中人。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們俯仰於天地之間,逍遙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