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趔趄,手臂磕到桌角。
母親立刻開罵。
”我讓你拿的不是這些玩具,是你弟弟穿過的衣服,在雜物間。“
”我怎麼生了你那麼個榆木疙瘩,上那麼多年學,也是白上了,聽不懂人話!“
呵呵,我冷笑。
這個自私自利,沒有良心的瘋女人。
”那麻煩你說清楚,話說的不明不白,會給人帶來很多的麻煩的。”
母親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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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一怔。
記憶中,這是我第二次生硬地頂撞她。
彼此都不可思議。
我想起第一次頂撞她,是述說自己的委屈。
她第二天就請來了趙法師。
將我是顆天煞孤星的念頭植入大家的頭腦中。
三人成虎,眾口鑠金。
漸漸地,大家看到我,第一件事就是拔腿跑。
那麼多年,我進入他們的圈套,做牛做馬,還被他們敗壞名聲。
母親突然扭頭大步跑到院內。
第十個生日,母親搞得十分的盛大,把八竿子不相幹的親戚,鄰居都給請來了。
院內人擠人,下腳地都沒有。
母親淚如泉湧,開始張著血紅大嘴嚎啕大哭。
”我含辛茹苦洋把你養大,如今得到了什麼呢?原來我是那個給你帶來麻煩的罪人啊!”
“原來救了你,我這個當母親的成了罪人!”
“當初讓我二選一的時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知道我多麼難選擇嗎?原來你一直把我視為帶來麻煩的人。”
”我好痛苦啊!媽媽做錯了什麼!“
“明兒啊,你在天有靈的話,你睜開眼睛看看媽媽過得是什麼日子!”
看到母親蓬頭露面,痛苦到幹嘔的表演。
我真是忍不住想為她鼓掌。
無比精湛的演技,這十裡八裡的都不是她的對手。
接下來,左鄰右舍開始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救她還不如救一塊叉燒肉。”
“我就說吧。女兒靠不住,女兒要是能靠住,狗熊都能爬上樹。”
“太可憐了,明兒媽救了一個白眼狼出來。”
“唉,明兒媽也是可憐的人,如果當初救的是兒子,現在兒子也該娶上媳婦了,她也該頤養天年了,果然啊,選擇大於努力。”
”這都是命啊!“
他們說這些話的時候,還不忘狠狠瞪自己的女兒幾眼。
我在心裡冷笑。
母親還是這一招,一招吃遍天。
哭泣賣慘,站在道德的制高點。
敗壞我的名聲。
誰讓她是S了兒子的可憐女人呢?
誰讓我生來是女孩子呢?
6.
我知道我再怎麼解釋,都是蜉蝣撼大樹。
在他們看來是狡辯。
現在一切都明了起來。
這些年我周邊發生的事情,瞬間理解,腦袋瞬間清晰。
為何大家看到我都會捂住鼻子遠離我?
那些“援交妹”、“掃把星”、“天煞孤星”的惡毒稱號是怎麼來的了。
大二那年,情竇初開的我遇到了一個男孩。
他溫柔、善良,讓活在孤島的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溫暖。
可好景不長。
那天,男生突然面露難色跟我提了分手。
說完分手後,沒等我回復,他扭頭跑掉了。
那落荒而逃,慌不擇路的背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大白天地撞上了鬼。
縱然很心痛,我也沒有糾纏他。
一個人默默吞下失戀的苦楚。
母親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消息。
對我冷嘲熱諷。
“讓你去上學,你和男人胡來亂來,你安心接受自己的命運吧,你就是顆天煞孤星,任何人靠近你都會有災難,你弟弟就是個例子。“
“你應該感謝我,如果我把你這些年做的事透露給你的同學們,等待你的隻有退學這條路了。”
不能讓同學們知道。
我還要上學,無論如何,我都要把這四年給堅持下去。
從那之後,我默認自己就是母親說的掃把星。
自從父母設置了這場騙局,以弟弟被綁匪撕票後,我的悲慘命運就已經定下了。
在我們這個傳統的家庭環境中。
我是個女兒,是個賠錢貨。
無論我掙再多的錢,再怎麼付出,都是應該的,都是不被看到的。
我的父母很聰明,他們很早就開始布局。
在外面散布我的不實謠言。
上高中時,放學有男生堵住我,把情書交給我。
被母親一把奪下。
她在親戚鄰間說我小小年紀不檢點,不好好學習,和男生胡搞八搞。
和班主任舉報我作弊。
和我高中認識的朋友說我偷錢。
這一樁樁,一件件事都是她做出來的。
看著母親張牙舞爪惡心人的模樣。
我恨不得將隔夜飯吐到她的頭上,給她洗洗頭。
再看周圍親戚鄰居嘴歪眼斜的模樣。
我恨不得趕緊逃離這個令我作嘔的樊籠。
母親一把拉住我。
“你要去哪?你不想你弟弟投胎轉世嗎?”
我甩開她的手。
忍住心裡翻滾的惡心。
”他投胎轉世用的著我嗎? “
母親再一愣,眼中滿是迷茫。
我的反應和她的預料有偏差。
在經過眾人吐沫星子糊臉的指責後,我應該著急地進行辯解。
接著逆來順受任憑她的擺布。
她安心地享受我被虐後的窩囊模樣才對。
“總之,你不能走。你把這些物品給燒了,讓你弟弟安心投胎後再說。”
她不S心再次拉住我,測試我的反應。
我很想推開她,但在大庭廣眾之下,一旦對她動手,這個變態老女人再一張開大嘴,往地上一躺,我的處境更加的艱難。
無奈之下,我隻能先穩住她。
“媽媽,剛剛接到公司的電話,我手頭還有一個項目工作還要去處理一下。等我處理完了,就回來,你等著我。“
沒等她給我反應,我急急忙忙地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7.
我用打車軟件叫了輛順風車。
上了車後,我再也忍不住,眼淚簌簌往下掉。
二十幾年一直活在父母為自己建造的牢籠裡。
付出了所有,陷入自責裡徘徊。
眼前出現了一隻捏著紙巾素白的手。
“有什麼委屈就哭出來,哭出來後,委屈也就消散了。”
聽到這話,我由默默流淚直接嚎啕大哭。
從小到大,隻要我覺得委屈想流淚的時候,母親隻會大聲制止我。
“大白天的張著大嘴,隻會作S地哭,你弟弟都被你作哭沒有了!”
從那天之後,我不再流淚。
流眼淚對我而言是羞恥的,是不光彩的。
第一次有人不嫌棄我哭。
我抬頭,是一張熟悉的臉。
”林澤?“
我錯愕道。
他就是我大學時期情竇初開的男友。
那個匆忙跟我提分手,仿佛我是女鬼在後面追他,頭也不回地跑掉的初戀。
林澤看著我。
“對不起,孔月,那個時候,我不是故意傷害你的。那個時候我年紀小,思想不成熟,突然有天有人寄了封信給我......”
“信裡是不是說我是援交女,不檢點。”我打斷了他。
林澤點點頭。
“跟你分手後,我整個人渾渾噩噩的,我想去找你,實在沒有勇氣,我偶然得知你在這個城市,於是毅然決然辭去了工作,來到這裡。”
“想請你再給我一個機會,那麼多年,我還是愛你....."
我心裡湧上了一股暖流。
這是我青春年代愛過的男生。
他還是如此善良,溫暖。
看來老天還沒有放棄我。
林澤突然抓住我的手。
“月月,信上的那些內容,我不會和別人說的。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人是會變好的。我相信你,現在也變好了。”
我好像被人當頭一棒。
“說到底,你還是相信信上的那些內容,相信我做出了那些事?”
林澤撓撓頭。
“我也不想信的,但是你媽媽證實了那些內容,證實你確實做了那些事。”
“月月,你害S了你弟弟的事,你媽媽求我保密。”
“我知道你虛偽,狠毒,冷漠。我還是愛你。”
林澤一副感天動地的模樣。
一副施舍我的模樣。
“我們沒有可能了。”
我甩開他的手,忍下抽S他的衝動,跳下車。
我不可能再和他再續前緣。
他不是我的良配,我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時間,他從來沒有想過了解我。
而是通過一封信,狠心拋下我,落荒而逃,留我一個人度過那段痛苦又孤獨的歲月。
父母為我打造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牢籠,我怎麼都逃不掉。
人隻能靠自己,父母靠不住,男人靠不住。
命運隻能掌握在自己的受眾。
8
俗話說,虎毒還不食子呢。
父母是怎麼忍心這樣對待我的呢?
十年以來,將我周邊的關系破壞個幹幹淨淨。
沒有人敢靠近我,父母把我變成一個安全的大血包,再安心吸我的血。
讓我上大學,也隻是讓我變成高級的牛馬打工人,這樣的話,他們能吸到更多的血。
我會源源不斷給他們創造更高的價值。
這樣救了我,證明他們不是重男輕女,也能堵住親戚朋友們的嘴巴。
好一個一箭雙雕。
父母的電話如催命符般打來。
我通通點了拒接。
他們的短信如潮水般襲來。
“明兒,這可是你弟弟最後一次的投胎機會,趙大師說了,十年難遇的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你忍心看你弟弟無法投胎,變成孤魂野鬼遊蕩在六道之中嗎?”
呵呵,這對該S的厚臉皮狗男女。
那麼多年,隻有我在這個人世間活成了真正的孤魂野鬼。
我忽視掉這些賣慘試圖讓我回心轉意的短信。
父母眼見軟的不行,開始來硬的。
“這些年,如果沒有我和你爸對你的保護,你早就被退學了。”
“你天煞孤星的身份說出去,大家都會逃離你的,明明,你得學會感恩,讓你去大學接受教育,是讓你學會明事理的。”
“你必須回來,把趙大師這場作法錢給付了。”
“你和你弟弟同年同月同日生,做法事的錢必須由你來付,我和你爸爸付錢,我們會遭到反噬的。”
以往窩囊的我,看到這些短信定會自責不已。
忙不迭地把錢轉過去。
以求自己的安心。
這次,我直接將手機調成飛行模式。
沒過多久,領導的語音電話打來。
我接了後,上來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訓斥。
“孔月,你在哪裡,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父母親帶著一個道士在公司裡作法。你趕緊過來,不然,我就報警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他們為了錢到了如此喪心病狂到了如此地步,臉都不要了。
我急急忙忙趕到公司。
母親抱著弟弟的黑白照,父親抱著弟弟的牌位,常客趙大師拿著拂塵正在跳大神,嘴裡還振振有詞,不知在嘀嘀咕咕什麼。
同事們都驚恐地站在一旁,想必他們也是開了眼了。
原本跪著的母親看到我來了後,趕緊站起身,跑向我。
隻用母女二人能聽到的聲音。
“我已經給你下最後通牒了,今天你不拿錢,別怪我做出不講母女情面的事情。”
我看著母親高高的颧骨,消瘦到凹下去的臉頰,深陷的眼窩,貪婪的眼神。
簡直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