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沉默不語。
“看你這個樣子,此事是真的了?”
父親面上瞬間帶上了慍怒冷聲道,“從前你們二人青梅竹馬,形影不離,弄得天下人皆知。現在可好,我褚家出了個被退婚的女兒!”
繼母上前,抓住父親的袖口,哭天抹淚,“哎呀,老爺,這婉瑛被退婚,人人都說,她品行不堪,這...這褚家女子的臉面都丟盡了,婉玉日後如何說親啊?她還小啊......”
“是啊,父親,姐姐被退婚,這京城中人都知道了,女兒以後.....”她淚眼婆娑,“女兒以後可沒法子做人了,父親!”
我跪在地上,不曾言語一句。
父親松開繼母的手,平息呼吸後,對我說,“今日,你便去跪祠堂,跪上一夜。”
他甩甩袖子,轉身就走。
繼母和妹妹臨走前仍向我投來不善的目光,“哼,真是家門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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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祠堂格外的冷。
唯一的一次,江笙沒有來。
8.
皇後娘娘要舉辦賞花宴。
原本繼母不願讓我去的,這賞花宴明眼人都要知曉,賞花宴就是給適齡的小女郎和小郎君牽線搭橋的。
她自然不願意我能嫁得如意郎君。
且我被退婚一事,京中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她正有理由讓我閉門思過。
若是旁人舉辦的也就罷了,可皇後娘娘是我母親的閨中好友,她恐怕也是看在我母親的面上向江家下帖。若我不去,她怕是不好交代。
臨走前,她斜著眼睛,不陰不陽道,“你如今名聲已經成那樣了,可不要連累我的婉玉。雖然你們都是褚家的女兒,可到底不是一母所生,你娘命薄,你又是個從小沒教養的,婉玉與你可不同。”
她不該提我母親的。
我向前幾步,走近,凝神注視她,“我沒教養?我雖從小沒有母親陪伴,那父親也是S的嗎?你說我名聲受損,我品行不堪,豈不是在說我父親將我教養成這樣的?
我SS地盯著她,”我若不得善終,我也會拉著你們下地獄的。”
“你.....你敢威脅我!”
我不再理會她,隨即便上了馬車。
賞花宴上,我也沒有心情到處闲逛,找了一處觀景甚好的亭子便坐下了。
不少婦人和小女娘正同皇後娘娘交談。
“皇後娘娘眼光極佳,這莊子花卉品種多,景色也雅致。”
“是啊是啊,這春日裡能開的花怕都在這了吧!”
皇後娘娘溫和地笑著,“花兒再好看,我看呀,也不如這像花骨朵一般的小女娘們呀!”
.......
我吃著石桌上的瓜果,心情稍微平復了。
從前我心中難過時,阿笙哥哥常帶我去爬山,捉魚,賞花。
他總說,心情不好的話,要多出來走走,看看美景。
陷入回憶之時,瞥見林家姐姐同阿笙哥哥一同走在牡丹花旁的石子路上。
林姐姐在他身邊正眉飛色舞地說著什麼,她蹦蹦跳跳,有一種不屬於我們這個世界的勃勃生氣。
小滿的聲音打斷了我的窺視,“小姐,你怎麼把橘子皮往嘴裡送呀!”
我回神,“方才有些頭暈,腦子糊塗了。”
我理理腦袋,卻聽見了褚婉玉的聲音。
“我那姐姐,蠻不講理,總是仗勢欺人。”
“在家中好不威風!”
“人家都說繼母難為,我母親本想好好教養她,可她哪裡會聽?”
太傅家的幼女也附和,“我聽人說,她被退婚了?真是活該。”
褚婉玉又裝作可憐模樣,“是啊,這江家公子被她的外表所欺騙,這一騙,就是十幾年,不過幸好,如今看透了她的真面目,也算是及時止損了吧。”
她們的嬉笑聲就像刀子,字字凌遲著我。
我心中憤懑,在心中糾結半分,就旋即起身,想同褚婉玉理論一番。
不等我開口,便聽見有人開口,聲音中帶著一股慵懶的勁,“親妹妹在外詆毀長姐,這褚夫人把女兒教得如此好?”
9.
是陸小侯爺。
他感受到我的目光,朝我看來,嘴角上揚。
他的聲音實在是太大了,眾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過去。
他穿著一身紅衣,上面繡著金色蝴蝶,頭發用金簪束起,像個花蝴蝶。
被他駁斥,褚婉玉面上難掩尷尬,“小侯爺,你不要不被她欺騙了,臣女說的是事實。況且,姐姐她也確實被退婚了。”
“難道退婚就是她的錯了嗎?這分明是有人見異思遷,多情風流,與姑娘家何幹!”
他眼睛迅速在人群中掃了一下,目光朝著阿笙和林姐姐的方向,他伸出食指指著江笙,,“你說,我曾與你是同窗,我知曉你也算個正人君子。那麼,便由你這個當事人來做個澄清,是不是因為褚小姐品行低下,不堪為婦,所以你才同她退婚的?”
江笙愣了片刻,眼神中好像帶著幾分迷茫,清風吹過他的面龐,將他的神色變得清明,隨即上前,字字鏗鏘。
“並非如此,事實並非如此,褚小姐,她...她是個很好的女郎。”
“她是個才思敏捷的女郎,小時在學堂常常受到夫子的誇獎,十幾歲就將鋪子經營得很好,年紀輕輕就成了摘星樓的東家。”
有人竊竊私語,“原來摘星樓是褚小姐經營的呀!好生厲害!”
他似乎跌入回憶,“她也是個善良的小女郎,在冬日裡為貧窮的百姓送去冬衣,前年雍州鬧災荒,災民逃荒來京城,官宦富貴人家都緊閉門窗,唯有她,不顧繼母阻攔,搭棚施粥,整整十五天。”
剛才同褚婉玉一起在背後說我的小女娘此刻也止不住地誇贊,“想起來了,那次有個蒙面的姑娘帶著僕從救濟災民!原來是她!”
他低著頭,默默道,“我記得,她真的是個很好的小女郎。”
我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那江公子為何要退婚?”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
他面上一怔,雙手緊握,骨節泛白,“我也不知。我隻知道她是個很好的姑娘。也許就像小侯爺說的那般吧,是我見異思遷......負了無辜的小女郎......”
林家姐姐見他狀況不太好,趕緊出來打圓場:"如今大家都知曉了,褚小姐是個很好的姑娘,希望大家不要被有心之人利用,暗地裡詆毀她。"
她便拉住江笙走了。
10.
我隨即拎著裙子跟上去。
“小姐,你慢點!”
我拉住江笙的袖子,仰起頭,質問道,“你能跟我清清楚楚地解釋,為何,為何要同我退婚嗎?”
“褚小姐,我......”他捂著頭,很是痛苦。
我早就淚流滿面,“不要,不要叫我褚小姐,喚我阿瑛......”
林姐姐見他如此頭痛難忍,嘆了口氣,隨後拉著我到假山後面。
“褚妹妹,你這又是何必。即便江笙潛意識中是愛你的,可那又如何?”
“我說了,這個世界是虛幻的,是不存在的。你們的存在就是讓我順利完成任務。”
“這個世界是被系統控制的,你們都擺脫不了!”
我已經泣不成聲,激動地抓住她的手,“林姐姐,你說,這個世界是被系統控制的,所以,阿笙哥哥他...他並不是不愛我,隻是被系統控制,所以才去親近你,疏遠我,是嗎?”
她深深嘆氣,“可那又能怎麼樣呢?”
我跌跌撞撞地走出假山。
“小女郎,不要哭了。我幫幫你吧!”小侯爺過來輕聲安慰我。
我眼中含淚,“真的嗎?”
他戲謔又認真地說:“當然咯。我可是不願看到這麼好看的小姑娘哭得這麼可憐。”
“你說,這次我也算是替你解了圍罷!”
“明日我要去宮中領差事,江笙也要去。待我們散衙,你便送我個隨便什麼物件,權當謝禮罷!”
我不解,抬眸看他:“你不是沒有中舉嗎?為什麼你還有官做?”
他臉色隨即便有些不大好看,“小女郎,你說話可太傷人了啊!剛才江笙還誇你善良。”
“不過不知者無罪,說出來有些不好意思,我沒那麼有出息,我是蔭封。”
他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看起來還真有些不好意思。
我笑了笑,“小侯爺,蔭封也是官職,我相信隻要你認真做事,證明自己,大家都會知道你的能力的,也就明白陛下沒有所託非人。”
他笑得散漫不羈:“嘿!不用你安慰我。怎麼還反過來安慰了!那就說好了哈!”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
11.
我坐在馬車上抱著禮物等了好久。
終於等到小侯爺出來,我抱著禮物跑上前去。
他朝我招手,“褚小姐!”
“這是什麼東西?我有些期待了。”他低頭問我,眸子亮亮的。
我抬頭,驕傲地說,“是砚臺!這是從南海那邊運來的。”
“希望小侯爺能以後官運亨通,一心為民,青雲直上!”
他面色染上緋紅,“你這說的,好像我以後一定是一個好官一樣。”
他心思純真,善良正直,我願意相信他未來一定是個好官!
“哦,忘了同你說,上次賞花宴你走後,皇後娘娘特定為你正了名,她說你是她看著長大的好女郎。如今京城中,都知曉了你那繼母與妹妹的壞心思,諒他們以後也不會欺負你了。”
我心裡暖暖的,這世上的人真好,有情有義,都是鮮活的。
我不願意相信這是虛幻的世界,也不願意相信,我們都是林姐姐說的,無關緊要的npc。
即便是假的,我也願意做一輩子這樣的夢。
他催促我,“我們快些走吧,不然你那情郎江大人可要過來了。”
我轉頭剛要尋阿笙,被小侯爺SS擋住,“褚小姐,你別找她。你不懂男人,你不要主動投懷送抱。”
說罷便拉著我上馬車。
“欸欸,我們同乘一輛馬車是不是不太好啊。”
他狠狠剜了我一眼,“因為你今日來,我都沒讓小廝來接我。現如今是要我走著回府嗎?”
還沒等上馬車,江笙便追來了。
他氣喘籲籲,“阿瑛...我...我可以這樣喚你嗎?我記得我們應當是很親密無間的.....”
"你還記得什麼?你還記得你允諾我中舉後....."我激動地想要問,卻被小侯爺的話給堵住了。
“江大人,你來幹什麼?”
“阿瑛來給我送禮,此刻我們正要坐馬車回府呢。”小侯爺的聲音不鹹不淡,他眼眉上挑,睥睨道。
他手足無措,“我....我也不知為何,我隻記得從前我跟一個小女郎說,若是以後我當了官,下朝時希望她來接我.....”
“我最近腦子很混亂,我不知.....阿瑛,是你嗎?”
我眼眸湿潤,從前的江笙從不會如此小心翼翼,懵懵懂懂。
他總是隨意灑脫,恣意地像陽光。
好像這個殼子裡裝的是另外一個人。
系統控制著這個世界,也控制了江笙。
那個騎馬倚斜橋的少年也許真的回不來了。
我轉過頭,淚流了滿臉。
一路上,我都在神遊。
瞧我一臉的喪氣。
小侯爺又提議,要再刺激刺激江笙。
他晃了晃我的肩膀,“褚小姐,清醒清醒!”
他挑眉,擺了擺手,“附耳過來。”
12.
上京,江府。
江笙一上任便去了兵部。
正在書房中細細研究駐兵圖。
隻是心中煩悶,外面又吵吵鬧鬧的。
“阿九,外面是發生什麼事了嗎?這麼大動靜。”
阿九立刻回復,“回公子,今日是褚小姐和陸小侯爺的婚事,外面好些人正在看熱鬧,吃喜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