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丞相府的真千金,卻被人調包丟出了府。
爹娘派人來尋我時,我正在鬼市擺攤算命。
下人們毫不掩飾眼裡的嫌棄,紛紛皺起了眉頭。
我嘖了一聲:「可惜我就是你們命中注定的小主子。」
回到相府,我娘聲淚俱下:「流光已陪了為娘十八年,與親生女兒無異,日後你們就以姐妹相稱,好好相處吧。」
我搖頭拒絕:「她五行缺腦,日後必定會連累親人。」
假千金哭哭啼啼向太子未婚夫告狀。
他當著眾人的面羞辱我:「孤這輩子隻會娶流光一人,你這毒婦早點斷了想嫁給孤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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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拍手叫好:「巧了不是!她克夫你克妻,真是要人命的絕美愛情。」
1
日光炯碎。
鬼市聲浪嘈雜,熙熙攘攘。
獨獨我的攤前空無一人。
我叼著一根稻草,漫不經心地哼著昨日花間閣門口聽來的小曲兒。
不遠處馬車轆轆,聽腳步聲來了不少人。
我倏地睜開了眼睛,臉上立馬堆滿了笑:「借風起卦,不準不要錢了喂!」
領頭婆子停在了離我五步遠的地方,掩著鼻子沒敢再靠近:「老奴奉相爺夫人之命來小姐回府。」
難為她硬是要從滿嘴不屑裡擠出半分尊重。
隻是——小姐?
相府小姐?
這天下誰人不知這相爺膝下唯有一女,自幼便當作東宮太子妃教養,容貌品行皆是一等一的出挑。
可她喚我小姐诶。
老頭兒離開鬼市前曾為我算了一卦,嘴裡念叨著我是父母雙全的大富大貴鳳凰命。
當時我還覺得他年紀大了連卦相都變形了。
如今看來,老頭兒誠不我欺!
我笑嘻嘻地收了攤,爬上馬車準備回去當我的大小姐。
馬夫搬著踩凳站在我身後,一時之間不知該放下來還是該收起來。
隨行的下人們眉頭皺得更緊了:「這真的是大小姐麼?怎和流光小姐差這麼多?」
我將頭探出車窗,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
「包是的,從你面相上來看就合該有我這樣的主子。」
……
空氣裡一片安靜。
2
相府寬闊華麗,雕梁畫棟。
不愧是高官府邸,饒是在上京這等地方風水也是數一數二的。
隻可惜檐上四角頗有下沉之勢,怕是主人家氣數將盡。
兩個婆子引了我到花廳,桌上擺著我從未見過的精致糕點。
說起來今日還沒用過午飯呢。
我大大咧咧地往雕花椅子上一坐,一口一個小點心。
等我吃到第三盤時,我那便宜爹娘姍姍來遲。
身後還跟著個滿眼通紅的姑娘,像是剛剛哭過。
想來她就是這十八年來佔了我位置的假千金顧流光。
可我這個真千金都沒哭,她哭什麼?
衣著華貴的女子面露悲戚,一步步走到我面前,連頭上的金釵都未曾搖晃:「你……你就是十安?」
我將盤中最後一塊糕點丟進嘴裡,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鬼市第一卦方十安。」
緊隨其後的男子難以置信地看著被我一掃而空的桌面:「娘,你們是不是弄錯了,這般沒教養的女子怎會是我妹妹呢?」
顧母勉為其難地拿著帕子擦了擦我的嘴,語氣裡有幾分虧欠:「她就是你妹妹,是我們……是我們對不起她。」
顧流光含淚同我道歉,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都怪我,都是我不好,可我當時什麼都不知道……姐姐你能原諒我麼?」
我那好兄長顧炎光見不得她落淚,趕緊將她護在身後:「我不管,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當我妹妹的,我的妹妹從始至終都隻有流光一人。」
這句話倒是給本姑娘整笑了。
「我和你一個娘胎爬出來的,我是阿貓阿狗你是什麼?難不成你還能是豬啊?」
「十安!怎麼和你哥哥說話的!再過兩個月炎兒就要春闱了,你這些話傳出去像什麼樣子!」
最後一個進屋的人是我那丞相爹,我在他眼裡倒是沒有看到半分愧疚。
像是我並非他的親生女兒,又像是……像是故意讓我被調包走的。
可惜我這S嘴就是比腦袋快:「豬腦子還能高中呢?那我大周離亡國也不遠了。」
「顧十安!」
顧父猛地上前幾步,抬手就想給我一巴掌。
一道身影二話不說擋在了我面前:「爹爹莫要氣壞了身子,姐姐隻是和我們賭氣罷了,是我對不起她,您要打就打我吧。」
見我這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顧流光許是將這輩子難過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才沒笑出聲來。
如今她居然還能演上這出,相府這十幾年也真是沒白待。
顧炎光急忙出聲打斷:「你那時不過一個嬰孩,與你有何幹系!」
顧母也疼惜地將她抱在懷裡:「是啊流光,你這孩子自幼純善懂事,可千萬不能再這般想了。」
看著他們家人情深的樣子,我忍不住笑出了聲:「你們既然一門心思都在自己精心教養了十八年的假千金身上,還將我接回來做什麼?
「從進門到現在,你們既不問我如何長到這麼大,也不問我這些年受了多少苦,合著給我看你們一家人有多幸福圓滿呢?
「要不你們給我些銀子讓我走唄。」
我不說笑。
比起這搖搖欲墜的相府和親情,還是銀子靠譜。
顧母猛地一震,這才仔細打量我。
粗布麻衣還打著三處補丁,雜亂無章的頭發隨意綁在腦後,三兩根稻草就當作是簪子了。
顧流光趕緊出聲,生怕顧母心軟:「姐姐你別往爹娘心裡捅刀子了,我房中首飾衣服你若是喜歡,我都送給你好不好?」
我笑了:「那本就是我的東西,你心裡沒點數麼?」
一個假千金跟我說讓?
「姐姐——」
「姐什麼姐,別跟我整姐妹情深這S出。
「明明就怕我回來拿走所有的東西,還非得裝作什麼都可以給我的樣子。」
顧流光下意識看向顧母,頓時慌了神:「娘,女兒沒有,您是最懂女兒的……」
她當然懂。
若是不懂,又怎會在我回來之前一家人都在安慰顧流光呢?
不就是擔心我一回來她這寶貝假女兒承受不了,心理失衡麼?
顧母拉過我的手,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十安,流光已陪了為娘十八年,與親生女兒無異,日後你們就以姐妹相稱,好好相處吧。」
我搖頭拒絕:「她五行缺腦,帕子上辣椒的味道也不知道再用東西蓋蓋。
「演這出都全是漏洞,日後必定ƭü₂會連累親人。」
顧流光沒想到我連裝都不裝,愣是張著嘴巴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姐姐……你詛咒我沒關系,可你不能因為我詛咒爹娘和哥哥啊。」
我不耐煩地走出花廳:「懶得看你演了,趕緊讓人帶我去看看房間吧。」
3
出門時,我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盯著顧父腰間的玉佩。
「我看爹爹和我有緣,若是能將那枚玉佩贈予我,我就告訴你如何才能踩在右相頭上。」
顧父猛地抬頭,警惕道:「我與右相在朝中乃聖上左膀右臂,齊心協力,私下相交甚好,如伯牙子期,你莫要胡說八道。」
你這糟老頭子壞得很,自己一派胡言還說我胡說八道。
我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那你就等著被踩吧。」
當晚我那便宜爹就來房中尋我了。
「吃得可習慣?」
「好得很。」
「住得可還習慣?」
「還沒住。」
「你還缺什麼?」
「再看看。」
「如何踩在那人頭上?」
我早有準備地伸出手:「玉佩。」
……
手裡傳來了冰涼的觸感,我趕緊將玉佩收起來。
見顧父滿眼期待地看著我,我也格外認真地告訴他:「此事啊……毫無辦法。」
嘻嘻。
「什麼?」
顧父震怒,連桌上的茶碗都打碎了。
「你說什麼?你再給我說一遍!」
「這話很難理解嗎?我說你這輩子都不可能踩在他頭上的。」
而且很快,你連左相都不是了。
門外的顧母趕緊走了進來,強顏歡笑道:「老爺消消氣,這孩子自幼在鬼市長大,滿嘴鬼話,老爺你可千萬別當真。」
嗯?
說我在鬼市長大是沒錯,說我鬼話連篇我可就要急了。
「娘你也是,後日出門賞花可千萬不要和人發生口舌之爭,否則可有你好果子吃的。」
「什麼——你這孩子怎能如此說話!」
顧母氣得額角都在抽搐,直呼喘不過氣來:「來人!來人啊!快去取我的逍遙丸——」
院子裡一時雞飛狗跳。
顧父的痛罵聲,顧母的哀號聲,下人們的奔走叫喚聲……
我一口幹了桌上才放涼的核桃酥酪,好喝得直搖頭。
明日還要喝這個。
4
這一晚我睡得極好,醒來時天色已然大亮。
我揣著昨晚顧父留下來的玉佩,準備去當鋪換成銀兩。
左右還能幫鬼市的慈濟堂再撐個一年。
才走出院子沒幾步,就看到顧流光站在湖邊等我。
這身如扶柳的嬌弱模樣,我都擔心風再大點都能給她刮進湖裡去。
刮進湖裡?
我下意識皺起了眉頭,這難道就是愚蠢的宅鬥?
「姐姐昨日休息得可好?這頭一遭睡上玉床錦被,姐姐應該不習慣吧?」
我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畢竟是我家,再不習慣也得習慣啊。
「不像你名不正言不順地留在相府,能睡多久都不知道。」
她瞬間紅了眼,委屈道:「姐姐,明明昨日娘親還同我們說要以姐妹相稱,你怎麼……怎麼轉頭就忘了。
「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錯,隻求姐姐能放我一條生路。」
顧流光撲通一聲跪倒在我面前,聲淚俱下。
引得不遠處連廊上的下人紛紛往這個方向看來。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可真像你爹書房裡那罐珍藏了最久的龍井。」
「這些年爹爹自然是待我如珠似寶——」
「我說你是綠茶精。」
這妹妹還以為我誇她呢。
我抬腳便要繞過她,卻沒想到顧流光一改柔弱溫婉的模樣,站起身來擋住了我的去路:「方十安,你別以為——啊!」
我抬腳將她踹進了湖裡,這次沒有半分猶豫。
顧流光擋在此處不就是想刺激我,讓我把她推進湖裡麼?
我如此幹脆利落,她怎麼不算求仁得仁?
早就在周圍藏好的幾個丫鬟紛紛跑了出來。
「小姐落水啦!小姐落水啦!」
「我去找老爺夫人,哦對了還有大少爺!」
……
此時的花園亂中有序。
該救人的救人,搬救兵的搬救兵。
我理了理滿頭的金簪……差點亂了。
不出一刻,顧父顧母和顧炎光匆匆忙忙地趕來了。
顧父大怒,人未到聲先出:「你這逆女竟如此心狠手辣!當年被換走都是老天開眼!都是你活該!」
顧母急忙將自己身上的披風蓋在顧流光身上,心疼道:「趕緊帶小姐回去換件衣裳,再拿著令牌去宮裡請太醫。」
隨即失望至極地看向我:「為娘本想用盡這後半生來彌補你,可十安你……你太讓我失望了!」
饒是我對他們本就沒什麼情義,聽到這話也不免有些心寒:「你從未教養過我,憑什麼對我有ŧŭₜ期望啊。」
顧母眼裡閃過幾分愧疚,遲遲說不出話來:「十安……」
剛被救上來的顧流光靠在侍女的懷裡,奄奄一息地看著我:「姐姐若是不喜歡我我離開便是,何必要置我於S地呢?」
5
我故作驚訝地捂住嘴:「什麼?你的意思是我將你推入湖中的?」
顧流光身旁的丫鬟急忙開口:「老爺夫人,剛剛在這園子裡所有人都可以做證,就是大小姐將我們小姐推到水裡的!」
我瞪大了眼睛,指著隱隱泛綠的湖面:「分明是水裡的髒東西幹的,你們怕是被迷了眼了。」
顧炎光用力地將我推倒在地,惡狠狠地指著我的腦袋:「我警告你不要在此處妖言惑眾,我已經差人去報官,你這是S人未遂,按照我朝律法當判斬!」
「炎兒你這是做什麼?她可是你親妹妹啊!」
「我沒有這樣的妹妹!」
顧母抹著眼淚,一邊是養了十八年的假女兒,一邊是上不了臺面的親生女。
看起來為難極了。
我爬起身,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一眼便瞧見了顧流光得意的嘴臉。
她許是覺得這一切都盡在她的計劃之中吧。
我無所謂道:「報官好啊,也省了我去衙門擊鼓。」
顧父眉頭緊鎖,緩緩開口:「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