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空闲之時,將你的家人接來,可好?」
我躲了過去。
「我想回大盛。」
「休想!」
這句話仿佛觸怒了他,臉色變得難看,一把將我推開。
「你別想再耍花招。」
「我已經許了你側妃之位,不要不識好歹。」
「我會派人將你的家人接來,去大盛之事,想也別想。」
說完便冷著臉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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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後不久,管家又來了,這次抬了一大堆箱子。
細細看去,與耶律景送去謝府的聘禮,竟是一模一樣。
管家面色尷尬。
「殿下說了,謝小姐有的東西您也會有。」
「隻除了……三皇子妃之位。」
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什麼北遼三皇子妃。
我不想為難管家。
可也累得說不出話。
隻揮手示意他走。
7
我抱著雙膝坐在地上,看著天上的明月。
今夜的月亮很圓。
仿佛也是在告訴我,該回家了,千裡之外有人在等著我。
「你就這麼下賤,非要糾纏他嗎?」
「北安。」
謝寧萱看著院子裡的聘禮,眼裡發沉。
我頭也沒回。
半晌後,我輕聲問道:「你愛耶律景嗎?」
「愛?」
謝寧萱嘴角揚起一抹譏諷的笑,神色變得涼薄。
在我耳邊低語。
「愛不愛又有什麼重要的,你愛他不就夠了。」
「不過也沒辦法了,他的心裡隻有我。」
「明日之後,我會是北遼三皇子妃,而你永遠都隻是個賤婢。」
「和你那個下賤的母親一樣。」
母妃是這世間最溫柔的人。
亦是這一切恩怨中最大的受害者。
謝寧萱竟敢……
這一刻,怒火燒盡了我所有的理智。
我一巴掌將謝寧萱扇到地上。
「啪!」
又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面頰一陣火辣辣的刺痛,我愕然呆住。
這是我生來第一次被打。
一出生,我是大盛最尊貴的北安公主,到了北遼後,耶律景護了我十年。
從無人敢對我動手。
而曾經護我之人,如今卻對我揚起了手。
耶律景目光陰沉。
「是我太寵你了嗎?」
「你竟敢打她。」
「殿下!」
謝寧萱流著眼淚,委屈地撲進耶律景懷中。
我不懼地對上他的眼睛。
「殿下也要如同S了央央一般。」
「S了我嗎?」
耶律景皺了皺眉,單手抱起謝寧萱,冷冷盯著我。
「你如今太過肆意妄為,就連主母也敢冒犯。」
「好好在這院中反省反省吧。」
這是要禁足了。
若是過去,我會撲到他的懷中撒嬌,讓他不忍心罰我。
可如今我隻是靜靜地站著。
看他們離去的背影。
眸中一片S寂。
已經快要忘記,是什麼時候愛上耶律景了。
大概是從十年前他救我開始吧。
耶律景是遼皇最寵愛的兒子,是草原上鮮衣怒馬、桀骜不馴的少年郎。
被無數女子愛慕。
卻獨獨對我這個異族之人不同。
更何況,他是與我一樣的人,他自幼失去母親。
而我雖然有,卻也如同沒有。
耶律景的S敵是大皇子,而我做夢也想S之人,亦是他。
幻花節那夜。
滿城女子皆想要耶律景手中的那枝刺玫。
可他誰也沒看。
隻是將那枝代表遼族男子心意的花束,拋給了我。
那一夜,頂著所有不懷好意的目光,我心鼓如雷。
徹底愛上,是三年前。
我以為時機成熟,去行刺北遼大皇子。
失敗後我無處可逃之時,是耶律景救了我。
我忘不了那夜他眼中不似作假的擔憂。
更忘不了他將我推開,箭矢射入他體內後,我心中的驚懼。
身為大盛北安公主的我,有無數人爭先恐後為我擋箭。
可身為婢女的我,真心相待的卻隻有耶律景一人。
如今真心既已不再。
那我也不必再貪戀。
7
第二日。
我和李然策馬在街尾。
耶律景的婚禮十分盛大。
紅錦毯一眼望不到頭,滿城的樹上都系著紅綢帶。
街上的百姓絡繹不絕,個個皆伸著腦袋去觀望這百年難見的大婚。
耶律景一身喜服,騎著高頭大馬去了謝府。
接上新娘後,花轎從我面前緩緩駛過。
一陣風吹過,蓋頭下謝寧萱抬起的目光,恰巧與我對上。
她勾唇一笑。
滿是挑釁之意。
我一揚鞭,李然趕緊阻攔。
「公主莫要衝動。」
他怕我去搶婚,更怕我忍不住當街去打謝寧萱。
我沒有解釋,隻是笑笑。
隨即調轉馬頭,不再看那盛大的婚禮一眼。
「走吧。」
「回家。」
8
出了北遼都城後,我和李然離開了商隊。
我們風餐露宿,日夜趕路,隻想盡快趕回大盛。
隻是越靠近大盛。
路邊的流民開始變多,個個面黃肌瘦,一臉麻木。
我和李然將帶著的吃食。
全分了出去。
也隻是滄海一粟。
起先我們抄小道,時不時會在山中遇到匪寇。
後來踏入燕州地界時,在官道上竟也能被山賊攔下。
燕州是當初大盛與北遼的交界地。
亦是那六座淪陷的城池之一。
「怎會如此?」我皺眉揮刀斬了眼前囂張的賊寇。
進入燕州城後,我心中的不解更是到了頂點。
幼時我曾來過這裡。
燕州雖是邊境,卻因為有謝回的鎮守,遼人無法踏入一步。
城主更是胸懷大才,將一切治理得井井有條,百姓安樂,匪寇絕跡。
大哥初入燕州後,更是上書父皇:「謝將軍與南城主皆是我大盛的棟梁之材,望父皇能重用。」
隻可惜父皇為情所困,做了那昏庸的君主。
知曉母妃心中仍有謝回後。
斷了大軍的糧草。
最終逼反謝回。
南城主在燕州失守後,以身殉城。
昔日繁華熱鬧的城池,如今卻人煙稀少,商鋪緊閉。
李然憤然:「北遼攻下燕州後,漲了五成的稅賦,遼人在城中更是肆意欺壓我大盛百姓。」
「百姓苦不堪言,交不上稅,要不做了流民,要不就上山落草為寇。」
「終有一日,我會將這些遼人都趕出去。」
「是我大盛皇室愧對他們。」
父皇曾說,為我賜下封號北安,是希望北方安定。
可如今也是他,親手將北地的百姓送入賊人之手。
踏入大盛國境後。
情況才有所好轉。
城池雖仍有戰亂的痕跡。
可百姓臉上的笑意,卻增加了不少。
李然眼中滿是欽佩:
「先皇逝去後,陛下並未給他修繕陵墓,而是將這筆銀子與先皇私庫裡的財物,全數送來了青州,助百姓重建家園。」
「不僅如此,陛下更是在先皇墓前替他下了罪己詔。」
我心中情緒起伏湧動。
當初我不願隨李然回來,不僅僅是因為耶律景。
還因我心裡的那一分怨恨。
當年遼皇指名要二哥做質子,一向最疼愛我的父皇。
含淚親手將我送上去北遼的馬車。
「央央,下輩子不要再做大盛的北安公主。」
父皇明知北遼人若發現此事。
我定然沒有活命的機會。
卻還是將我送走。
我曾經恨謝回,恨父皇,明明是他們造下的孽。
卻要我來償還。
如今看著這些重歸安寧的大盛子民。
才明白我去北遼。
對他們而言。
是最好的選擇。
9
入上京城時。
百官早已在城門口等候。
為首之人我還有些許印象,是大盛的宰輔,亦是我的外祖父。
更是當初提議讓我代兄去北遼之人。
他眼眶含淚,顫巍巍地跪下。
「恭迎公主!」
街道兩旁的百姓皆下跪高呼。
「恭迎公主殿下!」
我愣神時。
有人策馬而來。
一下馬,便迫不及待地將我抱緊。
「央央,你受苦了。」
二哥的聲音已變得不同,面容也不再同我一模一樣。
他雙眼通紅站在我面前,眼中滿是思念和慶幸。
這一刻。
我十年不曾放下過的心。
安穩落地。
背井離鄉,如浮萍般漂泊半生的委屈盡數爆發。
「二哥!」
我埋頭在他肩上放聲大哭。
我猶記得,幼時二哥最愛與我爭鋒相對。
他看不慣父皇、大哥、母妃皆寵愛我,看不慣我一身嬌氣的毛病。
可是在我被送走時。
拼命阻攔的人便是他。
我的S訊從北遼傳回後,在我靈前守了兩天兩夜的人也是他。
他即位後。
派了無數人前去北遼。
為的是尋回我的屍骨。
這十年,是我著相了……
我曾以為我被所有愛我的人拋棄。
耶律景毫不掩飾地偏愛。
就如溺水之人眼前的浮木。
讓我想緊緊抓住。
即便是離開,也如同在心口剜肉。
可回到上京城,看著思念我的親人與百姓。
才明白。
我終究是大盛的北安公主。
我的眼裡不該隻有小情小愛。
而是大盛的萬千子民。
10
「皇兄這是什麼意思?」
我頭痛地看著面前十位長得極佳的男子。
有錦衣華服,有溫文爾雅,有劍眉星目……
每位的風格都不同。
自我回來後。
外祖父將他適齡的得意門生。
都引薦給我。
二哥遍尋上京城的優秀男兒,給我相看。
可目前我心系之事,不在情愛。
回來的那日。
我便求二哥能讓我去青州的軍營磨煉。
自我入了耶律景的府中,為了給大哥報仇,我從未放棄過習武。
後來耶律景興致一來。
便會時不時與我對練。
我的槍法亦可上陣S敵。
我想親手收回被人搶去的城池。
想去救那些活在水深火熱中的百姓。
可外祖父和二哥都極力反對。
侍女小雲心虛地回答:「陛下發話了,公主不想嫁人也可,在府中養些面首便是。」
「陛下的原話是:」
「他耶律景想要嬌妻美妾,我大盛的北安公主在後院中養幾個面首,又有何妨?」
我心裡明白,他們為的是打消我的念頭。
回大盛的這段日子裡。
北遼曾有消息傳來。
大婚之日,耶律景為了追府中的婢女,當場拋下謝寧萱。
連喜服也未換,騎馬追出千裡,直至大盛邊境。
一月後,才頹然回去。
宣布婚禮作廢。
二哥已從李然口中知曉我與耶律景之間的糾葛。
他怕我回心轉意。
我看也未看這些人,揮手道:「都打發了吧。」
其中一黑衣勁裝之人,到我身前跪下。
「草民願隨殿下一同前往青州,打退遼人,收復故土。」
我抬頭看了一眼。
謝星巖,謝回的侄子。
謝家曾是上京城中的功勳世家,祖上曾追隨太祖皇帝,立下累累戰功。
他自幼在軍中長大,年少成名,曾被人稱為「小謝回」。
若是謝回未叛國,想必謝星巖如今也會是赫赫有名的將軍。
隻可惜他受謝回的牽連,不僅軍職全無,此生更是被明令不得踏入軍中。
「你此去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謝家?」
謝星巖眼裡滿是沉痛。
「草民此去隻為贖罪。」
「為的是六城百姓。」
我眼眸微閃,輕笑道:
「小雲,告訴皇兄這個面首。」
「我收了。」
11
朝賀宴上。
我攜謝星巖入場時。
沒有想到。
會這麼快再見到耶律景和謝寧萱。
即便早就知曉北遼派了使臣來。
也沒想過那人會是他。
不過半年未見,他滄桑了不少,眼中多了一抹說不清的陰鬱。
他隻看了我一眼,低下頭一杯接一杯地飲酒。
謝寧萱想為他倒酒,卻被他不動聲色地躲了過去。
大臣家眷笑著看戲。
「不是聽說北遼三皇子愛極了謝寧萱嗎?看來傳言不可信啊。」
「你消息落後了,北遼三皇子最愛的是他府上的婢女。」
「為那女子連親也逃了,與那人相比,謝寧萱又算什麼?」
耶律景逃婚一事,鬧得天下皆知。
謝寧萱面色變得鐵青,不動聲色地看我一眼。
耶律景卻恍若未聞。
「央央來了。」
皇嫂熱情地將我引入座。
對於我的受寵,眾人已見怪不怪。
隻是耶律景聽到這話,眼神一滯。
他轉了轉酒杯,低聲喃喃:「央央?」
他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走到殿中,單膝下跪。
「陛下,我此次前來,不僅是為祝賀,還有一請。」
二哥雖不待見他,卻礙於場合隻得等他說完。
他看了我一眼,堅定地開口。
「為保兩國交好,我想求娶大盛北安公主。」
此言一出,滿座轟然。
「不可能!」二哥脫口而出。
耶律景毫不意外眾人的反應。
侃侃而談。
「大盛若是能與北遼聯姻,可享二十年太平。」
「而且我保證,她會是我唯一的正妃。」
耶律景深情地看向我。
在座的人,都聽懂了他的未盡之意。
便是未來他成為遼皇,我也會是他的皇後。
席上的官員神情各異,很顯然耶律景的話讓有些人動了心思。
我暗暗搖頭,這些人還是安穩太久了。
「不可。」第一個反對的是外祖父。
「十年前送走公主,是不得不為之舉,如今若是要將公主送去聯姻,那便是我大盛自斷脊梁。」
謝星巖下跪請求。
「如今我大盛邊關安穩,求的不應是二十年的太平。」
他眼神如箭,射向耶律景。
「而是收復六城,迎回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