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嘖,張師兄有點慘啊!」
我像是被雷劈了,渾身猛地定住。
我一把拉住舍友:「他女朋友和他分手了?」
舍友點頭:「好像也和獎學金的事有關。不過具體我不清楚。」
……
整晚我都心緒不寧,握著手機像遊魂一樣在宿舍飄來蕩去。幾次手指懸在好友申請上,卻遲遲沒有發出。
第二天一早,院長突然叫我去辦公室一趟。
我感覺到不尋常。果然一進去,發現書記、劉導師、張灏,甚至胡斯允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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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想到會和她在這種場合下見面,心裡一緊張,打招呼時手都不知道該怎麼放。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感覺她好像也一直在看我。
書記先開口:「章珩,今天叫你來,是因為古月集團獎學金的事。經院裡調查清楚,確實存在違規操作。也感謝胡斯允總監作為古月集團的項目負責人,積極收集提供的證據。如今事實清楚,我們決定將張灏的獲獎名額作廢,獎學金追回,待再次評定之後,公正地交予獲得者。」
書記說完殷勤地拍拍我:「小章啊,這個事畢竟是我們院裡的事,所以我想就在院裡解決,不要鬧得太大,否則對咱們院聲譽不好。」
他作為院領導人,自然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關起門悄沒聲地解決掉。
院裡能夠公平處理獎學金,已經很難得了,我其實不該要求太多。
可隻要想到這半年多導師和張灏對我的精神打壓抄襲汙蔑,就這樣輕飄飄揭過,我就覺得心裡堵得慌。
我垂下頭的瞬間,聽見胡斯允突然開口:
「這個事,章珩才是受害者。我覺得,應該聽聽他的想法。」
14
整個辦公室都陷入沉默。
張灏怒目圓睜:「斯允,你這樣幫他,非置我於S地嗎!」
一開口,酒氣都還沒散,可想昨天有多爛醉。
書記沒說話,倒是院長先贊同:「小章,你說說你的想法。」
我看看院長,又看了看胡斯允。
她的目光溫柔卻堅定,寫滿了鼓勵,令我的心也安定下來。
我一字一句說:「張灏汙蔑、抄襲、虛假舉報我,我要他公開向我道歉,並在院裡通報批評。至於劉安宇,打壓剽竊學生作品,收受學生好處,師德有損,他根本不配做導師。」
書記一臉為難:「這個……確實不好弄。」然後立馬變臉訓斥他倆:「還不趕緊給章珩道歉!」
劉安宇雖不情願,但還是堆著笑朝我點頭:「章珩同學,我平時確實是有點嚴厲,但我絕不會歧視打壓學生,可能都是誤會。獎學金的事,有我的問題,沒有核查準確,讓你受委屈了。我向你道歉。」
我沒有回答,隻是把目光轉向張灏。
他頂著所有目光,咬牙切齒吐出一句:「對不起。我不該舉報你。」
我嗤笑出聲,臉色冰冷:
「毫無誠意的道歉我不接受。既然你們並非誠心悔過,那麼我會將這事發到網上,讓億萬網友來評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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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記一聽臉煞白,立馬改口:「哎別這麼激動,有話好好說,凡事都可以商量嘛!幹嗎動不動放網上,咱們院裡可以解決,可以解決。」
這事真要放網上發酵,可就不是關起門能解決的了。鬧大了,市委巡視組估計就要來巡視了。
書記一橫心,流露出「保不了就不保了」的態度。
劉安宇也慌了神,再也沒有高高在上的姿態,一把拉住我,都快哭出來了。
「章珩同學,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我全家靠我生活,你別計較,放過我吧。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
他低頭反復說著「對不起」。
張灏也被這場面嚇到,意識到事情的嚴重,囂張態度消失得一幹二淨。
「師弟,是師兄錯了。你念著師兄以前也幫助過你,求你原諒我這一次吧。」
我不為所動,隻是看著書記,等待他裁決。
他見院長和胡斯允都不幫腔,一咬牙:「張灏記過處分,全院通報批評,同時撤銷其學術、品行相關獎勵,取消免試推薦博士資格。如有再犯,開除學籍。」
「劉安宇停職,受賄問題交由公安機關作進一步處理。」
他倆呆住,霎時像被抽了魂,癱軟在地上。片刻後,又鬼哭狼嚎來求我。
我不願再與他們糾纏,向院領導告辭便出來了。
走出院辦樓,站在春風裡,我吐出長長一口濁氣。
半年多來堵在心裡的汙糟,此刻終於排解幹淨,身體都感覺輕快無比。
16
胡斯允也走出了院辦樓,我對她表達感謝。
她看著我似有似無地笑。
「我如果說,隻是因為我是集團對外資助的負責人,必須追查清楚,不是為了幫助你,你信嗎?」
我愣了半晌不知該怎樣作答。
她輕輕噘了噘嘴:「傻子。」
反話都聽不出。
「那你和張灏……」我猶豫很久,還是問了出來。
「他才不是我男朋友,我從來沒喜歡過他,我眼光沒那麼差。」
「我喜歡的人,是最優秀也最傻瓜的男孩。」說完她嗔了我一眼,便往前走。
我有些懵懂,看著她的背影,畫面漸漸和守護她滑雪時的場景重疊。
我突然想起來,我的雪具還放在胡斯允家的房子裡。
之前遇到的事情太多太亂,竟把這給忘得一幹二淨。
我追上去跟她解釋,她便載著我回去取。
和她失聯之後,我再沒回過這間房子,屋內陳設沒有變動,但因為胡斯允住進來多了些生活氣息。
「吳媽收拾幹淨放儲藏室了,你自己去拿吧。」她徑直走向廚房,「你認得的哦?」
我點點頭。
在這住了這麼久,我知道房間分布,不過儲藏室我沒有進去過,畢竟裡面放著名酒、貴重收藏品什麼的。這點邊界感還是要有的。
收拾好的雪具整齊放在櫃子裡,我拿出來,抬頭看見玻璃罩著一座獎杯。
我好奇湊近,看見杯座上寫著一行字——
2018 年雙板滑雪全國冠軍。
獎杯旁邊還擺著一本證書,上面赫然寫著冠軍胡斯允的名字。
我腦袋「嗡」的一聲,人都傻了。
不是,她不是新手嗎?
她是滑雪冠軍……
那她還找我學什麼滑雪啊?
而且,明明她第一次滑雪很笨拙,還撞倒了我呢!
臥槽……
臥槽臥槽!
電光石火間,我全明白了!
17
我丟下雪具就衝出來。
斯允在切水果,看見我像撞鬼了一樣跑出來,連忙問怎麼了。再一眼,看見我手裡拿著的證書。
她也明白了。
我們倆互相望著,我舉起證書。
「你騙我。你明明會滑雪,你還撞我。」
不知道這話說出來怎麼莫名有種撒嬌的意味,我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
「是啊,是我故意的。」她把水果刀一放,沒好氣地說,「誰讓我跟張灏說了幾次,他都沒給我們拉線,我隻能自己想辦法了。」
「張灏?和他有什麼關系?」
「我跟張灏是中學社團認識的,一直就是普通關系。後來他考上我爺爺的研究生,跟我聯系慢慢多了起來。」
「有一次他邀請我去參加一個研討會,說他會有發言。我當時沒察覺,現在想想,他可能是想讓我看看他專業起來的樣子。」
「但是呢,沒想到,研討會上的另一個人……吸引了我的注意。」
她抬眼看著我。
「……我?」我傻傻問。
「嗯,」她無奈皺了皺鼻子,「研討會結束,我向他打聽你,知道你們一個課題組,就叫他介紹我們認識。他嘴上倒是答應了,可就是不推進。」
「沒辦法,我就隻好自己來咯。」
原來如此……
我聽得越來越明白。
怪不得研討會之後,張灏對我態度大轉彎,總想整我。
原來是因為這個!
自己逮著機會約的女神,結果被陪著來的朋友佔了去,可不得惱火!
「後來我去院辦開會,他在爺爺面前對我獻殷勤,搞得爺爺還以為他是我男朋友。我也明白了他是想追我,於是開始疏遠他。」
「哦,所以……那時在醫院,我說我是劉安宇的學生,姓章。你媽媽就以為我是院長口中的那個小張!」
太搞笑了,真是陰差陽錯,此章非彼張啊!
想想張灏幾次做局,都讓我享了漁人之利。
怪不得當他聽到我真和斯允談了戀愛,整個人氣得要發瘋。
18
「他以為我真失憶了,就說我被你騙了,說他才是我男朋友。我知道他在獎學金上有問題,所以我沒揭穿,將計就計,好在他身邊暗中收集證據。」
我反應了片刻,驚訝道:「所以你……其實沒有失憶?!」
她頓了一下, 然後仰天長嘆:「哎呀……你真是個木頭!」
我也後知後覺笑了起來。
「你的事都解決了,趕緊給你爺爺打個電話吧, 免得老人家還擔心你。」
她提醒了我,我連忙掏出手機,可剛按了兩下, 手就停住了。
我抬頭詫異看著她:「你怎麼知道?你見過我爺爺?」
我腦中靈光一閃!
「我知道了,那個廢品回收站是你找人弄的!當時爺爺說給他的價格高出市場好幾倍,我因為自己也正傷心,所以沒多想, 可是這種好事怎麼可能輪到他!所以是你請人去看顧我爺爺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
「那爺爺給我打的那通電話……?」
她淺笑點頭:「他給你打電話的時候, 我就在旁邊。」
「我告訴爺爺, 你遇到了一些困難,如果他能給你鼓勵的話,你一定會充滿幹勁的!」
我的心像被溫泉緊裹,眼圈瞬間就紅了, 再也忍不住一把將她緊緊攬進懷裡。
何其有幸,我遇到了世上最好的仙女。
「是不是院長也是你說動的?」
「我隻是告訴他, 你很有才能。最終讓他決定親自帶你,是因為看了你的論文。而且你也用行動證明了, 我們都沒有看走眼。你可是這幾年院裡第一個發頂刊的研究生哦!」
我一愣:「你知道?」我當時超想分享給她。
「我當然知道, 我看得可緊了, 要不然一不留神你被哪個女生給勾走了,我可就虧大了!」
我破涕而笑, 哪有女生勾搭我。我家裡那樣困難,平時要賺錢, 也沒時間陪吃陪玩,人還木訥,這些年就沒有女生看上過我。
隻有她把我當塊寶。
「都問完了?」她松開我,好笑問。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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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眉眼彎彎:「行, 你問,今天讓你明明白白。」
「你在醫院還沒醒的時候,你媽媽把我錯認成你男朋友,我覺得她好像很高興你談戀愛,而且還特別怕我們分手。」
她有些不自然,手摸了摸脖子, 支支吾吾說:「我不是怕她不同意,非要我談什麼門當戶對的嘛。所以, 我就騙她說……我是同性戀, 愛上了我學姐,準備出國和學姐結婚。」
我嘴巴都張成了 O 型:「什麼?!」
「我媽為這事茶飯不思, 所以後來她從爺爺那裡聽說我終於談了男朋友,不知道多高興,認為我終於改邪歸正了。」
「那天在醫院見著你一表人才,就更滿意了, 堅決不允許我們分手, 就怕我一傷心又去找學姐結婚。」
我實在忍不住越笑越大,都快喘不過氣了。她實在太古靈精怪了!
她過來捂我的嘴不許我笑。
她吸了吸紅鼻頭,可憐兮兮道歉:「對不起,我撞傷你了嗎?」
「「「」在我最困難的日子裡,她竟默默為我做了那麼多事。我心軟得一塌糊塗。
「還有幾天雪場就要關閉了,」她問我, 「要不要去滑雪?」
「好啊,我們比試一下。」我脫口而出。
「那你可要加油追上我哦!」
我頓了一下:「如果我拼盡全力也追不上你,怎麼辦?」
「那……」她的笑容耀如春華。
「我就等你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