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有些曖昧,我聽得臉紅,但還是故作自然:
“忘記跟你說了,我準備把家裡的養豬廠擴大規模,要在這裡停留一段時間,跟專家好好學習。”
程妄的眼睛倏地一亮,我不自然的轉過頭去,語重心長的勸導他:
“咱們這又不是正經結婚,各取所需罷了,等哪天離了,我怕你不好找下家。”
不知是哪裡惹到了他,程妄臉色一沉。
他沉默著,深邃的眼眸盯得我發慌。
我下意識想往後退,卻被他狠狠撈進了懷裡。
很大的力道,不容我抗拒,然後頭頂傳來他不虞的聲音。
“多謝你替我這個幫你造人的工具人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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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我們一路沉默,送我到招待所後,程妄轉身就走。
我有些不知從何而來的心虛,心不在焉的收拾完行李後,便一直看著手指上被我刻意忽略的戒指。
這個素戒是現在的程妄能給我的最好的東西。
想到這,我的心像被捏了一下,酥酥麻麻的。
算了……還是哄哄吧。
雖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但是哄就對了!
我一路打聽著到了程妄所在的學校,剛進校門,就見一群人圍在一起。
“你們知道嗎?財經的程妄好像有對象了!”
“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沒聽說?”
“真的,千真萬確,我看到他無名指戴戒指了。”
女生們扼腕嘆息,我抿起上翹的嘴角,準備去男生宿舍樓碰碰運氣。
7.
剛到樓下,就聽見幾個女生興奮的在喊:“原來程妄的女朋友是英語系沈雲寧啊?早看出來他們關系不一般,沒想到真是一對兒。”
沈雲寧是程妄的青梅,她爸又是副廠長,她自小就和程妄在一個院裡長大。
我和他們小學初中都在一個學校,之前每次碰到程妄,他身邊總會有沈雲寧的身影。
這次程家出事,我本來還怕沈雲寧會先我一步將她的竹馬撿回家,但沒想到她家遲遲都沒有動靜,我索性先下手為強。
而現在,沈雲寧正紅著眼眶和程妄說著什麼。距離太遠,我沒聽清,倒是看見她對面的程妄面沉如水。
沈雲寧穿著正宗的蘇式布拉吉,腳上踏著一雙小皮鞋,頭發低低的挽在腦後,皮膚在陽光下白得發光。
她和程妄光站在那就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我還聽到有人感嘆:
“他們真般配啊,沈雲寧身上的裙子可是緊俏貨,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
是啊,他們可真般配。
我看著自己為了幹活方便所穿的衣褲,鞋子甚至在走路時踩到了泥坑,不爭氣的濺上了幾滴泥點。
野草怎麼能和嬌花相比?
我一時間不敢上前,隻停留在原地。
就見沈雲寧咬著唇,委委屈屈的拽住程妄的衣角。
隻一個動作,就讓我心中窩火。
好歹我們還是名義上的夫妻,程妄怎麼能光明正大的在這招蜂引蝶?
我朝他們那狠狠地瞪了一眼,轉身就要走,但程妄卻心有所感的抬頭看到了我。
遠遠地,我們四目相對,他看著有些慌亂,抬腳往我這邊走來。
晚了!孩子S了你知道奶了!
我是那種好脾氣的人嗎?
我理都不理,徑直回到了招待所。
傍晚到了飯點,我拿著錢準備去國營飯店吃點好的,撫慰一下自己受傷的心。
剛出門,就聽招待所的服務員小聲嘀咕:
“外面的小哥真帥啊,也不知道在等誰,站在這老半天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加快腳步,就見程妄站在門外的樹下。
九月暑氣未消,還有陣陣蟬鳴,陽光斑駁的落在程妄的臉上,他衝我一笑:
“夕夕。”
8.
我的心撲通亂跳,實在是有些不甘心,又好像沒辦法自欺欺人。
或許一開始對他的心軟,就注定會是這樣的結局。
程妄走到我面前,神色愧疚:
“夕夕,你聽我解釋。”
“她忽然跑來找我,跟我解釋了一堆事情。我聽的有些走神,才沒發現她碰我了。我已經換
過衣服也洗過澡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一貫清冷的嗓音裡帶著些討好。
我這才發現他外套下露出的手腕有些紅。
“你該不會用鋼絲球擦了吧?”
“……如果你要的話,也不是不行。”
……不是,我怎麼以前沒發現,程妄這麼病態?
不過他這幅著急的樣子,我有點喜歡。
吃完飯後,程妄送我回招待所,趁路上沒人,他偷偷地牽住了我的手。
“你準備在這待多久?”
我細細的算著行程,發現將規模養豬的技術學到手,最起碼要兩個月的時間。這樣一來,一直住招待所也變得不那麼劃算,倒不如短租個房子。
“租房也好。”程妄眼含深意,高深莫測的點了點頭。
他還毛遂自薦,要幫我找房子。
租到房子後我們的行程也變得規律,白天他去上課,我則進廠學習,而晚上……
我乍一推開門,手裡的資料還來不及放在桌上,就被程妄抱著抵在了門板上。
他把頭埋在我的頸窩,有些委屈的問:
“你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晚?我等你等了好久……”
“為什麼不回答我?”
我咬緊嘴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卻佯裝不知,任由自己的手興風作浪。
“我好想你……”
他的吻輕輕落在我的頸側,又蠱惑道:
“不是想要孩子麼,總得讓你夢想成真。”
9.
學了技術之後,我把家裡的廠又重新整頓了一番。不僅靠著積蓄買了場地,還辦了營業執照,請了十幾個工人。
程妄忙著學業的同時也在一直關注著劉哥的進展,劉哥找了這麼些天,證據要麼斷在半路,要麼就消失不見。
其實我們心裡都知道,程父必定是有人陷害,可是已經著了道,隻能見招拆招。
也不知道是不是運氣好,快到春節時,一個消失了很久的證人突然主動自首,給程父洗清了嫌疑。
於是我再次趕著驢車,和程妄一起把程父也接回了養豬場。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名義上的公公,那眼神,一眼掃過來,我頭皮都在發麻。
他卻是極和氣,又是誇我家的豬廠管理得好,又是笑著說感謝我在他家危難之時出手。
一時間,我後背冷汗直流,總感覺他話裡有話。
程父不會是……已經知道我趁火打劫,搶佔了他兒子的事了吧?
我偷偷問程妄,他讓我不要多想。
隻好硬著頭皮招呼這個老人。
心裡隱隱覺得,程妄大概不會再屬於我很久了。
果然,幾天後,廠裡的通知下來,程父官復原職,房子也一並照還。
他帶著程母她們收拾東西,說是叨擾太久,必定會好好感謝。
作為程妄的妻子,程家的兒媳,我理應跟著一起搬過去,但我總覺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程妄捏了捏我的手:“我們合法領證,你有什麼好怕的?”
好吧,他都這麼說了,我也就從善如流的跟著回了程家。
隻是沒想到,才回去第二天,就遇到了下馬威。
剛起床下樓,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甜甜的在撒嬌。
“程叔叔,你們沒事可太好了,我都擔心S你們了。”
沈雲寧一家三口來了,在和程父聊天。
她燙了卷發,穿著時興的呢大衣,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公主。
我低頭看了眼自己粗糙的手,又見她挨著程母坐著,程妄就坐在她正對面,感覺像極了一家人。
程沈兩家認識幾十年,沈雲寧之前本來在這裡和跟自己家一樣。這不,她又邊說著話,邊挽住了程母的手臂。
程母沒有推開她,反而拍了拍她的手。
“好孩子,我們沒事。”
我和程妄結婚幾個月,程母一直待我不冷不熱,也就是住院那幾天,她才對我多了幾分笑。
和對沈雲寧的親近相比,她們更像是婆媳。
倒是程妄奶奶,抬頭看到了我。
“孫媳婦兒,你醒了呀,快過來。”
程妄這才看到我,站起來牽著我坐下。
屁股剛碰上沙發,沈雲寧就驚詫的開口:“程妄哥哥,你一個大學生,真娶了她這個養豬的?”
她臉上爬滿了受傷,泫然欲泣,看著讓人心疼極了。
程妄不為所動,笑著問我餓不餓。
如果不是握緊的拳頭出賣了他,我甚至看不出他在動怒。
是憋屈吧?原本是天之驕子,該娶一個家室人品都相配的人,卻被我撿了漏。
一時間有些想笑,還好我早就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
即便是現在程妄把我趕走,能把之前給的買消息的錢還給我,我也不虧。
可他沒有,反而更親昵的擦了擦我的嘴角。
氣的沈雲寧哭著跑了,沈母不滿的看了我一眼,匆匆離去。
10.
夜晚,程妄跟家裡人談事情,我百無聊賴,在院子裡散步。
剛到拐角,沈母走了出來。
“沒想到,你還挺有手段。”
“比不上你,拋夫棄女,日子還過得這麼好。你知道在你錦衣玉食的時候,我在被人嘲笑是沒媽的孩子嗎?”
是的,第一眼,我就認出了沈雲寧旁邊那個端莊高貴的女人是曾經拋棄我的親媽。
聽人說她進了城嫁了官,把繼女捧在手心裡寵愛。
沒想到,居然就是沈雲寧。
沈母臉色未變,居高臨下看著我:“我可不是你媽媽,我沒有你這種下賤的女兒。”
“下賤人生下賤種,你說呢?沈阿姨?”
“我不跟你打嘴炮,雲寧是妹妹,你是姐姐,你得讓著她。她喜歡程妄十幾年,一心想做他的妻子,你識相的,趕緊離開程妄。”
我笑了:“你說你不是我媽,卻承認沈雲寧是我妹?李青霞,你腦子是不是壞掉了?”
“S丫頭,你敢喊我名字?”
“怎麼不能喊,你這種傻逼,叫你名字都是看得起你。院子裡風景那麼好,我不想搭理你,趕緊滾!”
沈母氣呼呼的走了,我也沒了溜達的心思。
回到浴室,剛脫下衣服,程妄進來了。
“怎麼不敲門?”
因為白天的事,我對他沒什麼好臉色。
別過頭要出去,被他拽著浴巾拖進懷裡。
“生氣了?”
“沒有。”
我抬頭看他,重新回到天之驕子身份後,他似乎沒什麼變化,在我面前依舊溫柔,看我的眼神繾綣勾人。
但我知道,他不愛我。
一個真正愛你的人,不會舍得讓你受委屈。
我下意識伸手摸到肚子上。
原本這莊交易就是為了孩子,我這個月生理期推遲了,是不是已經達到目的了?
正想著,程妄低頭想吻我。
我推開他:“別這樣,你的雲寧妹妹會難過。”
他愣了下,想拽我。
“夕夕,你聽我說。”
“不用說,我們就是一筆買賣,事成就散,你家的事我不想知道。”
11.
我走後,程妄在浴室呆了很久。
等他出來我已經睡著了。
他小心翼翼爬上來,把我攏進懷裡,輕輕吻了一下我的額頭。
“夕夕,等我把事情辦完,會補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
第二天醒來,我發現又在他懷裡。
不由的生出些煩躁,翻身下床。
門第差距太大,哪怕現在外面的人都會稱我一聲“馮廠長”,但是或許在程家沈家眼中,我始終就是個養豬的。
程家遲早容不下我,我不能幹這種雞飛蛋打的事。
我謊稱要回去看看廠子,實則是去了衛生所。
隻能說女人第六感真的很準,雖然月份還很小很小,但確實已經懷孕。
我拿著單子懵懵的走出來,心情很復雜。
一方面是高興,我終於如願以償了。
一方面是難過,我終究要和程妄分道揚鑣。
帶著陳雜的心情回到家,還有更大的刺激在等著我。
程妄那幫消失已久的兄弟忽然都來了家裡。
在花園裡吹牛打屁。
他又成了被圍著的中心,聽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討好他。
有個人大概得了沈雲寧的意思,忽然開口道:“說真的,你們不覺得養豬妹身上有股臭味嗎?誰靠近她都會想吐的吧?還記得妄哥讀書時最討厭她身上的氣味了。”
程妄聽到這話,隻是抬頭看了他一眼。
然後淡淡道:“那味道是挺讓人惡心。”
他臉上又露出那種帶著譏諷的笑,和高中時一模一樣。
我從後背冒出涼意。
這段日子耳鬢廝磨,我全忘了,從前和他是S對頭。
後面的話再也聽不下去,轉身進了臥室。
我留了張紙條放進床頭櫃,其實本來我還有點猶豫,但聽到程妄的話,我徹底認清了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12.
程妄不知道我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夜裡依舊糾纏著我。
滾燙的身子壓上來,我惦記孩子,想推開他。
被他鎖住雙手摁在胸口。
“老婆,你最近對我好冷淡。”
“有嗎?”明明是你嫌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