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生產完，老公給孩子找了個新奶奶。
新奶奶自稱金牌月嫂，可她做美甲、貼睫毛，噴巨濃的香水，不像來上戶的，倒像來上我家戶口的。
老公一口一個媽叫得親熱極了，轉頭還要和婆婆斷絕母子關系。
還說：「到底還是親媽好，果然隻有骨肉血親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我抱著孩子投奔婆婆的懷抱，摟緊富婆的金大腿，日子過得風生水起。
可後來老公後悔了，又回來跪求婆婆回去。
我第一個就不幹了！
「這可是我親媽，你S一邊追媽火葬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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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抱著孩子，看著面前的女人陷入沉思。
今天原本是我生產出院的日子，可直到上了高速，老公才說他把我提前半年預定的月子中心給退了。
不僅如此，他還得意揚揚地炫耀說他幫我物色了一位金牌月嫂。
雖說是金牌月嫂，但人家價格比月子中心便宜，帶娃經驗豐富，而且很會解決家庭矛盾。
老公著重強調，是婆媳矛盾哦。
我嘆了口氣。
我和我婆婆，哪來的什麼婆媳矛盾？
婆婆是一家大型連鎖超市的華北大區總代理，年入千萬，一頭齊耳短發，是個精力旺盛的女強人。
我剛查出來懷孕的時候，她就當著全家的面宣布，她事業為重，沒法替我照看孩子。
這點我挺理解的。
陸家家底殷實，我公公是退了休的大學老師，退休金不菲，老公陸巖在事業單位工作，工資待遇穩定。
我雖然不上班，但之前寫小說賣了不少版權，也算小有存款。
生育一個孩子，對這樣的家庭來說，壓根不算什麼負擔。
可婆婆那晚還是給我轉了五十萬，說是給我的零花錢，還特意交代這錢不用告訴陸巖。
她說女人懷胎十月不容易，她當年生產時就被一家黑心小醫院騙了，不僅傷了身子無法再生育，那個孩子也至今沒找到。
她和我公公是二婚，陸巖是我公公帶過來的，算是養子。
結婚三年，婆婆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數，她雖然強勢、嚴厲，但不作不鬧、講道理，絕大多數時候跟婆婆相處，反倒比跟公公更舒心一些。
更何況，從懷孕，到生產，到現在出院坐月子，林林總總算下來，婆婆給我打了快一百萬的「零花錢」。
這樣的婆婆，人狠話不多整天爆金幣，我一個「錢」性腦，和她能有什麼婆媳矛盾？
就差搭板把她供起來了！
令我不滿的，分明是老公不和我商量就退了月子中心，還二話不說就把所謂的金牌月嫂請到家裡來。
他最不喜歡我婆婆的強勢獨斷，卻還是學了個十成十，可惜我婆婆強勢背後的體恤關懷卻連萬分之一都沒學到。
一想到要和陌生人在家裡共處那麼久，我就深感窒息。
可當著外人的面，老公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你好，我先看看你的簡歷，你自我介紹一下吧。」
話音還沒落呢，老公就匆匆從臥室跑了出來。
「看什麼簡歷？你跟我一起喊媽就行了。」
媽？？？
對面的女人長了一張小白花臉，雖然上了年紀，但保養不錯，美甲、睫毛、香水、白開水妝一點不落。
要不是身上穿著月嫂的工服，還真容易被誤會成什麼有錢貴婦。
陸巖擋在她面前，模樣像是護犢子的老母雞。
我把蘇穎的簡歷放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了。
「你到底是來上戶的，還是來上我家戶口的？」
2
「唐欣你怎麼說話的！」
蘇穎沒火，倒是陸巖先火了。
他維護蘇穎的樣子，顯然忘了我剛生完孩子，也忘了幾天前他還驕傲地稱我為陸家的大功臣。
男人善變在此刻有了實感。
可下一秒，臥室裡的女兒忽然就號啕大哭起來。
陸巖梗著脖子，習慣性裝聾作啞。
等我給孩子喂完奶哄睡再出臥室，蘇穎已經和公公親親熱熱地坐在沙發上看起了電視，而我那醬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的老公正在廚房裡忙忙碌碌。
都快給我氣笑了。
這到底是花錢請了個月嫂還是請了個祖宗？
見我出來，蘇穎拿腔捏調地勸：
「欣欣啊，孩子不是慣出來的，你這樣一哭就哄，小心孩子成了夜哭娘，將來做父母的可要遭罪的。
「你沒有工作還好，可小巖還要上班的。」
公公一臉認同地點頭。
「欣欣，都聽你蘇姨的，你蘇姨生過孩子，她有經驗。」
說完這句，兩人還莫名其妙地相視一笑。
我不懂蘇穎是怎麼做到剛一來就給公公和陸巖洗了腦，可一個月嫂在孩子哭的時候不管孩子，反倒像電視劇裡惡婆婆似的隻動嘴不動手，指指點點。
別人忍不忍得了我不知道，反正我忍不了。
還沒等我開口讓她走人，廚房推拉門欻地開了。
一時間，濃重的煙火氣頓時充斥整間客廳。
陸巖興奮極了，熱情招呼蘇穎說開飯了，趕緊嘗嘗他的手藝。
可上了桌，我直接傻眼了。
沒上色的豬肘子，帶血沫的水煮排骨，還有兩道加了不少辣椒的素菜，味道嗆得直衝天靈蓋。
筷子攪過米飯，又硬又水，像是夾生的。
就如同我產後夾生的生活。
耳邊蘇穎驚呼：「小巖，你好棒！居然還會做這種大菜！」
轉頭還嬌嗔著問我公公，「陸教授，兒子親手做的飯，好吃嗎？」
「好吃。」
陸巖看著兩人「咯咯咯」地傻笑，三人你一口我一口，把難以下咽的飯吃成了珍馐美馔，仿佛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子。
「欣欣，小巖親手給你做的愛心月子餐，你怎麼不動筷？」
陸巖看向我，眼神裡三分憤怒四分不滿。
「唐欣，我媽和你說話，你怎麼這麼沒禮貌？」
空氣中豬肉的腥臊氣和辣椒的刺激氣味嗆人得要命，看著面前兩張有幾分相似的面孔，我胃裡翻江倒海，胸口劇烈起伏。
下一秒，我哇的一聲全吐在了餐桌上。
三人驚聲尖叫，尤其那個蘇穎，叫得像隻脫了毛的火雞。
我跑回臥室，將門反鎖，立馬就給婆婆撥了求救電話。
「媽，救我！」
3
電話裡，我把接收的全部信息都同步給了婆婆，老公和公公的態度，蘇穎的做派，還有我和孩子受的委屈。
電話那頭，婆婆讓我不用擔心，天塌下來有她頂著，讓我先好好休息，一切等她回來再說。
婆婆來得很快。
一來，就撞上一出好戲。
客廳沙發上，公公攬著蘇穎肩膀。
陸巖靠在蘇穎腿上。
蘇穎手裡削著一顆蘋果，陸巖狗一樣嘴裡叼著蘋果皮，一點一點抿著吃。
公公先嘗一口果肉，再嘗一口果人。
這場面但凡放在哪個香豔禁忌的骨科文裡，我都得嗑生嗑S，沒準兒還會給作者大大留言：
【既然都這樣寫了，為什麼不那樣寫？】
可這倆人，一個是我公公，一個是我老公，全在一個戶口本上！
我眼睛都要瞎了！
婆婆是見過大場面的，二十來萬的愛馬仕朝茶幾上一丟，拽了把椅子坐在三人對面。
「說說吧，什麼訴求。」
公公也很坦白：「蘇穎才是小巖親媽，你佔了小巖媽媽的位置這麼多年，如今他親媽回來了，你也該讓位了。」
婆婆眼尾一挑，凌厲感撲面而來，嚇得公公差點沒原地跪下。
「說人話。」
「我要離婚。」
公公絮絮叨叨，「若珣，你也太強勢了，這些年我過得很壓抑，如今我歲數也大了，想按自己的心意活一次，你就放過我吧。」
陸巖也終於坐直了身板。
「王阿姨，這些年你也沒怎麼管過我，除了給錢，你根本給不了我母愛，我對你的感覺隻有窒息和害怕。現在我親媽終於回來了，我想要她當我媽媽，不想要你了。」
我地鐵老頭看手機臉。
這父子倆……瘋了？
我要是沒記錯，公公退休前的榮譽教授職稱，還是婆婆給學校捐了兩棟教學樓一間實驗室，才碾壓其他教授獲得的。
而我老公陸巖在事業單位能一直被領導照拂，也多少和我婆婆公司有點淵源。
這樣的母愛要是都不叫母愛，那什麼才是？
出錢出力還窒息？我巴不得狠狠窒息。
可婆婆一臉淡定：「確定嗎？」
父子倆雙雙點頭：「確定。」
蘇穎坐在兩人中間，仿佛已經成了這個家真正的女主人。
「姐姐，謝謝你這些年一直幫我照顧之城和小巖，辛苦你了。
「要不是當年我生了病，被迫和之城分開，我是怎麼也舍不得離開他和小巖的。」
婆婆像看智障一樣看她：「什麼病？不嫁給白男就會S的病嗎？」
不等蘇穎分辯，婆婆大手一揮，門外冒出一群年輕壯漢。
「把他們仨丟出去。」
陸巖頓時急了：「王阿姨……不是，媽，你之前說了這房子要給我的！」
我翻了個白眼，果然嘰嘰小的男人心眼也小。
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這叫什麼道理。
婆婆兩眼一閉，任由三人罵罵咧咧地被保安拖出小區。
我把孩子往婆婆懷裡一塞：「媽，這是您孫女，隨您姓，您給娶她個名字吧。」
婆婆抬了抬眼皮，女兒和婆婆對視的瞬間立刻露出甜甜的笑臉，我心裡給閨女點贊，不愧是我唐欣的女兒，就是有眼力見。
「那就叫念星吧。」
4
說起來，認識我婆婆，還在認識陸巖之前。
我第一次見到我婆婆，是在我高三那年。
我是個孤兒。
明明成績挺不錯的，也真的貧困，可學校的資助名單裡連續兩年都沒有我的名字。
眼看就要高三，我想拼一次。
隻要我能拿到資助，整個高三學年就不用再去外面打工，可以換一雙合腳的鞋子，甚至每天早上還能吃顆雞蛋補充營養。
可池淺王八多。
第三年的資助名單上，依舊沒有我的名字。
我心一橫，趁優秀企業家來學校演講時，避開所有老師和同學，直愣愣地衝到了演講臺上。
當時正在演講的就是我婆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