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城戰事吃緊,大臣們認為可以不必管這種邊陲小城。
可他們不知道,上一世,獸族便是從鹿城入手,最終把季國吞並。
繼位已半年有餘,朝堂上不滿我的大臣們仍舊很多,他們始終不肯承認女子也有治國才能,更不相信我能帶大家走出困境。
這樣下去,遲早還是跟前世一樣的結局。
我想了想,宣布讓宰相蘇成建國,白穹暉從旁輔助。
我則跟著白將軍去鹿城,擊退獸族。
7
退朝後,白穹暉私下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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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撩起珠簾走了進來,眉目間自有一派風清月朗。
算上前世的時間,我已有三年沒有見過他。
「殿下,您才剛剛繼任,朝堂不穩。何況鹿城近來連日大旱,環境艱苦,您何必親自去?」
「我就算待在這再久,那群老家伙也是照樣看不上我。還不如去幹點實事堵住他們的嘴。」
我自嘲地笑笑,白穹暉低下頭,顯然明白我的意思。
他從來都很聰明,更是憑自己的學識考上了官。
前世我能放心地把季歲留下,也是因為有他和白將軍在。
隻是後來卻一直沒聽說他們成婚的消息,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麼。
我點點頭,他卻沒有退下,似乎還有事要說。
我屏退周圍下人,白穹暉上前一步,跪在我面前。
「都城日常事務蘇宰相一人也可應付,我想跟你一起去鹿城,我可以幫上你。季歲,有我在,我一定會保護好季國,也保護好你。」
他眼眸深邃,似有情緒綿延起伏。
最後那句話他說得很輕,卻也很堅定。
白穹暉情緒內斂,很少直呼我的名字,這是第一次。
饒是我再遲鈍,經歷了前世的情愛苦痛後,我也明白了,他似乎想要守護的是我,而並非季國。
怎麼會這樣,我一直以為他和季安是兩情相悅。
那前世的季安,會知道這件事嗎?
8
我跟著白將軍的隊伍到了鹿城。
鹿城今年的春日一場雨都沒有下,我坐在車駕裡,看著路邊的百姓們面黃肌瘦,米糧店門口擠滿了人。
「為何不開倉放糧?」
我掀起簾子詢問走在車駕旁的白穹暉。
他最終還是跟來了。
白穹暉語氣低沉:
「獸族要求我們每年上供,今年的米糧幾乎都交上去了。」
我低眉不語,沉默許久後交代留雲把我帶來的糧食分出去。
到了軍營,我脫下繁缛的宮裙,換上軟甲,才覺得一身輕快。
翻身上馬,烈烈狂風割著我的臉,馬背顛簸,但眼前自由開闊。
我眼眶微熱,前世被困在偌大的宮殿裡生不如S的時候,夢裡都在策馬揚鞭。
現實終於降臨時,我甚至恐慌這是一場夢。
還沒休整幾日,獸族的大軍就攻來了。
我不顧白將軍的勸阻跟著去了戰場。
黃沙漫天裡,將士們熱血拼S,嘶喊聲隨著戰鼓敲在我心上。
我背著長槍,也要上前一戰,卻被左右兩邊的護衛牢牢攔住。
他們向我請罪,臉上滿是為難,是白將軍讓他們護住我的。
我也隻好待在後方,眼睜睜看著一個個將士倒下。
獸人天生大力,驍勇善戰。他們有皮毛可以抵擋傷害,攻擊速度和耐力都是人類比不了的。
戰場的局勢幾乎一邊倒,白將軍見情況不妙,急忙召軍隊撤退。
獸人們卻緊追不舍,我心中焦急,兩腿一夾馬肚,不顧護衛勸阻就衝了上去。
獸人大將的刀幾乎是擦著白將軍的頭砍過去,白將軍的馬受驚,他從馬背上滾落下來。
我把他拉上我的馬背,想衝上前幫其他將士斷後,他卻隻讓我立刻回城。
我看他受傷嚴重,隻能聽他的,沿定好的路線撤退。
最後一個士兵退回鹿城後,懸門慢慢放下,我扶著白將軍上了城牆。
獸人們仍在追趕,拿著刀高聲呼喝。
一群追得快的獸人騎兵快追到懸門處,我心裡有些發緊,可不能讓他們進城。
可他們剛到懸門外兩三裡,忽然從馬背上摔落,馬也翻滾在地。
幸好之前埋了鹿角木,把馬攔住了!
後面的獸人士兵們見自己人受傷,來得更急。
他們扶起騎兵繼續向前猛衝,腳下的地突然陷落,領頭的獸人大將發現不對勁,召集士兵們撤退,可已經來不及了。
獸人們全數落到了布好的陷馬坑裡,城內的士兵高聲慶祝,這是鹿城的第一場勝仗。
我舒了口氣,這些法子是前夜我和白穹暉徹夜商討出來的。
隔著人群,白穹暉望向我,目光滾燙。
9
當晚鹿城的慶功會持續到子夜。
將士們大口喝酒,扯著嗓子唱思鄉的歸歌,似乎連日來心中的濁氣都散了去。
我喝了幾杯酒,有些暈,去了鹿城後山透氣。
十二歲第一次偷偷跟來戰場時,我怕被發現,便是天天晚上睡在後山。
也是那時,我救下了一個獸人少年。
他生著一雙點星般的眼,發現我靠近時,發出低吼聲。
我不顧他的掙扎給他上藥,還囂張地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耳朵。
他的耳朵挺立,但上面豁了個大口子,一直在流血。
我邊給他上藥邊好奇:
「你是貓族的嗎?」
「我……是猞猁!不是貓!」
他似乎不太會說人族的話,雖然結巴,但語氣很兇。
我當時隻覺得可愛,隻當是個普通獸人孩子,從沒把他和那個S人如麻的獸人之王聯系起來。
其實他的傷並不重,也要不了命,隻是暫時無法行動,但要S了我也是易如反掌。
我照顧了他七日,每天跟他講場上的戰事,向他抱怨獸人的殘忍。
「可是,你們人族從前欺壓獸人,把我們當玩物,隨意奸S,還搶奪我們的家園。」
他的語氣裡帶著絲痛恨。
「那你們也不能……」
我有些啞口無言,卻還是下意識想反駁。
他撐起身子,有些嘲諷般地笑笑。
「獸人就該S,就該乖乖被玩弄,是嗎?」
「不是的!我們也可以和平相處,我們季國從來都禁止私自豢養或傷害獸人的!」
他沉默了一瞬。
外面的士兵尋來,他警惕起來,尖利的爪子迅速攀上我的脖子。
我瞥他一眼,把他推進山洞,任由他的爪子在我脖子留下深深的血痕。
「我今日就向你證明,也是有好人的,我不會把你交出去,你快逃吧!」
後來鹿城的戰事忽然就平息了,獸族主動撤兵,定下了和平之約,從此人族和獸族互不侵犯。
10
夜色醉濃,疏星輕漫。我吹著晚春的暖風,遠眺北面,也不知道季安現在怎麼樣。
身後腳步聲漸近,我眯了眯眼,手握緊腰間的匕首。
上一世的經驗讓我不再信任任何人,日常身上都會帶著武器。
那人走到我面前,是白穹暉。
他似乎也喝了酒,臉上兩抹酡紅。
「季歲,今天多謝你救了我爹。」
「我才要謝你想出這樣好的法子,讓我們抓到了這麼多獸人俘虜。」
許是勝利的快意縈繞,我們說話也沒有那麼生分了。
「季歲,有些話我本想等戰事平息再跟你說。可今日看你那麼驚險地救下我爹,我覺著可能現在不說就晚了。」
他頓了頓,醉意給他的眼睛染上一抹亮色。
我忽然清醒過來,有些逃避地站起身想走,他卻拉住我的手。
「季歲,從小我就一直喜歡你。」
我別過頭沉默,腦子裡卻沒來由地想起前世莫歧把我箍在懷裡親吻的場景。
我煩亂地搖搖頭。
「戰事未平,我不想談這些。」
白穹暉安靜了很久,輕輕嗯了一聲,然後走了。
我又坐下,隨手拿起樹枝在地上亂畫,不知為何畫出莫歧的輪廓。
我驚了一瞬,連忙用腳把畫跡遮蓋。
下山時,我感覺到有人跟著我。
我故意加快腳步走到轉角,躲在樹後,讓他現身。
那個人影急急跟上來,在原地打轉,我嘆口氣現身。
「別跟著我了,我其實不……季安?」
11
季安裹著黑色鬥篷,一張小臉似乎更尖了。
我心疼地抱住她,仔細查看,發現她似乎沒受傷後安下心來。
季安還是那副瘦弱的樣子,她穿著獸族的皮草,手上戴著幾隻金镯。
看來莫歧起碼面上沒有虧待她。
季安急急地說:
「姐姐,你看到我給你留的字條了嗎?季國近日還好嗎?」
我摸上她瘦削的臉,眼裡發酸。
「我按照你說的在做了,你放心。可是你為什麼要替我去獸族,你身子這麼弱,我這些天一直擔心你,莫歧對你好嗎,你有沒有受欺負?」
季安輕輕握住我的手,她向來身子骨不好,手已冰涼。
「我很好,隻是……」
她垂下眼,纖細的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我粗糙的手背。
她從小就不會撒謊,遇到不知道怎麼說的事情時就會這樣。
「姐姐,我冒認了你的身份,你會怪我嗎?」
我的身份?我不明白。
季安有些不安地看著我。
「莫歧在十來歲時被你所救,可能你已經忘了,但他因此一直喜歡你。我嫁過去後,為了自保便假裝我是那個救他的人,因而他一直對我很好。」
「其實上一世,他也是喜歡你的。你S之後,他哭得很難過,姐姐,你……」
我喉頭有些堵,我知道季安想問我前世有沒有喜歡上莫歧,她擔心搶走了我喜歡的人。
我滿不在乎地笑,出口的聲音卻有些顫抖:
「我早不記得這種小事了!沒事的,你平安就好。」
「喜歡這種感情,對現在的我們來說,太奢侈了。」
季安心思通透,她輕輕拍拍我的背,看向鹿城的方向,喃喃重復:
「是啊,太奢侈了。」
山下幾聲奇怪的蟲鳴打破了酸澀又平和的氣氛,季安胡亂地擦了擦臉,我才發現她竟哭了。
「姐姐,我得走了。」
臨走前,她把獸族駐扎的布防圖塞給我,認真叮囑:
「按這個圖來設計獸人,千萬小心白穹暉!」
12
我神思不定地回到軍營,卻見軍醫忙碌地進進出出。
我快步走入營帳,發現白將軍躺在床榻上,氣息虛弱。
原來今日在戰場上他被流箭擦傷,那箭上淬了毒,是特意射他的。
軍醫忙了一夜,才穩住他的病情。而另一邊,獸族傳來消息,三日後莫歧要親自領兵攻打鹿城。
怎麼這麼快?前世明明我們相安無事了三年。
我一直以為還有時間,沒想到竟如此快。
可如今白將軍已倒下,鹿城的將軍早已棄城逃跑。
雖然我早已發信讓從都城調兵力,可他們還在半路上,三日根本趕不及。
軍營裡彌漫著壓抑的氣氛,本來歡歌慶祝的人們臉上都泛起愁容。
我戴上金盔,拿起長槍,走到眾將士面前。
「此後沒有女帝季歲,隻有季將軍!這場仗我來帶你們打!贏了我們一起風風光光回都城,輸了我們同葬在沙場!」
不知是誰摔碎了碗,喊了聲好。
清脆的摔碗聲一個個炸開,將士們又重新燃起熱血。
戰場不比朝堂,這種生S眨眼間的地方,男女之分尊卑之別都漸漸模糊。
一個敢於跟大伙同生共S的將軍在這種時候已經勝過一切。
我看著大家信任的臉,胸膛的心跳也越發熱切起來。
我連夜跟白穹暉他們商討軍情,留雲也陪著我整夜未睡,進來送過幾次茶。
兩日後的夜裡,我帶著一隊夜行兵偷偷翻過後山,潛入獸人兵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