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聚餐，酒過三巡後有人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
我抽到大冒險。
「現在給你的前任打電話說想他了，看他什麼反應，記得要外放哦。」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裡，我硬著頭皮撥通了那個四年沒有碰過的號碼。
「什麼事？」電話裡響起陸懷川溫和又磁性的聲音。
我咽了口口水，正琢磨著怎麼開口，那頭便傳來一個甜美的女聲：「大晚上的，誰給你打電話啊？」
1
這句話在此刻鴉雀無聲的包間裡聽來尤為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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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幾個朋友龇著的大牙都默默收了回去。
數秒沉默後，我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掛斷電話。
「好像不太合適，我還是罰酒吧。」為了緩解氣氛，我打著哈哈，把酒杯裡的酒一飲而盡。
「書禾，你不要難過……」
「難過？我沒有難過啊，這都四年了，人家有女朋友了也很正常。快快快，繼續玩兒啊。」
見我神色一切如常，包廂裡這才慢慢地又吵鬧起來。
我坐在沙發上聽他們說笑，酒意卻消散了不少。
難得一聚，大家嗨得很瘋，等我回到家已經是凌晨一點半。
我脫了鞋仰面躺在床上，對著手機裡的通話記錄發呆。
時間停留在零點三十五分，通話時長僅有十秒。
其中五秒還是我的沉默。
他沒有再給我回過電話。
倒也再正常不過。
已經過去四年了。
更何況他似乎已經有女朋友了。
我嘆了口氣，換了身睡衣鑽進被窩準備睡覺。
反正明天是周末，睡醒再洗澡也不遲。
可就在我閉上眼睛快睡著的時候，放在床頭的手機突然響起鈴聲。
我摸索著接通電話。
「喂。」
「書禾寶貝，你到家了嗎？」
是瑤瑤。
「到了。」
「你聽上去有點失望，你在想怎麼不是陸懷川給你回電話？」她半開玩笑地試探道。
「我沒有，我們都結束四年了。」
「你不坦誠。」瑤瑤說，「你知道我的，我最擅長察言觀色了。」
「我就沒有。」我S鴨子嘴硬，「我要睡了，晚安。」
說完這句話我就掛斷電話。
可再閉上眼睛，卻怎麼都睡不著了。
2
我和陸懷川是一個高中的。
準確來說，我是他的學姐。
原本我並不認識他的，直到瑤瑤咧著大嘴把他的聯系方式推薦給我。
「我們部門的學弟，個子高長得帥，對你一見鍾情，唯一的問題是疑似有點人格分裂，有興趣加。」
「你——」
「無需謝我，一聲姐妹大過天。」
「你真的很像說媒的……」
「愛加加不加拉倒啊。」
我最後還是加了。
我好奇瑤瑤口中的「帥」有幾分可信度。
更何況我也承認自己不是什麼清新脫俗的人，帥哥的聯系方式不加白不加。
陸懷川幾乎是秒過我的好友申請。
我對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話多，他很能聊，也很能迎合我的喜好。
一口一個學姐也讓我非常受用。
不得不承認，和他聊天讓我很舒心。
唯一讓我有些在意的點是瑤瑤那句「疑似有點人格分裂」。
當我終於約好和他在學校裡見面吃個飯時，我才終於恍然大悟。
高一中午比高二早放五分鍾，他站在我們班後門等我下課。
「哇哦——」
迎著瑤瑤和幾個朋友幼稚的起哄聲，他整個腦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到耳朵根。
網上一口一個學姐叫得親熱的人此時此刻面對我本人卻是一個字都說不住口。
不誇張地說但凡地上有條縫他就該鑽進去了。
和網上活脫熱情的開朗小狗完全是兩模兩樣。
瑤瑤她們嘻嘻哈哈地跑了，教室隻剩下我們兩個人。
我有心逗逗他。
「是你嗎學弟，你怎麼和網上不太一樣呢，換人啦？」
「網上的學弟說今天要請我吃飯，咱還吃嗎？」
他垂著頭，好一會兒才輕輕咳嗽兩聲：「……是我，吃。」
我笑眯眯地看著他，有種逗小孩的快感。
嚴格意義上來說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他長得高高瘦瘦的，不算白淨，五官卻很周正，像個小有名氣的韓國明星，隻是我叫不上名字。
確實挺帥的。
3
也許是說違心話的報應，我第二天倒霉得很。
洗完澡剛出門便被從天而降的鳥屎拉了一腦袋，我罵罵咧咧地折回去洗完頭再次出門，卻在走樓梯的時候沒注意，左腳踩右腳地摔了。
我原以為這已經夠晦氣了，直到右手抬不起來時我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更要命的是，去到醫院後我發現給我打石膏的醫生後面跟著個熟悉的人。
陸懷川。
什麼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我們已經很久沒見了，沒想到再次見面居然是以這樣的方式。
他的長相變化並不大，隻是比從前更沉穩了些，依舊是小麥色的皮膚，頂著一頭微卷的黑發，垂著眼睑，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為了避免尷尬，我的眼睛黏在地板上沒動過。
醫生見了都忍不住打趣我：「咱們醫院的地板上是有花嗎？」
「擦得很幹淨，锃亮锃亮的。」我胡亂地誇道。
餘光中我偷偷瞥了眼陸懷川，他神色平靜地站在一旁，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我收回自己窺探的目光，在心裡默默嘆息一聲。
聽醫生囑託完注意事項後我拿著單子從診室裡出來，沒走兩步，我就聽到身後傳來陸懷川的聲音。
「魏書禾。」
我僵硬地轉過頭看他。
「你給我寄的那張明信片，我收到了，謝謝。」
我呼吸一滯。
畢業旅行的時候我去了西藏，在這個被稱為最接近天堂的地方，我給他寄出一張明信片。
那才是我四年來第一次聯系他。
隻不過我寄的時候並沒有留下落款，我甚至隻是抱著僥幸的心理，希望他能收到。
「沒……」我莫名有種被人抓包的窘迫感， 語速飛快地解釋，「我寄的時候不知道你有女朋友了，那天打電話是因為真心話大冒險，你們別誤會。」
「誰和你說我有女朋友了？」他皺起眉頭。
我大腦宕機了一秒，隨後嘴比腦快：「那我們之前約過的那頓飯還作數嗎？」
此話一出，我看到陸懷川鏡框下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而我，我想抽自己兩個大耳刮子。
「呃，你別誤會，我隻是……」
「你都這樣了，還惦記著吃飯？」他看了眼我裹成繭的胳膊，打斷我的話，「等你手好了再說吧。」
4
我和陸懷川約吃飯的事情沒有瞞著瑤瑤。
也可以說，沒瞞過她。
她陪我去醫院復查的時候看到陸懷川，頓時露出一副醍醐灌頂的表情。
雖然我不知道她灌頂了個什麼勁。
出醫院後，她一言難盡地看著我：「書禾，戀愛腦不可取啊。」
我這才明白她腦子裡想的什麼。
她八成以為我是故意摔斷一條胳膊來見陸懷川 的。
「想啥呢你。」我騰出健全的那隻手輕輕擰了把她嬰兒肥的臉，「我是能幹出這事兒的人嗎？」
「那就好。」她松了口氣，又感慨道，「那你倆也是真有緣分。」
我咧了咧嘴，扯出一個牽強的笑。
「緣分都到這兒了，你老實說，你真的對他沒點別的想法？」
她目光灼灼地看著我，我和她對視半晌，終於敗下陣來，把我們約飯的事情和她說了。
「好！」她猛地一拍巴掌，嚇我一跳，「我剛剛就覺得你們倆磁場不一般。」
「……敢問你這又是怎麼看出來的？」
「你沒看到，他一直盯著你的胳膊呢，那眼神兒，那專注勁，嘖嘖嘖，要說他心裡沒你我不信。」
我沉默了。
沒好意思和她說他看我那眼神裡哪是對我的關注。
那是對知識的渴求和學習。
5
雖然我總覺得陸懷川對我的態度很冷淡，但我也知道他的性格。
他向來說話算話，因此我並不覺得那天答應我吃飯是他搪塞我的借口。
拆石膏那天他休息，我沒見到他，從醫院出來後我猶豫再三，還是主動給他打去電話。
然而電話響了很久卻沒有人接。
我又打了兩遍，直到第四次才終於被人接通。
「喂？」那頭響起一個懶洋洋的女聲，我聽出來這就是上次陸懷川旁邊的聲音。
「你好，我找陸懷川。」
「找他幹嘛，你是誰啊？」對方毫不客氣地問。
我有些卡殼：「我是他……朋友。」
對面嗤笑一聲：「朋友？姐妹，你這號碼看著很眼熟，上次打來的也是你吧？我奉勸你一句，別再纏著我們家懷川不放了。」
她這話聽得我下意識蹙了蹙眉。
「你是誰啊？」
「我是誰，我當然是他女朋友了。」說完這句話她便把電話掛了。
女朋友？可陸懷川明明和我說他沒有女朋友的。
我又一次回撥了電話，可這次隻傳來一陣嘟嘟的忙音。
她把我拉黑了。
我知道我理應現在去加陸懷川好友問個清楚，但臨了要發驗證消息的時候，我還是打住了。
算了吧。
我打起退堂鼓。
畢竟手機算是比較隱私的私人物品，能輕易拿到陸懷川的手機，他們的關系肯定不一般。
而且陸懷川和我說他沒有女朋友也是一個月前的事情了，萬一當時隻是曖昧對象但現在成了……
我心煩意亂地把手機息屏，不願再去想這件事。
可有些事，越是不願去想，偏偏越有存在感。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最終認命似的從床上坐起來。
我打著赤腳，摸黑去客廳想拿聽啤酒喝。
打開冰箱後我卻鬼使神差地把手伸向最底下的旺仔牛奶。
我坐在飄窗上，打開拉環默默嘬了口奶。
冰涼又甜膩的味道在口腔裡蔓延開來，刺激著我的味蕾。
其實我已經很久沒喝過這玩意兒了，冰箱裡唯二的兩罐還是朋友來我家吃飯時順手給我捎來的。
「記得你以前愛喝。」
窗外寂靜得很，連燈都沒留幾盞。
在我的視野裡，整座城市唯一的光亮是由那輪殘缺的月亮帶來的。
暮春帶著點湿熱的晚風吹起紗簾，拂過我已至肩下的長發。
我突然一瞬間失神。
有點想哭。
6
陸懷川第一次和我表白是在網上。
看氣氛差不多了他給我發消息：你可以當我女朋友嗎？
我沒有第一時間同意。
「你可以明天當面再說一次嗎？」
他沒有正面回答，給我發來一個瑟瑟發抖的表情包。
高二每周六上午都有測驗，要到中午才放學。
我交完卷就火速收拾好書包準備溜之大吉，卻被瑤瑤叫住了。
「哎，別走。今天小顏生日，下午咱們不是說好了去 KTV 嘛，你忘了？」
我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好像確實有這麼一件事。
她們前兩天說起來的時候我趴在桌上補覺，於是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
「嗯可是……」
我在她們的S亡凝視中慫慫地憋下了還沒說完的話。
出校門五十米後我看到陸懷川，他拽著書包帶子，見了我後嘴角不動聲色地彎了彎。
我快步走上前，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開口：「你要和我們一起去 KTV 嗎？」
他看看我，又看看我身後的朋友們，沉默片刻後還是乖乖地點頭。
我們高中在市中心，唯一的好處就是離商場很近，不到四百米。
我們在小吃街買了點吃的喝的就直奔 KTV。
瑤瑤她們唱得開懷，而我和陸懷川卻板正地坐在一旁當鼓掌機器。
我是五音不全，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