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宣州,每個族人出生時都會被抱到神樹臺下,測試靈根等級。
我是最差一級,近乎凡人,因此就算我是族長的女兒,仍免不了被欺辱。
特別是小我三歲的高級靈根妹妹出生後,我的日子越發艱難。
他們用盡心思將我趕出去。
卻不知,宣州沒有我會瞬間化為齑粉,所有一切都消亡。
1
我叫謝錯,存在是我最大的錯誤。
我的母親謝婉意是一位向往自由的凡間俠女子,父親是宣州休止族族長常青楓。
Advertisement
兩人是如此相配,可母親來到宣州後,發現父親隱瞞娶妻生子的事實,連夜收拾包袱想要離開,卻被父親讓人關了起來。
因為母親懷孕了。
休止族不允許任何一個骨肉離開宣州,休止族所有族人要一輩子一刻不停地守護宣州、守護神樹。
於是我的存在,從一開始就招母親怨恨。
等到我出生那天,父親帶著我去了神樹臺下。
在宣州,每個族人出生時都會被抱到神樹臺下,測試靈根等級。
靈根等級越高,神樹上凝結的玉葉就會越純粹,散發的光芒越持久。
父親等候了許久,神樹沒有絲毫動靜,周圍族人躁動起來。
「沒葉也沒光?這這這……怕不是個凡人?」
「她娘本來就是凡人。」
「族長把她們趕出去吧,又不能守護宣州,留著浪費靈氣。」
就在這時,神樹突然劇烈地抖動了一下,許多落葉覆在我的身上。
圍觀的族人忙不迭下跪:「神樹恕罪!」
父親神色微動,又將我抱回母親身邊。
母親沒有想要我,在宣州休養幾月後拿起包袱再次離開。
但父親再次攔住母親,最終她被迫留下來,給我取名謝錯。
2
我慢慢長大,母親把我關在小小的柴房,除去每日給我送飯外就不會再管我,任由我自生自滅。
我三歲時還不會說話,族中別的小孩總會朝柴房窗戶扔石頭,特別是大公子常修木。
他比別的小孩厲害,扔的是刀片。
刀片細薄,卻每次都劃傷我的皮肉,流一地的血。
最開始我還會哭,暗自期待和幻想那位我每天都能見到的人,能趕走壞人,能幫我包扎傷口。
可是母親從來都是冷眼相待,假裝看不見,甚至會在我耳邊怒罵:「你怎麼還不S!」
我每次都被嚇得呆住,可憐兮兮地發抖。
常修芷出生那天,宣州上下十分歡喜。
因為常修芷是高級靈根,她的出生,為靈氣逐漸衰竭的宣州帶來希望。
母親大笑著用扇柄抵著我的胸口,戳得我骨頭疼:「你呀,就是一個錯誤,誰都不喜歡。」
我怔怔地看著散發淡淡黃光的神樹底下,抱著嬰兒一臉慈笑的父親發愣。
心髒很用力地跳動,似乎想擁有什麼愛。
3
但上天似乎還嫌我不夠悲催,六歲時奪走了我的母親。
那時我剛剛睡下,母親推開柴房的門,將我抱在懷裡。
我僵硬地靠著她的懷裡,欣喜又驚疑:「娘……」
「別叫我!」她厲聲打斷我。
我立馬抿緊嘴,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沒多久,有雨滴一樣的東西滴在我頭頂。
母親哭了。
窗外許多人拿著火把在山林間遊走,星星點點的,很好看。
匆忙倉促的腳步聲像極了火焰燃燒的噼啪聲。母親抱著我,滾燙的淚水砸在我額頭。
我抬頭看向母親,她也看著我:「我詛咒你,時間隻要順流而下,你便得不到他人的愛,受萬人唾棄,所求皆不得!」
母親惡狠狠說完推開我站起來,瘋狂掐我脖子,「你為什麼還不S!快去S啊!」
是父親救了我。
我捂著脖子不停咳嗽。
父親沒管瘋魔的母親,隻問:「你拿了雲珠嗎?」
母親應承下來:「是!我拿了,隨手扔了!」
這時父親的原配夫人抱著三歲的常修芷出現,笑道:「夫君,看來不是婉意,我們再找找吧。」
一行人又離開小院子。
走之前常修芷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像豺狼虎豹鎖定獵物。
而母親大哭大鬧一場,突然站起來,不聲不響地出門。
我直覺不對,心慌得沒底,悄悄跟了出去。
母親來到湍急的河流斷崖處,一步一步朝斷崖走去。
「娘!」
我瞳孔緊縮,飛一般跑過去,想要抓住她。
我剛剛碰到她的手,她又一掌將我拍回岸上,冷冷看著我:「別碰我,髒S了。」
說完奮不顧身朝斷崖跳下去。
4
十個人打撈了整整三天才把母親的屍體打撈出來。
母親纖細的身子、漂亮的臉蛋被水泡得脹大臃腫,身上還有許多深可見骨的傷口。
我抱著母親大哭。
父親嘆了口氣,讓族人帶著母親的骨灰離開宣州,下葬在母親的故鄉。
我祈求父親讓我一同前去。
父親拒絕我:「你該和修芷一起上學了。」
我愣愣看著父親的背影,不明白他為什麼總是對我壞。
我恨他,恨他不放母親走,將她活活逼S。
我回到柴房,拿著母親留下的小繡球流淚,抱怨這個世界總是對我太差。
我資質低,又是低級靈根,學堂夫子並不喜歡我,其他同門也嫌棄我,不願與我來往。
常修木三兄弟更是變著法地欺負我,不是撕壞我的書,就是無緣無故尋一個由頭打我一頓。
常修芷最愛看我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樣子。
我無時無刻不痛恨這裡,我多麼希望會有一位神仙從天而降,救我於水火之中。
我多麼希望我能夠變得強大……
有時候被打得慘了,父親會讓大夫為我療傷。
我以為是他終於想起來我是他的女兒。
但是下一次挨打的時候他也並不阻止,隻讓他們消停些。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做,如果不喜歡我,讓人打S我又如何?如果喜歡我,又為何讓我被欺辱?
等到夫子講到休止族的來源和神樹的知識,我恍然大悟。
宣州是世間靈匯之地,靈氣充盈。
神樹發於宣州,養育宣州。
休止族奉令守護神樹,守護宣州。每一個族人都承恩神樹長大,因此也要為神樹返靈。
「什麼叫返靈?」夫子說,「我們的靈氣來自神樹,把身上蘊養的靈氣返給神樹,就叫返靈。
「凡間常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休止族的身體發膚,受之神樹,所以沒有神樹允許,沒有休止族可以自私地S去。」
我似懂非懂,朝著窗外高大的神樹作揖。
謝謝你讓我活著,神樹。
5
母親S後我的生活越發艱難,族人把雲珠的失蹤怪在我的頭上。
他們覺得我是災星,便隨意欺凌我。
而我隻能懷著濃烈的恨意苟活著。
十歲時我仍舊沒有絲毫靈力,於是被趕到荒園,看顧一棵因為漸漸枯萎而被拋棄的神樹。
荒園十分荒蕪,黃沙漫漫,土地貧瘠,靈氣稀薄,簡直快要變得和宣州東邊的沙漠一樣。
這棵神樹是光禿禿的丫字形,樹皮皲裂。
我摸了摸幹枯割手的樹幹,心想神樹別怕,以後就我來守護你。
在荒園的日子可以稱得上我最快樂的時光,雖然常常挨餓,又沒有靈氣澆灌身體疲倦,但勝在無人打擾。
我除了每日澆水施肥外,還絮絮叨叨和神樹聊天。
我把神樹當作好朋友,把我這一生都說盡。
「常修芷,多好聽的名字,父親一定對她寄予厚望。
「不像我,靈力匱乏,連給您返靈都做不到。或許真如我的名字一樣,我的存在就是一個錯誤。」
一根幹枯樹枝掉落下來,狠狠砸在我臉上。
我欣喜地抱著神樹:「您覺得不是這樣的嗎?神樹您對我真好,我想永遠照顧你們。」
八年過去了,我和神樹都被人遺忘。
而在我的精心呵護下,神樹抽出綠芽,悄悄開花,我沒有告訴任何人。
原本按照規矩,神樹開花結果都要上報給父親。
但這是神樹為我結的果子。
這顆聖果屬於我。
我吃了聖果。
聖果香甜無比,能強筋健骨、改善體質、提升修為,是世間難得的寶物。
宣州日益衰頹後,神樹結果次數大大縮減,聖果隻能給高級靈根的族人吃,讓他們提升修為,以便更好地返靈。
我背靠神樹,感覺渾身熱乎乎的,靈氣在四肢遊走。
一切都在往美好的方向走,我馬上就能修行,我馬上就會變強。
但我不知道危機的到來……
天蒙蒙亮,一把匕首擦過我的臉,插進神樹樹幹。
「你膽敢隱瞞不報、偷吃聖果,來人,捆起來!」
6
我從夢中驚醒,剛要爬起來便被常修芷踩著臉,狠狠按進黃沙中。
我拼命掙扎,眼睛瞪著插進樹幹的匕首大喊:「不能傷害神樹!」
常修芷嗤笑:「你還是先考慮你自己的安危吧,偷吃聖果可是大罪,帶走!」
我被一路拖著到大殿,父親和大夫人坐在上面,冷冰冰看著我。
「你偷吃了聖果?」
我梗著脖子:「那是神樹為我結的聖果!」
常修林從背後一腳把我踢翻:「還敢狡辯!」
我猛地吐出一口血,惡狠狠環顧周圍看好戲的人,我恨極了這裡。
「你們早就拋棄了荒園,像拋棄宣州東邊的沙漠一樣!神樹在我的照料下開花結果,那不是我的是誰的,難道是在座享樂的你們嗎?」
父親皺眉:「閉嘴!你難道不知道每一顆聖果都要上報族長嗎?」
我撇開頭:「不知道。」
常修芷這時上前:「父親,謝錯撒謊成性、極端自私,事實擺在面前不必再盤問了,直接用刑吧。」
父親疲倦不堪:「依你所言吧。」
說完便轉身離去。
常修芷掐著我下巴,眼裡帶著玩味:「謝錯,你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
我朝她吐一口血水:「我沒錯!」
她嫌惡地把我甩在一邊,擦擦手笑道:「S性不改,用刑吧。」
我閉上眼在心底默默寬慰自己,沒關系,隻是一些皮肉之苦而已,日後我依靠聖果潛心修行,必能報仇雪恨。
我沒想到常修芷私自換了刑具,把原本的鞭子變成石粉。
我看著咕嚕嚕冒泡的石粉,恐懼後退:「你、你弄錯了,不是石粉,是鞭刑才對。」
常修芷一手拄著下巴,歪頭看我:「是啊,但是我覺得用鞭刑懲罰你太簡單了。」
兩個侍女上前把我按在地上,我嘶吼著:「我要告訴父親,你私自篡改……」
「好啊你去告啊!下月就是我的及笄宴,你覺得父親會選擇責罵休止族下一位族長嗎?」
我驚惶地瞪大雙眼,被侍女壓在地上,一碗翻滾的白色石粉從我的耳朵裡灌進去。
要不了多久,石粉和我身體裡的水分混合,我就會成為一尊無用的石像。
不,應該還是有用的。
我會被做成地板供千萬人踐踏,亦會被做成廁石承受萬人汙穢。
我倒在地上無聲流淚,為什麼受苦受難的總是我,能不能有人來救救我啊。
7
我套上鐵镣被丟到宣州東邊的沙漠。
常修芷看著我:「別說我趕盡S絕,如果你能翻越沙漠帶回來一條魚,我就放了你。」
不可能的,根本不可能。
沙漠也曾是靈秀之地,後來宣州漸衰,父親舍棄了海與大片山林,用山海靈氣供養整個宣州,導致山海退化成貧瘠沙漠。
鮫人族曾把宣州的海叫秘境,現在卻把曾經的秘境設為禁海。
我不可能翻越沙漠來到海邊,更不可能從禁海裡抓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