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襄嘖嘖了兩聲,吃的更歡快了。
“我想找到血池。”雲覓抿了抿唇,說道:“你不是一直要回家嗎?我就當做是你的目的。我們兩個,不如一起找血池?”
簡襄手一頓,怪異地看了她一眼:“你確定是找?”
“不若呢?”
“找是找不到的。祭獻你也別想。”簡襄扒拉著碗裡的菜葉子,說道:“你要祭獻誰?仙人?平民?你所吃,所穿的都是平民給你謀來的的。你現在能安安穩穩坐在這裡,是仙人在幫你頂著天。你該是得有點兒良心。”
“可是,得現實一點兒不是嗎?”
雲覓用他的話反駁回去,簡襄喉嚨一噎。
他勸她現實一點,那是怕她找到將軍府卻大失所望,哪裡是在這兒用的。
“所以你是有溫度的。”
雲覓捧著臉說道:“你該是這個世界裡,唯一一個正常人了?”
簡襄一時沒搞懂她的意思,忿忿說道:“我看你確實很不正常。”
“你之所以護著我,是因為知恩圖報。這不就是感情嗎?”
“那還不是基於聖女救我一命?我偷了人一朵花,我得還不是?”簡襄被她繞的煩了,筷子一甩:“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嘰嘰歪歪的,不會是覺得感動,準備纏上我以身相許吧?”簡襄抱住自己,驚悚道:“我可沒打算繁衍後代,我告訴你。”
“我想去治理黃河,造個地震儀。”
雲覓戳著碗說道:“這樣,黃河以後水患可能會少很多,地震這種天災也可以盡早發現,提前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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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話不能亂說,這可是大逆不道!”
之前人們改變環境帶來的災禍,後來眾人才幡然醒悟,敬畏萬物。雖是天災依舊有,但比起來那場浩劫卻好了很多。人們很是感激,準備維持現狀。
簡襄看著雲覓堅定的眼神,皺起眉,說道:“祖宗,你是真的怕你死的不早。”
“沒必要排斥科技,也沒必要太過於敬畏神靈。”
雲覓說話越來越離譜了,她嘆息了一聲:“這是一個輪回。”
她所知接受的傳說,當年女娲造人,盤古開天闢地。大禹治水。從此發展,逐漸踏上了一系列的進化過程,進化到頭,從零開始。
人們開始信奉神靈,注重萬物。
或許後世想起來如今的仙人,也會認為他們是某個開天闢地的神仙。
隻是,開頭的過程會很艱難。
恐懼沒有消失,轉化成對於天地的信奉也達到了極點。
每個人都認為,他們生來、活著是天的造化。
天賦這個詞,就格外的敏感。
“簡襄,你之前找的,是遺珠吧。”雲覓冷不丁地轉移了話題,他抿了抿唇:“我不知道。”
“遺珠是血池的關鍵。聽聞遺珠現世後,血池就消失了。遺珠又是聖女死後才出現的東西。”
雲覓這一番的推理,簡襄喉結滾動,眸光陰沉。
“我有點兒累了。”
雲覓擺擺手,打了個哈欠,她也沒顧忌簡襄在直接掀開了被子縮進去。
“有句話叫,人若為己,天誅地滅。你聽說過沒?”
“那明明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簡襄反駁著說道。
“我說的才是對的。”雲覓在床上別著頭。
簡襄冷哼了一聲:“好男不跟女鬥。”
“簡襄。沒有感情的人,活著像具屍體是不嗎?”
“可是有感情的人,總是會優柔寡斷,變成弱者。”
雲覓沉默了片刻,說道:“你很強。”
“我……”
簡襄還想說什麼就瞥見雲覓已經閉上了眼睛,他伸手剝了兩顆花生米,格外的煩躁。
雲覓的呼吸已經勻稱,想來睡的很沉。
他看了良久,輕聲說了一句:“滿嘴胡言亂語。瘋子。”
他不好留在一個姑娘屋子裡,吃飽喝足,就順著窗戶鑽了出去。
外面掛著一輪明月,他站在一個士兵的影子裡抬頭向上看著,漫天的繁星。似乎因為今天的陰雲,今日的星辰就格外的好看,閃爍著,低沉的,似乎下一秒就會遺落人間。
冷風起,簡襄瑟縮了一下,快步找了一間空屋子窩進去。
明天怕是還有場硬仗要做。
皇朝跟仙人兩派都還在對峙著,今晚大抵會出結果。
雲覓待到簡襄離開就睜開了眼。她試著去感受簡襄,察覺到他在外站著,良久離去,雲覓就輕輕起身,趴在床底下摸索了許久掏出來一本書。
這是她從皇宮內偷出來的史記。
這一卷,有關血池。
當年有人詳細記錄了血池以及,聖女。
雲覓趴在床頭,一頁頁的翻過。記錄的不甚詳細,而且疑點頗多。不過雲覓也能理解。
所謂的史記,不過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證明罷了。
輸的一方總是沒有太過的話語權,畢竟人都死了。
上面寫著皇朝是如何愛戴聖女的,最後聖女將自己的血脈供了出來福澤皇朝,後消失了。再之後,血池不見了,遺珠被鳳凰送到了皇帝手中。
如何的祥瑞。
實際呢?
聖女是被逼死的,血脈不知用了何等手段讓聖女逼著交了出去,遺珠是復仇的前兆。
雲覓猶豫了一下,所以,她要找到血池。隻有兩種方法,要麼別人死,要麼她死。
離開的關鍵,也是血池。
當時燕無歸說要帶她走,也是要通過這種方式嗎?
然而不等雲覓想著如何要逃出囚籠,第二日丞相就浩浩蕩蕩帶人來。
在此之前,雲覓坐在空蕩的大院裡喝著茶,她身邊的小僕人腫著一雙核桃眼,結結巴巴地哭著。問的時間長了,雲覓才聽出來,這小僕人家中是黃河附近的,昨日家中傳信過來,說是黃河那邊兒的水患控住了,但瘟疫驟起,肆虐橫行,死了的人一波又一波。
雲覓沉默了半響,當死人太多,又沒辦法及時處理時,確實會有這樣一個禍患。
“我親人聽聞我在陛下手裡當差,於是想……”小僕人怯怯地看了雲覓一眼,見她面色波瀾不驚,那雙清亮透徹地眸子一瞬不動地盯著她,原本早就想好的話語忽然就噎在了喉嚨間。
雲覓一直沒等到她的後文,隻得開口問道:“想讓我請大夫?”
第43章:挑戰人性
“可我如今隻是個廢物罷了。沒能力做這個。”
雲覓端著半冷的溫茶抿了抿,小僕人按照她的心思往裡面放了兩塊兒冰糖,味道清甜,剛剛好。
“不過我倒是有方法。”
雲覓話鋒一轉,眼見小僕人抬起了頭,帶著喜色說道:“陛下請說。”
“我可以給你寫個藥方子。你可以去抓些草藥,連燻帶喝,必定能保一方安然無恙。”
小僕人眸子立馬豎了起來,似乎有些難以置信:“草,草藥?”
“你怎麼這幅表情。”雲覓好奇地看向她。
小僕人噗通一聲就跪在地上,求著陛下休要在折騰她。這年頭進山、打獵、私自採集植物若非仙家那都是要掉頭的事兒。除非去西部,那邊兒是無人管地帶。可那邊兒妖獸眾多,普通人去了也得當做妖獸的口腹之物,因而市場上能賣私用的藥物並不多。
用仙人的話來講,命由天定。
平民若是生病了沒挺過來,那就是天意。
若是進山去採藥,你也採,我也採,到時候引來山神震怒,死的可不就是那病患一人了。
再說,一個人而已。要是死了丈夫、妻子,正好可以過個第二春;要是孩子,那就再生。死了就當優勝劣汰,活下來的總歸是最適合生存的,怪不得別人。
“這是什麼歪理?”
雲覓驚了。
她想過這裡的人三觀有些扭曲,不曾想已經到根深蒂固,不把自己當人看的地步了。
她在宮中也有見過草藥,但多數還是靠仙力這種東西來治愈。
“所以,你要讓我如何?”
雲覓看著跪在自己腳底,瑟瑟發抖的小僕人,說憐憫之心或許有,但更多的是不理解。
小僕人的頭垂的更低了,聲音怯懦,說道:“陛下是神體,血脈自當有白骨生肉,死而復生之功效。奴才要的不多,隻想要陛下一兩滴血,可憐可憐我的家人。”
雲覓覺得有趣。
方才還大言不慚,人死了就死了,可調頭就來個妥妥雙標。
小僕人邊哭邊抹眼淚,說著自己生平:“我爹娘是老實本分的莊稼人,我從小身子弱,旁人總說我養不活,要把我埋地裡捂死。我爹娘不忍心,用牛乳雞蛋喂著我,把我養大。聽說在宮裡當差能養好身體,傾家蕩產地也要將我送進宮,我實在不忍看著爹娘離去。”
“不過一兩滴血而已,陛下在那渡劫臺上浪費的可比這個多了去。求陛下恩賜我兩滴,救我父母一命。”
雲覓忽的瞧見陽光從房檐上掉下來,她想往那邊兒靠一靠,覺得坐在這地方冷。
還不等她將凳子往那邊扯,她殿裡的大門就被人猛然推開,外面的丞相依舊穩重,後面的海碗似乎更大了點兒。
那日雲覓反抗過後,丞相就把身邊的人都調成了身手分外好的武者,各個一身精捶細磨的腱子肉。
丞相原想著雲覓今日不順從,不管如何這碗血是必須要拿下來的。
如今動蕩不安,他心底沒有譜。
現在增強修仙者以及仙人的實力才是首要的任務。
雲覓隻是瞥了他一眼,自顧自的將胳膊伸出來,說道:“拿來吧。”
丞相意外地挑了挑眉,覺得有詐,握在手裡的銀匕首遲疑著。
“難道不是來取血的?”
雲覓抬眼望過去,原本瑟縮在她身畔想要兩滴血的小僕人正在小心翼翼地往外挪著。雲覓摁住她的肩頭,那僕人如同受驚地兔子,紅著一雙眼瞧著她。
“帶容器了嗎?”雲覓垂著頭問她。
小僕人一愣,縮了縮脖子,她顫顫巍巍地舉起來手,雲覓也不管那丞相在想什麼,一把搶來匕首,在指尖滑了一刀,叼著那玉瓶的蓋子往裡灌了一些,丟給她:“去吧。救你家人。”
小僕人衣服受寵若驚的表情,忙不迭地磕頭道謝,連滾帶爬地離開了大殿。
雲覓垂著眼,她割開手臂的動脈,丞相身後捧著碗的奴婢連忙跪在她的胳膊下,接著那珍貴無比的血液。
“陛下倒是有闲情。”
丞相揣著手,說的是雲覓對那僕人施舍的事兒。
“總得不過是放血,多一點兒,少一點兒又能怎麼樣?”雲覓語氣滿是波瀾不驚。丞相沒反駁,在他的眼中,確實如此。
雲覓是神體,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看著她這麼乖巧,丞相嘆了口氣,說道:“你早該如此的,若是聽話一些,可不少受些罪?”
“那批仙人走了?”
丞相一提來皮德容,眉眼登時就蹙了起來。
他黑沉地眸子盯著那鮮紅的血,說道:“放心,我必會擁護於陛下。”
“那群仙人來路不善,雲將軍已經前往仙域去探知他們來時打的主意了,想來用不了幾日便會歸來。”
雲覓點點頭,沒多少興趣,又問道:“我聽說黃河周邊,瘟疫四起?”
“陛下不必驚慌。這是上天在優勝劣汰罷了,渡了此劫,平民的實力能大漲。他們該是感謝的。”
仙人生的病就叫劫,他們靠天地靈氣而生,經過淬體確實比一般人耐抗性要高得多。
丞相說起這個來,有些不滿的說道:“不過陛下這施舍實在做了件錯事。”
“為何這麼說?”
“這是在挑戰人性。”
丞相笑眯眯地,笑意不達眼底。
“若是那平民靠著陛下的血脈渡了此劫,定會迎來他人不滿,引起爭奪。”丞相摸著鼻子說道:“平民的劣根性,自始至終改不了。這就是他們不能成仙的根源吧。”
雲覓聽聞這話,直愣愣地笑了出來。
平民跟仙人有什麼不同?
不過一個走心,一個披著為他人著想的衣服,共謀一件事罷了。
雲覓放完了那一碗血,臉上的血色退了個光,最後軟的連手臂都抬不起來。雲覓本是還要多放一些,恨不得把身體裡所有的血都祭出去,丞相摁住了她的手,笑道:“陛下能為國分憂,臣實在欣慰。不過,來日方長。”
雲覓眼睛打量在他身上,笑了一聲,癱在了椅子裡。
第44章:能有活著可怕嗎?
雲覓不知道在椅子裡躺了多久,開口喚道。
“簡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