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送的?什麼時候?有跟我說過嗎?”
“我今天正好過來學校,下午聽您說U盤是要拿給蘇雨眠的,就順手帶給她了。”
“這樣啊……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害我一頓好找……”
沈時宴腹誹,提前說了不好解釋,先斬後奏才是王道。
不過嘴上卻道:“我也是臨時起意,忘記跟您說了。”
“行,東西拿給她就好。”
“嗯。”
結束通話,男人扶著方向盤,愉快地吹了聲口哨。
……
書房裡,邵溫白正在統計一組實驗數據。
卻怎麼也集中不了精神。
腦海裡不自覺浮現出兩個小時前,他站在陽臺看到的那一幕——
沈時宴和她並肩從巷口走進來。
男人低頭正說什麼,蘇雨眠聽完,先是皺眉,然後有些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最後跑開。
沈時宴站在原地,就這麼看著她,仿佛在看一個淘氣的孩子,無奈又寵溺。
路燈下,兩人的影子被拉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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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還重疊在一起,宛若一對親密的情侶。
所以……和她有約的人是沈時宴?
邵溫白猛地回神,抬頭看向電腦屏幕,又亂了……
從第幾列開始的?
到第幾排了?
最後,隻能推翻重新再來。
凌晨三點,書房的燈依舊沒熄。
邵溫白有些頹然地合上筆記本,到底還是沒理清楚。
算了,明天再弄吧。
他簡單洗了把臉,躺下,可翻來覆去,毫無睡意。
好不容易睡著,卻並不踏實,因為——
夢很亂,也很荒唐。
具體什麼場景,他也看不太清,隻覺眼前朦朦朧朧,仿佛被罩上一層薄紗。
一個纖細窈窕的身影離他越來越近。
他有些燥熱地扯開領帶,又隨手解了襯衫的扣子,喉嚨也不自覺上下輕滾。
可這些遠遠不夠,身體仿佛被烈火炙烤著,幹渴的感覺由內而外。
難受,煎熬,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渴望。
他鬼使神差地靠近那個身影,輕輕握住女人柔軟無骨的手,遊移至臂間,又輾轉撫過她纖細的脖頸。
女人凝脂般的肌膚,仿佛解渴的甘泉,讓他不自覺想要汲取更多。
帶著那種小心翼翼的渴望,終於,他貼上了那兩片紅唇,隻聽女人發出一聲輕吟。
那道聲音像有魔力,輕而易舉便勾出自己關在心底的欲念,讓他身體裡那把火越燒越旺……
女人轉過頭,他也終於看清楚了她的臉。
眠眠……
第二天清晨,邵溫白看著打湿的睡褲,懊惱、羞憤、悔愧幾乎將他湮沒。
想起夢中那些凌亂又香豔的場景,他無地自容。
怎麼能做這種夢?
怎麼可以做這種夢?
邵溫白,你腦子裡究竟在想什麼?!
……
某人的懊惱,蘇雨眠無從得知。
她美美地睡了一覺,早上起來,精神飽滿地去學校了。
上午滿課。
吃過午飯,她、林書墨、何苗苗三人去了實驗室。
正好歐陽聞秋也在。
蘇雨眠走到她身邊:“教授,可以聊聊嗎?”
歐陽聞秋一愣。
“好。”
第204章 偏離
兩人去了裡面的操作間。
蘇雨眠沒繞彎子,開門見山:“老師,我覺得您的研究方向有問題。”
不等歐陽聞秋開口,她遞過一份文件,繼續說道:“周末兩天,我們三個梳理了一下目前課題的進度。”
“除此之外,還對研究背景、實驗方法、具體數據,以及前兩期的結論,都做了復盤。最後發現——”
蘇雨眠抬眼,直視歐陽聞秋:“第三期實驗遲遲沒有進展,或許並非本身的問題,而是……整個課題從一開始就走偏了。”
問題是三個人發現的,但何苗苗和林書墨不敢開口。
那就隻能蘇雨眠來做這個壞人。
見歐陽聞秋陷入沉默,她也沒有就此停住的打算,“我知道,依您的性格,不做就不做,一旦做了,就勢必要進行到底。”
“即便最後證明是錯的,也必然要有足夠的數據支撐,證明這點。”
“作為一個學者,追求極致,固然沒錯,可您有沒有想過,一個人的生命有限,精力更是有限,原本能夠早做糾正、及時止損的錯誤,卻要花費大量時間來證明它是錯的,這有意義嗎?”
就像一場車禍,明明駕駛員已經察覺到車速過快,此時隻要踩一腳剎車,就能避免悲劇發生,又何必真的撞上去,驗證一下是不是真的會撞死人?
歐陽聞秋長嘆一聲。
“在這之前我猜測過,你們多久才能發現這裡面的問題,一學期?一年?或者兩年?可我沒想到,你們動作這麼快。”歐陽聞秋眼裡有感慨,有驚訝,但更多的是驕傲。
不僅發現了,連證據都整理好了。
她拍拍蘇雨眠遞過來的文件,沒有翻開,卻知道,裡面所呈現的數據、結論都是事實。
無法反駁。
蘇雨眠愣住:“老師,您——”
“你以為我不知道研究方向偏離嗎?”
起初可能真的不知道,但隨著研究深入,問題也逐漸暴露。
以歐陽聞秋的專業能力,怎麼可能發現不了?
“那您為什麼……”
“想問我為什麼沒有及時終止?”
蘇雨眠點頭。
歐陽聞秋目光黯淡下來:“我不是個好導師……”
這個課題四年前開始籌備,彼時,她的身體已經很不好,加上……蘇雨眠放棄碩博連讀帶給她的打擊,歐陽聞秋一病不起。
整整休養了八個月,才逐漸好轉,但依然沒辦法全身心投入到學術中。
然而課題卻不能擱置。
“……因為這直接關系到學生能否按時畢業,拿到學位。”
研究生,顧名思義,就是要帶著“研究”的思維去做“研究”的學生。
那這個“研究”到底如何衡量?
最重要的當然是論文產出,其次就是跟導師一起做課題的數量和質量,這也直接和論文掛鉤。
歐陽聞秋病倒,課題又不能擱置,所以前期都是交給當年那屆研究生自行探索。
然而等她徹底養好身體,回到實驗室,課題前兩期研究都已經結束了。
這兩期,成功送走了兩屆學生。
如果一切順利,那麼如今正在進行的第三期實驗,也將成功送走今年畢業生。
歐陽聞秋:“……你以為我不想懸崖勒馬,及時調頭嗎?來不及了,已經在這艘船上投入了太多,哪怕知道它終將沉沒,也隻能不斷往上面加注。”
積重難返。
“不過幸好,還是有人發現了這裡面的問題。”
其他人真的一點感知都沒有嗎?
蘇雨眠不信。
可已經上了船,無法憑一己之力讓其調頭,那麼就隻能……將錯就錯,一條道走到黑。
畢竟,對於大部分研究生來說,他們志不在科研,拿個碩士學位也隻是為了將來求職路上可以多一點優勢,佔據先手。
所以,論文對於他們而言,不是學術成就,而是畢業指標。
倘若這時,歐陽聞秋突然跳出來,推翻整個課題,前面已經畢業的學生當然無所謂,可即將畢業的這屆研究生怎麼辦?
他們以課題為基礎,已經在早早準備各自的畢業論文了。
並非歐陽聞秋不想調頭,而是不能調!
“這也怪我,身體不爭氣,在醫院躺了那麼久,發現問題的時候,為了那屆畢業生,我沒提,後來也一直沒提。”
如今想糾偏也不行了,因為——形勢逼人。
“但我還是很欣慰,你們這麼快就發現了問題,並且找到了關鍵所在。”
蘇雨眠沉默。
歐陽聞秋突然問道:“你覺得苗苗和書墨怎麼樣?”
“……您是問哪方面?”
“學術思維,科研天賦,性格態度。”
蘇雨眠沉吟一瞬:“……綜合條件都挺好。”
兩人都會思考,否則也不會發現這個課題有問題。
發現問題之後,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逃避,而是驗證,這點兩人和蘇雨眠一樣。
在驗證的過程中,兩人又分別展現出了各自的優勢——
何苗苗思維活躍,且記憶力驚人。
林書墨冷靜沉著,能站在一定高度看問題。
歐陽聞秋聽完,不由笑了:“看來,我沒選錯人。”
“既然你們已經發現研究方向有問題,想來腦子裡已經有了大概思路,那目前這個課題對你們來說已經毫無意義。”
“我的建議是——”歐陽聞秋一字一頓,“按照你們現有的思路,重開一個課題。”
“可實驗室……”隻有一個。
且這個實驗室規模遠不如邵溫白的實驗室,根本無法同時進行兩個課題研究。
歐陽聞秋:“跟院方再申請一個實驗室吧。”
隻有你們三個人的新課題實驗室。
……
談話結束,蘇雨眠向何苗苗和林書墨轉達了歐陽聞秋的意思。
何苗苗眉頭糾結地擰在一起:“那現在這個課題就讓它一直錯下去,不管了嗎?這樣的研究還有意義?”
蘇雨眠:“方向錯了,不等於沒有研究意義。任何一個結論都有探索的必要,無論對錯。”
“隻是我們現在有了明確的方向,與其把時間花在‘驗證錯誤’上,不如去‘探索正確’,相較而言,肯定後者更有價值。”
但也不等於說,前者就毫無意義。
科研浩瀚,學術無邊,滾滾長河中,既有對,也有錯,共同作用,互相佐證,才能構建一個良好的科研生態。
就像再清澈的河水,河底也有淤泥,水中也有魚群。
如果隻是水,那也不能稱之為“河”了。
所以接下來……
第205章 爭奪
蘇雨眠:“我們自己申請一個實驗室吧。”
何苗苗:“!”
林書墨:“!”
這麼強的嗎?!
“歐陽教授會不會……有意見?”
“那你就太低估老太太的胸襟了。”蘇雨眠失笑,“這個建議,原本就是她提的。”
說幹就幹,當天林書墨就在教務系統裡提交了相關申請。
頁面顯示,申請送達,三天之內回復。
然而三天後,得到的卻是——
審批失敗。
原因:實驗室已滿。
蘇雨眠覺得奇怪:“昨天我經過那間實驗室的時候還是跟之前一樣鎖著的,根本沒有課題組在用啊?”
何苗苗“咔嚓咔嚓”吃著薯片,聽完,眼珠轉了轉:“教務處不會故意卡我們吧?”
林書墨沉默著,沒說話。
下了課直奔教務處——
“我去看了,那間實驗室沒有人用,為什麼審批結果卻顯示已滿?”
教務處老師直接把屏幕轉過來,指給他:“你看這裡,是不是寫著無法申請?我記得這間實驗室好像不久前剛借出去……你等等,我幫你查一下。”
很快——
“查到了!三天前剛批的,申請人是……陳一,也是你們生命科學院的,應該認識吧?”
林書墨眉頭驟緊。
陳一有自己的實驗室,耗材和經費都是特批的,沒道理再申請一個實驗室。
“我看C112和B174兩間還空著,要不你們重新選一個?”
林書墨沒有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