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愈發不敢面對。
眼神都是飄的。
隻有其中一個叫卓耘的男生，他有些激動地衝上前，緊緊握住歐陽聞秋的手——
“歐陽教授您好！我我我叫卓耘！耕耘的耘！我讀過您的論文，也看過您的講座視頻，沒想到今天能見到本人，我、我太激動了……”
這句“激動”不像假的，因為他說話的時候呼吸急促，全身發抖，一雙眼睛格外明亮。
歐陽聞秋有點懵，反應過來，笑著輕輕回握住他：“卓耘同學，你好。”
男生黝黑的面龐迅速暈開一抹緋色，撓撓頭，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他人很高，目測得有185，一身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T恤短褲，甚至看上去還有些陳舊，腳上則是一雙皮涼鞋。
笑起來又壯又憨。
申浩趕緊上前，把他往身後扒拉：“邊上待著去吧，臭鄉巴佬，簡直丟死人了！”
卓耘卻仿佛對他的粗魯和無禮毫無所覺，嘴角一抹傻笑，還沉浸在歐陽教授居然能一口叫出他名字的興奮中。
徐素錦臉色不太好。
自己的學生朝死對頭搖尾巴，這跟當眾拆臺有什麼區別？
但很快她就調整好情緒，重新揚起笑容：“歐陽教授，怎麼？不介紹一下你的學生嗎？”
歐陽聞秋根本不想搭理她。
申浩眼珠一轉：“是啊，歐陽教授，該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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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聞秋冷著臉，一字一頓：“不是一個課題組，沒有認識的必要。”
不需要徐素錦開口，申浩便主動衝鋒在前：“是沒必要，還是拿不出手啊？”
“你——”何苗苗氣得兩眼瞪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申浩：“狗也比這頭肥豬好。”
何苗苗懵了。
雖然她胖是事實，但還是第一次有人指著她鼻子罵“肥豬”！
蘇雨眠臉色驟沉：“看來徐教授的學生也不怎麼樣，口出惡言，甚至進行人身攻擊，素質堪憂。俗話說得好，物以類聚，可見上梁不正下梁歪！”
這話不僅罵了申浩，還連帶著徐素錦和其他人一起。
“你就是那個大齡研究生吧？”徐素錦這才正眼看向蘇雨眠，輕蔑一笑，“嘴皮子倒是厲害，就是不知道能力是不是也成正比。”
申浩：“就是！哪個正常學生快三十了才考研上岸啊？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天賦不咋地，現在做學術的門檻都這麼低了嗎？”
蘇雨眠聞言，表情平靜，神色如常：“我腦子有沒有問題，你不需要知道，但你——是真有病。”
一直沒出聲的林書墨突然接話：“還是狂犬病，逮誰咬誰。”
說完，看向為首的徐素錦：“我要是主人，這種不聽話的狗，趁早弄死，免得哪天咬到自己。”
徐素錦後背一涼。
申浩原地大叫——
“你們說誰是狗？！你們才是狗！你們都有病！”
蘇雨眠：“誰吠就說誰。教授，我們走吧，不用跟這些攔路狗一般見識，犯不著。”
歐陽聞秋原本還氣得呼吸帶喘，聞言，突然就不氣了。
“好。”
一行四人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徐素錦突然開口：“院內研究經費已經正式批下來，你已經連續幾年都沒有一篇像樣的論文能拿得出手，如果我是你，就自覺點，把位子騰出來，讓給其他有能力的人。”
歐陽聞秋背影驟僵。
徐素錦：“資源應該傾向真正需要的人，而不是讓一些倚老賣老、混吃等死的人浪費。你說對嗎，歐陽教授？”
蘇雨眠回頭，冷冷道：“浪不浪費，不由你說了算。學術成果自會證明到底誰才是真正應該得到資源傾斜的人。”
“說得好！”徐素錦鼓掌，“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你們到底能拿出什麼學術成果來。”
蘇雨眠一行離開。
申浩冷笑：“有陳一師兄在，你們算個屁！”
……
第二天開學典禮。
以學院為單位就坐。
蘇雨眠、何苗苗、林書墨三人自然挨在一塊兒。
按照慣例，先是學校領導上臺講話，接著院方領導，然後新生代表……
三人聽得昏昏欲睡。
突然，學院隊伍後方出現了一陣不小的騷動，接著就聽到一陣竊竊的議論聲——
“剛才過去那個真的是陳一師兄啊？”
“絕對沒看錯！”
“可他不應該很忙才對嗎？怎麼會來開學典禮？”
“這誰知道？估計來看看熱鬧？”
“還看熱鬧……你當人家‘行走的SCI’這麼闲嗎？”
“什麼‘行走的SCI’？”
“你居然不知道？！”
“呃……知道什麼？”
“陳一師兄，徐素錦教授的嫡傳弟子，當年以理科狀元的身份考上b大，本科期間就開始發表論文。大四那年更是一口氣拿下三篇SCI，直接保送研究生，此後每年都能拿出亮眼的學術成果。”
“說他一個人扛起了咱們生命科學院的半壁學術江山也不為過。徐教授器重就不說了，院領導見了他都得和和氣氣、面帶微笑。”
這是蘇雨眠短短兩天之內，第二次聽到“陳一”這個名字。
第198章 他送的黃玫瑰
開學典禮結束，蘇雨眠的研究生生活也正式開始了。
課程很多，從早上九點到中午十二點，幾乎都排滿了。
何苗苗第一天上課，就差點遲到。
直接穿著拖鞋、短褲就來了。
蘇雨眠愣了一下，提醒道：“……苗苗，你是不是忘記換鞋了？”
“啊？”何苗苗低頭看了眼自己腳上的洞洞鞋，“沒有啊，就是這雙呢，怎麼了？”
“你……穿拖鞋來上課？”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我家那邊夏天都是人字拖配短褲，我為了正式點，還特地買了雙洞洞鞋。”
林書墨掃了一眼，反問：“正式嗎？”
何苗苗：“怎麼不正式了？！”
林書墨：“……行吧，你高興就好。”
何苗苗撇嘴，丟下一句：“你不懂。”
林書墨：“……”
他確實不太懂。
下課之後，三人約著一起吃午飯。
交談中蘇雨眠得知，原來二人也不住校。
林書墨直接住家裡的房子，何苗苗則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公寓。
細問之下，離蘇雨眠住的地方還不遠。
何苗苗挺喜歡蘇雨眠的，她長得胖，經常被人嘲笑身材，從小到大，很少有女生會主動跟她玩。
但蘇雨眠例外。
她看起來漂亮得很有距離感，但接觸之後就會發現，其實一點架子都沒有，也不會戴有色眼鏡看人。
“……雨眠姐，我聽說咱們學校附近有家小餐館，味道一級棒，很多網紅都來打過卡，人氣老高了，關鍵還很便宜，要不我們今天去……”試試吧！
沒等她把話說完，一束玫瑰花突然出現在眼前。
準確來說，應該是出現在蘇雨眠眼前，自己隻是順帶的那個。
江易淮一身西裝，領口微敞，立體有型的九分長褲下是一雙筆直的大長腿。
此刻，懷裡抱著一束黃玫瑰，走到蘇雨眠面前。
“眠眠，好久不見。”
何苗苗眼珠一轉，識趣地拉著林書墨走開。
“你幹嘛？”林書墨皺眉。
“沒見有人給雨眠姐送花？”
“所以呢？”
“你想當電燈泡？”
“……”
蘇雨眠看著江易淮，眉頭下意識皺起：“你來做什麼？”
“你最喜歡的黃玫瑰，祝你開學順利。”
他把花遞過去。
蘇雨眠卻後退半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我不要。”
他苦笑一聲：“我連說聲恭喜，都不可以嗎？”
“你可以說，但花我不會收。”
蘇雨眠沒有跳進他話裡的陷阱。
江易淮：“我們真的要走到這一步？”
蘇雨眠：“不是早就走到這一步了嗎？”
“……”他無言以對。
“哇！有人送花诶——”
“那個男人好帥！”
“女生是誰？有認識的嗎？”
“看著有點眼生，會不會是新同學？”
人來人往的校門口，江易淮又如此高調，想不引人注意都難。
雖然絕大多數人都不認識蘇雨眠，但也有認識的，比如——
“诶，這不是那個大齡研究生嗎？”
徐藝腳下一頓。
跟她一起的沈婉秋也被迫停下，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下一秒，不由愣住。
一個又高又帥的男人，正捧著黃玫瑰送到她面前，但蘇雨眠的臉色卻算不上好。
徐藝輕嘖：“長得漂亮果然有優勢，這才開學幾天就有人追了？”
“話說沈婉秋你長得也不差啊，怎麼就沒人給你送花？”
沈婉秋微微一笑，根本不吃對方的激將法，“這也能比？”
“哼！裝什麼人淡如菊，我就不信你看著不羨慕！”
沈婉秋笑容不變。
徐藝丟下一句：“裝得太過就成虛偽了。”說完，大步走開。
沈婉秋站在原地，笑容一點點收住。
不遠處，還站在兩個男生——
陳一：“……我說的這些，都記住了嗎？”
卓耘撓頭，掃過前方突然發現什麼，呀了聲。
陳一循聲望去，就看見送花那一幕，皺了皺眉：“你要想在學術這條路上走得更遠，就不要讓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來分你的心，比如談戀愛。”
“……哦，我知道了，師兄！”卓耘猛男點頭。
不過……
“那個女生好像是歐陽教授的學生。”頓了頓，又補充道，“很厲害的。”
能把申浩堵得啞口無言，還敢當眾諷刺徐教授“上梁不正”。
有點酷！
陳一卻沒什麼興趣，除了最開始那一眼外，沒再看朝那邊看。
“走吧，我帶你去附近的超市買點生活用品。”
卓耘趕緊擺手：“不用不用，我都帶了的。”
陳一嘴角抽搐：“是毛已經刷飛的牙刷，還是破了個洞的洗臉毛巾？”
卓耘黝黑的臉上泛起窘迫的緋色：“我、我想著還能用，就沒換新的。”
新的，要花錢。
陳一嘆了口氣，仿佛看到曾經的自己。
他和卓耘一個村子出來的，隻是他出來得更早，本科就上了b大。
卓耘本科隻是個普通211，算不上什麼名校。
經過努力，考了兩次，才考上b大的研究生。
看在同鄉，又從小認識的份上，陳一自然要多關照幾分。
像他們這樣農村出來的孩子，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關心和溫暖是很奢侈的東西。
曾經自己淋過雨，便忍不住想為別人撐把傘。
“我給你買。”
“不用不用，”卓耘連忙擺手，“我身上有錢，出來的時候，爹媽給俺塞了很多。”
一激動，口音都出來了。
陳一什麼都沒說，隻領著他往超市走。
至於什麼表白，什麼男人，什麼女生，都與他無關。
他們這樣的人連換把牙刷都會糾結再三，而有的人隨便買一束花就能花上幾百上千塊。
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公平。
……
蘇雨眠再次避開男人遞來的黃玫瑰，淡淡開口：“我還有事，先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