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豪,一豪你在哪裡?”
但電話裡傳出的卻不是裴一豪的聲音,而是通知她裴一豪被送進了醫院急診室,恰好就在這個醫院。
展夫人失魂落魄地奔出了病房。
後來,杜若還是從來送午飯的張嫂口中得知裴一豪這次被整的挺慘,雖然不至於被拿掉身上某個器官,但是臉都被打腫了,面目全非,肋骨也斷了三根,但沒有生命危險。
“聽說,他被扔在郊外兩個多小時才有人發現。”張嫂一邊給杜若盛湯一邊跟杜若說。
杜若聽起來就覺得解恨,裴一豪就是活該,這次不讓他長點記性,隻會一次比一次過分。
“夫人在急診室門口都要哭暈過去了,哎...”張嫂直搖頭:“菀童小姐去世的時候,我們少爺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好幾天不吃不喝,夫人也沒有這樣...”
張嫂忽然覺得自己話太多了,就趕緊閉了嘴。
下午,杜若覺得自己好多了,張嫂就推著她去樓下花園走走。
經過樓下外科的病房時,杜若在虛掩的房間門口看到了正在喂裴一豪喝湯的展夫人。
她的眼睛都哭腫了,一勺一勺喂進裴一豪嘴裡。
“再喝一口,乖。”她像是哄小孩一樣哄著裴一豪。
裴一豪臉上纏著紗布,隻露出眼睛和嘴巴,話都說不出來,隻能嗚嗚叫著表示憤怒。
“別動別動,你乖一點,這幾天配合治療。”展夫人嚇壞了,趕緊哄著裴一豪。
她看裴一豪的眼神充滿了母性光輝。
好像杜若從來沒從她看展京墨的目光中,看到同樣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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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此薄彼,一個成年人都會心裡不舒服,別說一個孩子的感受了。
“走吧!”杜若看的都憤怒了,張嫂便快走幾步將她推走。
張嫂也忿忿地嘀咕著:“要說我們少爺才是最可憐,他才是爹不疼娘不愛...,要不是後面有了菀童小姐,我們少爺真是一個親人都沒有。”
杜若第一次從別人的口中聽到展菀童正面的評價:“京墨對菀童...”
張嫂這才想起來杜若是現任展太,提起展菀童有點不妥。
她趕緊往回找補:“其實,我們都覺得少爺隻是把菀童小姐當做了家人,妹妹,不過菀童小姐一直喜歡他,每次病的時候都鬧著要嫁給我們少爺,久而久之的,少爺為了哄她,就承認她是自己女朋友了。”
杜若笑笑:“沒事的,都過去那麼久了。”
“好容易我們少爺結了婚有了您,可夫人卻總是這樣...”
張嫂推著杜若在花園裡轉了一圈,今天天氣很好,太陽曬在身上暖暖的,杜若都要昏昏欲睡了。
“少奶奶。”張嫂壓低聲音:“要不我推您回房間睡?”
杜若搖搖頭,然後就真的睡著了。
本來她在輪椅上睡得挺不舒服的,後來好像有人幫她挪了一下腦袋,她枕在了軟軟的扶手上還是哪裡,因為她吃了中成藥的感冒靈,有瞌睡的作用,她幾乎眼睛都睜不開,一覺睡到夕陽西下。
她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隻手掌,她仔細一瞧,她竟然躺在展京墨的懷裡,他舉著一隻手擋在她的額前,她眯起眼睛,通紅的晚霞正透過他手指的縫隙灑下來。
“我還在花園裡?”
“見你睡得熟。”展京墨見她醒了,便起身:“就沒弄醒你,而且曬曬太陽對感冒也有好處。”
“你什麼時候來的?”
“兩個小時前。”
“我在你懷裡睡了兩個小時?”
“不收費。”他難得開玩笑:“太陽要下山了,我抱你回去。”
他抱起她往住院部大樓走去。
“輪椅呢?”
“被護士推走了。”他抱著她也大步流星,隻是有點微微喘。
杜若知道他昨晚幾乎沒睡,今天狀態不好。
“放下我,我又不是瘸了,可以自己走。”
“沒幾步路。”他語氣淡淡的。
走進電梯的時候,正好遇見了展夫人往外面走。
他們就這樣打了個照面,展京墨當做沒看見她,抱著杜若就準備踏進去。
展夫人喊了展京墨的名字:“一豪斷了三根肋骨,身上多處軟組織挫傷,他還被生生地拔掉了兩顆牙!”
說到這裡,展夫人心疼地流下了眼淚。
第123章 一個充滿迷霧的夢
不知道展京墨看到展夫人的眼淚作何感想。
反正看在杜若的眼裡,都有些刺眼。
展京墨沒說什麼,沉默地抱著杜若從她身邊走過去。
展夫人的聲音怨懟的從他們身後傳來。
“兩億贖金你少付了多少?一半?一多半?京墨,我知道你根本不在乎這些錢,但你就是不想讓一豪好過,是不是?說到底是我虧欠的你,但不是一豪,不關他的事。”
展京墨終於站住了,在他垂眸的瞬間,杜若看到他眼中隱忍的光。
杜若都想幫他懟回去,那裴一豪出事也不關展京墨的事!
他憑什麼要為展夫人的錯誤買單?
但是,展京墨終究還是沒有聲嘶力竭的聲討,他隻是語氣極淡極淡,仿佛極疲倦極疲倦地說。
“是教養讓我不跟你爭辯,不代表你說的是對的,你覺得我故意害他,下次他再出事,你不要來找我。”
展京墨剛邁步,展夫人就聲淚俱下地喊:“裴一豪是你弟弟啊!你們身上流著同樣的血!”
縮在他懷裡的杜若,臉貼著他的胸膛, 仿佛聽見了他的心髒在往某個深淵跌去的聲音,那麼深,深的都不見底,半天都聽不見落到地的聲響。
展京墨沒再說話,走進病房,杜若伸長手臂關上了門。
他把杜若放在床上,彎腰幫她脫掉鞋。
杜若想,當年他照顧展菀童應該就像現在照顧她這樣。
杜若現在好像理解他為何對一個病殃殃的女孩子視若珍寶了。
他好不容易在孤獨的年紀撿到展菀童,就像是撿到一隻破碎的洋娃娃,他努力將娃娃縫補好,希望洋娃娃能成為他的家人一直陪伴他。
所以,展京墨現在特別會照顧人。
他低垂著眼眸,幫她蓋上被子,找湿巾擦幹淨她的手,又去倒水給她喝。
對於一個養尊處優的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少爺,展京墨體貼的讓人心疼。
至少杜若此刻看著他,心仿佛縮成了一團。
他把水杯遞到她嘴邊,杯子裡插著吸管,她知道水的溫度永遠是溫的,不會燙到她也不會冰涼涼,永遠是最適宜的。
“京墨。”她看著他忙忙碌碌:“我這邊沒什麼事了,你昨晚沒睡,要不然...”
她本來想說讓他回去睡,但想了想就算說他也不會回去的。
她不在展家,展夫人也不在,展京墨很不願意一個人待在那座仿佛空城的園子裡。
怪不得展京墨以前不喜歡住在展家,總是住在酒店,他在外面有房產,別墅好幾幢,但他喜歡住在酒店。
現在杜若才知道,酒店人來人往的,他有時候還會住沒有星級的快捷酒店,隔音不好,設施也不好,但是隔壁有人通宵打麻將的聲音隔著薄薄的牆壁,毫無保留地送到他的耳朵裡。
甚至,有時候隔壁的男女半夜搞出來的動靜,換做任何一個人都要報警的程度,他隻是戴上耳塞,平靜的睡去。
小時候,他經常對著空蕩蕩的大宅,跟老天許願,他想住在四合院裡,一家很多口人擠在十幾平方的小房子裡,就連走路都得側過身子。
他喜歡熱熱鬧鬧,哪怕吵鬧的環境。
隻要而耳邊有聲響,而不是死寂到整個世界上的人仿佛都消失了,隻剩下他一個人似的。
於是,杜若往床的一邊讓了讓:“要不,你今晚跟我擠擠?”
他洗漱完就真的躺在了杜若的身邊。
比起展家的大床,醫院的床實在是窄,而且硬。
床板都是木板的,鋪了一層墊子,稍微翻身重了點,整張床就會嘎吱嘎吱響。
估計展京墨這輩子都沒睡過這麼爛的床。
但是,沒多久他就睡著了,蜷縮在自己身邊,臉頰靠著她的肩膀。
他個子高,醫院的床相對他來說有點短,他得把腿縮著,像一隻被燙熟的大蝦米。
昨晚他沒怎麼睡真的是困了,杜若沒見過他睡得這麼香的時候。
她白天睡多了現在沒瞌睡,就悄悄打量著他。
阿陸不在的時候,她覺得倆人挺像的,但現在阿陸回來了,杜若再仔細對比,其實倆人也就三四分像。
加上現在阿陸曬黑了也變瘦了,相像度就更小了。
她的手臂被展京墨抱在懷裡,像一個害怕迷路的小孩子。
其實,展京墨挺缺乏安全感的。
他好像在做一個令他很不安的夢,眉心微微攢起。
展京墨第一次在她那裡過夜的時候,他就做噩夢了。
他的噩夢不是被嚇醒的那種,而是連綿不絕永遠醒不來是的,他在夢裡皺眉甚至顫抖,痙攣。
後來他醒來,杜若問他是不是做夢了,他淡淡地說是,杜若又問他做什麼夢,展京墨想了想說:“一個充滿了迷霧的夢,到處都是灰白色的霧氣,怎麼走都走不出來。”
這種噩夢,應該是噩夢中的戰鬥機了。
跟變態殺人狂跟在身後追是不一樣的恐懼。
那種怎樣都走不出迷霧,永遠在原地打轉的恐怖,是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絕望。
此刻,展京墨是不是也做了那個夢?
看他的眉心都攢成了一顆小球,杜若忍不住伸出手輕撫他的眉心。
他睡得很沉,渾然不覺。
倆人睡一張小床自然有點擠,杜若一個晚上都沒翻身,胳膊都被壓麻了。
但展京墨睡得很香,杜若輕輕抽出胳膊,展京墨被驚醒了。
他睜開眼睛,還有點睡眼惺忪的。
陽光從窗口照進來,照在他的眼睛上,也許他睡飽了,眼睛格外亮。
他用手掌擋著眼睛:“醒了?”
“嗯。”杜若挪動了一下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