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診抑鬱後，我爸讓我去他的寵物幼兒園上班。
每天早上，我開著校車。
去接能用尾巴把我腿打斷的拉布拉多。
接素有「城市大喇叭」之稱的藍斑獵犬。
接能帶所有小狗越獄的邊牧。
路上還救了隻受傷的小狸花。
某次，帶狗狗放風時抑鬱症發作，我控制不住地哭。
拉布拉多狂用它的尾巴扇我：【老師醬，你怎麼了老師醬？】
藍斑張開大嘴朝我耳朵嚎：【餓……飯……飯……】
邊牧跑去把所有狗狗趕回宿舍，罵狗鎖門一氣呵成：【不哭了嗷，我已經狠狠地罵過它們了。】
小狸花扒著我的手臂：【人，你可以在咪寬闊的胸膛裡哭泣。】
1
今天是我在寵物幼兒園上班的第一天。
準備上門接狗時，我爸笑眯眯地開口。
「10 點開始上課，遲到扣工資。」
現在 8 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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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兩個小時，接幾隻狗狗而已。
看我不甚在意，我爸的表情耐人尋味：「去吧，車上的工具你看著用。」
還有工具？
我上車後，看到副駕駛上放著個鐵盆，皺皺巴巴的，裡面還有耳罩，狗球，毛巾等一系列毫無關聯亂七八糟的東西。
根據路線，今天接的第一隻狗狗叫氣泡水，是隻拉布拉多。
主人在群裡給我發了臨時密碼，讓我自己開門接狗，她要補覺。
我看著她密碼直接發群裡，心想這人心真大啊。
把校車停在小區停車場後，我坐電梯上樓。
還在按密碼的時候，我就已經聽到了門內「梆梆梆」的聲音。
一開門，一隻目測 150 斤的白色拉不拉豬在玄關等我，開心地吐著舌頭，狂甩尾巴，尾巴「梆梆梆」地抽在鞋櫃上。
看到我時，它頓了一下，歪了下腦袋。
我蹲下來，伸出手給它聞氣味。
「氣泡水你好，我是新來的老師，要跟我去幼兒園嗎？」
它聞了聞我的手。
下一秒，尾巴狂甩。
【喜歡喜歡，老師醬香香！】
【快快快，給狗戴上項圈，狗要去上學咯！】
我愣了一瞬。
這是，氣泡水的聲音？
憨憨的。
見我不動，它直接站起來，從櫃子上叼出牽引繩放我面前，示意我給它戴上。
就在它站起來的時候，我因為蹲著，胳膊被它的尾巴結結實實地抽了兩下。
好痛！
【老師醬，快點啊老師醬，狗已經忍不住要出去了老師醬。】
我急忙站起來，拿過牽引繩。
氣泡水歡快地走來走去，轉著圈催我。
尾巴不時抽一下我的腿，我的手。
真的好痛！
我急忙給它套上項圈，拉住它。
「好啦好啦，我們走咯。」
我拉著氣泡水下樓。
它訓練過，很聽話，走路時緊挨著我，不會爆衝，不會亂跑。
就是……
尾巴一直在抽我小腿，大腿，腿彎！
我挪開一點，他又立馬挨上來。
繼續抽。
【老師醬，要緊緊挨著老師醬，不然會被拉去賣狗肉的老師醬。】
「……」
我小腿已經在發顫。
隻能加快腳步。
到停車場時，有人路過，看了我兩眼，認出了氣泡水。
「喲，今天沒有敲鑼打鼓的啊。」
氣泡水汪了一聲。
【這是新來的老師醬。】
【香香的老師醬。】
我起初還不明白。
直到打開車門準備讓氣泡水上車，看到副駕駛上磕磕巴巴的鐵盆時，福至心靈。
我把鐵盆拿出來，擋在腿上。
下一秒——
「梆！梆！梆！」
氣泡水尾巴搖得相當歡快！
嘴角咧著。
【就是這個味兒啊老師醬，每次聽到這個聲兒，大家都知道狗去上學了老師醬，他們可羨慕狗了老師醬。】
我小腿隱隱作痛。
所以它剛剛還收著了對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
「上車上車，我們去接其他小朋友。」
2
第二個小區是個老舊小區。
小狗叫米飯。
據說是兒子怕二老寂寞，想買隻小狗陪伴二老，結果功課沒做對，買了隻……藍斑獵犬。
簡稱，大耳朵發霉狗。
又稱，城市大喇叭。
兩眼一睜就是「哦」。
二老不堪折磨，又舍不得把小狗送走，查了功課後就送到了寵物幼兒園。
早上接走，下午送回，回來的小狗玩了一天乖得要死，自此再沒有一點煩惱。
我把校車停在小區樓下，叮囑氣泡水。
「乖乖在車上等我哦。」
氣泡水咧著嘴：【老師醬，你去吧老師醬，狗會乖乖等著的老師醬。】
【那隻發霉狗又在叫了老師醬，它好吵啊老師醬，狗今天不想挨著它坐老師醬。】
確實，我才一下車，就聽到了「哦」的聲音。
巨大！
得虧這個小區裡大多為老人，起得早，不然真的會被吵死。
我迅速進電梯，上樓。
敲門後，開門的是一個特別慈祥的奶奶。
「你是新來的老師嗎？」
我點頭：「是的奶奶。」
奶奶一邊和我說米飯的習慣，過敏的東西，一邊給米飯戴好項圈，卻遲遲沒有交給我。
米飯不停地催促：【好了奶奶，不要說了奶奶，狗要去吃飯了奶奶，去晚了沒飯了奶奶！】
【飯，飯，香香的狗飯。】
我笑：「奶奶放心，我會照顧好米飯的。」
米飯「哦」地叫。
奶奶這才把繩子交給我，同時，從玄關的櫃子上抓了一把糖給我。
「吃，這是我兒子從國外帶回來的，可甜了。」
我頓了一下，收下了。
「謝謝奶奶。」
拉著米飯下樓時，我拆了一顆糖放進嘴裡。
的確很甜。
米飯看我吃糖，嗷嗚地叫著撲我。
【你在吃什麼，狗也要吃，不能吃獨食。】
我捂著口袋，摸了把它的腦袋。
「小狗不能吃糖。
「我們上車，回幼兒園吃香香的狗飯。」
奶奶說，它就是饞，純饞。
很多東西要克制著給，不然能一下造沒了。
【那快走快走，不能被貪吃狗吃完了。】
它嘴裡的貪吃狗，是我爸養的金毛。
整天就叼著個盆，和其他狗狗搶吃的。
別看米飯叫起來聲音大，特唬人，實際貪吃又膽小。
我爸說它每次被金毛搶了吃的，也不敢去搶回來，就會原地仰著脖子委屈地嚎。
然後我爸就去給它開小灶。
拉著米飯上車後，氣泡水腦袋瞬間一扭。
【狗不要挨著它坐，吵死了。】
米飯也汪了一聲。
【飯飯飯，要去吃飯，你不許搶狗的飯。】
【吵！】
【飯！】
我剛上車，米飯就過來，扒著座椅朝我耳朵嚎。
【飯，吃飯吃飯。】
我耳朵遭受重擊。
推了推米飯：「回去坐好，不然沒飯吃。」
米飯又嚎了一聲，才不情不願地回去。
然而沒兩分鍾，又過來嚎。
【狗要吃飯！】
我懷疑它上輩子是餓死狗。
如此拉扯幾個來回後，我餘光注意到副駕駛上耳罩。
一戴上，果然。
清靜了一些。
3
後面又去接了其他狗狗，校車逐漸滿了。
狗狗們有安靜的，有鬧騰的，還有不停要吃飯的，告狀的。
我一上車就戴著耳罩。
聽不見，我什麼都聽不見。
最後一隻狗狗是邊牧，叫百萬。
巨聰明。
我爸說它曾帶著幼兒園裡所有狗狗越獄，去馬路上找屎吃。
他們找了好半天才把所有狗狗都找回來。
自那之後，百萬就有了一個單獨的房間。
不讓它跟其他狗狗睡大通鋪了。
由於第一次接狗沒經驗，等我到百萬家的時候，已經遲到半個小時了。
百萬的主人還要上班，就把百萬拴在小區門口，讓我自己去拿。
「你不怕它被偷嗎？」
它主人聞言，低低笑出聲來，聲音清潤。
「放家裡它是不會讓你進門的，它不喜歡上學。」
難怪一而再再而三地越獄。
「麻煩你了。」
「沒有沒有。」
掛了電話，我也在小區門口看到了百萬。
我過去朝它伸手，給它聞氣味。
「百萬你好，我是新來的老師，現在我們要去幼兒園咯。」
百萬看著我，歪了下腦袋。
【是老登手機上的漂亮姐姐哎。】
【嘿嘿，不告訴他。】
【等他什麼時候知錯了，求我，我也不告訴他哈哈哈哈。】
百萬舔了下我的手。
很乖。
但……
老登手機上的漂亮姐姐？
這個老登說的不會是他的主人吧？
正疑惑時，身後的馬路忽然傳來碰撞聲。
我猛地回頭，便看到一隻狸花貓被車撞飛了出去，狠狠地砸在地上。
那輛車停了一下，司機探出腦袋，嘴裡罵罵咧咧，然後開車繞過小貓走了。
我身側的百萬腦袋一扭，瞬間掙脫了項圈，朝馬路衝過去。
【喪彪！】
「哎等等！」
我還沒來得及阻止，百萬已經跑到馬路上，迎著車流，把地上「喵嗚」叫著的狸花貓叼了回來。
它拱著我的腿：【姐姐，你救救喪彪，求求你了。】
百萬喉嚨裡發出「嗚嗚」的乞求的聲音。
狸花貓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後腿僵直，口鼻滿是鮮血。
我急忙把它抱起來：「快上車，我們去醫院。」
百萬比我還快，直接扒拉開車門，然後從駕駛位上跳到後面。
我把小貓放在副駕駛上，打開導航，搜最近的寵物醫院。
一上車，後面的狗狗立馬叫開了。
氣泡水：【喪彪醬，你怎麼了喪彪醬！你不要嚇狗啊喪彪醬！】
米飯：【狗昨天還看到它和小區那隻瘦子貓打架呢，怎麼突然這樣了？】
泡芙：【我知道我知道，昨天它揍了那瘦子貓一頓，那隻貓的主人說要打死它，可明明是它要搶喪彪的火腿腸。】
氣泡水：【老師醬你開快點老師醬，喪彪要死了老師醬。】
泡芙：【喪彪不哭不哭，狗記住那車牌了，狗幫你報仇，狗在它車輪下拉屎撒尿！】
百萬：【喪彪被下毒了。】
車廂裡安靜了一瞬。
然後……
「汪汪汪！」
我被吵得耳朵疼。
分心看了一眼副駕駛上的狸花貓，口吐白沫，呼吸微弱。
它淚汪汪的眼睛看著我。
【人，救救貓。】
【*********】
髒話，不能播。
都這樣了還不忘問候一下那隻胖子貓的主人，不愧叫喪彪。
4
幾分鍾後，到了寵物醫院。
讓百萬看著其他狗狗，我抱著喪彪進了醫院。
醫生判斷喪彪是老鼠藥中毒，先給它進行了催吐，然後去拍片子檢查。
醫生催吐的時候，我就給我爸發了消息和定位，讓他過來開校車。
喪彪這裡得有個人看著，但又不能把一車狗狗都放在這裡。
我爸很快來了。
同時，喪彪的檢查結果也出來了。
它胃裡檢查出了老鼠藥，身上也多處骨折，需要住院治療。
我交了錢後，便在外面等喪彪手術。
得確定它安全了我才能回去，不然放心不下。
幾個小時後，醫生出來。
「目前沒什麼大礙，小貓快醒了，你可以去看看它。」
「謝謝醫生。」
小隔間裡，喪彪後腿和脊背做了手術，被包裹得嚴嚴實實，前爪打著點滴，脖子上戴著伊麗莎白圈。
它迷糊地睜了兩下眼睛，粗聲粗氣地叫。
【********】
罵得真髒啊。
喪彪漸漸清醒，痛感也隨之傳來，它「喵嗚喵嗚」地叫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