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攬月為蔻》, 本章共3884字, 更新于: 2025-03-21 16:09:01

我微微驚詫,挑眉注視著他。

宋景珩看著我,緩緩開口。

「月蔻,朕記得你怕冷,若你願去給拂雪道個歉,便可以回寒秋閣去。」

我搖頭,哂笑道。

「不必,哪裡都是一樣的。」

「人心都冷了,住哪裡都覺得寒風凜冽。」

宋景珩臉色陰沉,一句話都不與我多說,轉身欲走。

我望著他的背影,歪了歪頭。

這麼多年過去,宋景珩高了,也壯碩了。

做皇子時的卑微和狼狽悉數褪去,現在的宋景珩,高貴威嚴,掌天下,判生死。

所以,我們再也無法並肩。

不知為何,我忽然想起春江的話來,於是我喊住他說道。

「宋景珩,此別便是生生不見,你可莫要後悔。」

宋景珩腳步一頓,側身回望,冷眼看了我半晌,拂袖而去。

天空中又飄起大雪,我低著頭站在原地。

宋景珩那句決不悔過穿透茫茫飛雪,砸在我耳邊。

Advertisement

將我心底的最後一絲希冀悉數砸碎。

春江小聲的喊我,我這才回神。

我笑笑,跟她說。

「走吧,我們進去吧,還要趁著天亮,生些炭火。」

4.

我的病愈發嚴重。

冷宮不準請太醫,我隻能生挺著。

春江想去找宋景珩,被我攔了下來。

沒用的,沒用的。

就算我把尊嚴和體面都踩碎又怎樣。

換不來宋景珩半刻回眸的。

那天寒風蕭瑟,大雪壓斷了半樹梅花。

我躺在榻上,春江在一邊拉著我的手哭。

我回想著我短暫又悽苦的一生。

我來時無人知曉,走時也悄無聲息。

整個宮裡隻有春江知道,月蔻死了。

我痛,渾身都痛。

痛的意識模糊的時候,我開始絮絮叨叨的和春江說話。

「春江,我剛入宮的時候,沒有什麼銀子打點分配差事的公公,就被安排去伺候最不得寵的宋景珩。」

「他生母低賤,早早辭世,他也不得寵,日日被人欺負。」

「我剛伺候他的時候,他以為我和以前那些伺候他的人一樣看不起他,巴不得他趕緊死好離開他那破院子,可是我沒有,我陪了他整整十年。」

「有一年冬,他病的快死了,我出去給他找藥,撞見二皇子他們,他們說隻要我磕一百個響頭,就給我藥。」

「我真的磕了,磕的頭破血流,可是我把宋景珩救回來了。」

「他說他愛我,他要給我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叫我這一生都不需要再跪任何人。」

「八王奪嫡的時候,他趁機起兵,殺入皇城。金鑾殿的臺階那麼長,他就牽著我的手慢慢的走,一路走到了那頂峰。」

「那天,大慶有了個昭華帝,我卻再也沒有我的宋景珩了。」

「愛我的是宋景珩,不是昭華帝。」

「春江,春江,我好疼啊,我好像看見宋景珩了……」

我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慢慢變成了低聲低喃。

春江忍著眼淚,把耳朵湊近我嘴邊聽我說話。

我意識混沌,隻記得,宋景珩還是少年時的模樣。

他紅著眼,咬著牙,恨恨的罵著自己。

「月蔻,月蔻,他是個混蛋,他怎麼能辜負你!」

我笑著,想伸手拉他。

「宋景珩,你帶我走,你帶我走啊。」

於是宋景珩牽起我的手,帶著我越飛越高。

我聽見春江聲嘶力竭的喊我,眼淚似是能將我淹了。

我沒有回頭,一路跟著我的少年郎。

他帶著我往宮門口走去。

好啊,出宮好。

我十多年沒有見過宮外的景色。

街角的桂花糕還在賣嗎?我記得那老伯十多年前就頭發花白了。

我這樣想著,卻在即將跨出宮門的時候被狠狠彈回,暈在地上。

再醒來時,我發現自己正躺在金鑾殿裡。

宋景珩坐在書案前頭也不抬的批奏折。

我不是死了嗎?

怎麼會在這裡。

我試著喊了宋景珩幾聲,他沒理我。

我走近他,他動都不動一下。

我想去拿桌上的書,手卻直直的自書堆穿過。

我愣愣的看著,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我的確死了,化作了一縷遊魂。

可我死也走不出這皇城。

我被迫跟在宋景珩身邊,我試過,我最多隻能離他十步遠。

於是我眼睜睜看著,他陪著沈拂雪,日日歡笑,恩愛纏綿。

我聽著他對沈拂雪說著那些,昔日曾與我許下的海誓山盟。

老天,你到底為什麼這麼懲罰我。

活著時不讓我好過,死了還要叫他們來惡心我。

我閉上眼睛,沈拂雪嬌嗔的聲音就撲進耳朵。

我捂上耳朵,便隻能獨自消化那些難忍的痛。

我不知道我何時才能離開這方寸之地,也不知我還能不能再入六道輪回。

如果可以的話,來生我不想做人了。

做人太苦了,苦得讓我不敢回味。

就連消散,都由不得我。

5.

宋景珩的一眾兄弟,早在他登基的時候就被他殺光了。

唯有一個充王活了下來。

因為他是唯一一個未曾欺辱過宋景珩的人。

宋景珩留了他一條命,養在皇城裡。

充王一直沒有什麼存在感,宋景珩大概都不記得這個兄弟了。

可是也是這個不被關注的兄弟,把宋景珩逼上了絕路。

因為他太過低調,平時也是個沉默寡言膽小怯懦的人。

所以他起兵逼宮的時候,所有人都震驚地忘記了反抗。

等大家回過神時,他已殺入金鑾殿。

宋景珩牽著沈拂雪的手,冷冷的看著充王。

充王劍指高堂,逼宋景珩寫傳位詔書。

宋景珩輕蔑一笑,招招手,金鑾殿裡便出現一批暗衛,與充王的人纏鬥起來。

宋景珩摟著沈拂雪,笑著看他。

「充王,你以為朕從未防備你嗎?」

充王大笑,譏諷開口。

「宋景珩,你好像沒有防住呢。」

宋景珩皺眉,低頭一看。

他身旁原本瑟縮的美嬌娘,不知何時露出獠牙。

一把匕首,正插在宋景珩的心口上。

血源源不斷的流出,染紅了宋景珩胸口的衣裳。

他捂著傷處,震驚又失望的問道。

「拂雪,為什麼?」

沈拂雪走到充王面前,盈盈一拜。

「殿下,任務完成了。」

充王爽朗一笑,把沈拂雪摟進了自己懷裡。

「宋景珩,你忘了,我的外祖家就在江南。」

「你與雪兒的相遇,都是我一手促成。」

「雪兒可是我精挑細選,精心訓練的,獨屬於你一人的刺客。」

「她的眉眼最像月蔻,又能小意柔情,伏小做低,這是月蔻做不到的,也是你一直渴求的。」

「所以你必然愛上她,她也必然能殺了你。」

好一招美人計。

隻是我沒想到,這其中的美人,居然描著我的樣子。

宋景珩臉上的錯愕揮散不去,他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充王把筆丟給他,催促著他快點寫。

宋景珩久久未動。

充王煩了,嗤笑一聲。

「宋景珩,你不會還想著有人來救你吧?誰啊,月蔻嗎?她不是被你親自下令關進冷宮的嗎?你還指望她像從前那樣,在你被當狗欺辱的時候跑出來擋在你身前護著你嗎?」

「你等不到的,她被你傷透了心,哪裡還願意管你。匕首穿透心髒,你不久便會流血而死,我要你的詔書,不過是想名正言順,以後少些議論,可若是你死了,就算我名不正言不順,他們也隻能推舉我當皇帝的。」

我笑了一聲。

確實,宋景珩等不到我的。

因為我早在數月前,就已經死了。

宋景珩冷下面孔,哼了一聲,抬手指了指後面。

「充王,你看,朕的將士來了。」

宋景珩伸手,拔出了心口的匕首,慢慢站了起來。

這下輪到充王錯愕,他指著宋景珩。

「你你你,你被刺穿心髒,怎麼還能站起來。」

他當然能了。

因為宋景珩的心髒,長在了右邊。

這是隻有我和宋景珩知道的小秘密。

我看見沈拂雪刺他左邊心口的時候,我就知道,充王不會成功的。

因為宋景珩還沒有愛沈拂雪愛到把自己的弱點坦然交付。

不過他也確實在他心愛的女人這吃了個大虧。

沈拂雪入宮時,我反應那麼大,一個是替自己不甘,一個,是覺得他們相愛的太過詭異。

沈拂雪的遊船,怎麼偏偏就撞到了宋景珩的船呢?

她彈給宋景珩的,怎麼會那麼巧就是宋景珩最愛的曲子呢?

沈拂雪像是提前得知了宋景珩的全部喜好一樣,讓宋景珩覺得遇上了此生知音,自此一發不可收拾的愛上了她。

可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宋景珩看不穿,我卻看的清楚。

沈拂雪若不是有備而來,誰相信呢。

所以我反對,我暴怒,我歇斯底裡。

可是宋景珩卻覺得我是不甘心瘋了。

他說,我永遠比不上沈拂雪的。

是啊,我陪著他從無到有,從谷底走上雲端。

我怎麼可能跟普通女人一樣在他面前做小伏低,百般柔情呢。

腥風血雨裡走來的人,身上不會有清甜的鵝梨香的。

可是宋景珩,昔日你不是最愛我身上的梅花香嗎?

你不是說,傲雪獨立,梅花本色嗎?

我嗤笑一聲。

你看,宋景珩。

天道沒有放過任何人。

你辜負我,也被別人辜負。

公平的很。

6.

宋景珩的兵拿下了充王和沈拂雪,不日就將處斬。

太醫來看過,替宋景珩包扎傷口。

宋景珩躺在榻上,揮手叫所有人都出去。

他茫然的看著簾幔出神。

忽然,宋景珩喃喃自語,喊了一聲。

「月蔻,朕想喝你煮的牛乳茶,你去……」

宋景珩猛然頓住,眸光一寸一寸的黯淡下來。

屋外的人聽見動靜跑進來,問他要什麼,卻隻聽見他瘋魔一般自語。

「像,真像,朕從前怎麼沒發覺,沈拂雪這麼像月蔻呢。」

「周祿!你去,你快去悽霜閣,把月蔻接出來,朕要見她,朕現在就要見她。」

周祿得了令,一路往悽霜閣去。

我歪頭瞧著這一切,低低的笑出了聲。

這天底下再沒人能帶我來見你了,宋景珩。

我早就死了,隻剩一具森森白骨,被春江埋在了悽霜閣院中那棵杏樹下。

我早說過,你我,生生不見。

過了不久,周祿一臉忐忑的來回話。

宋景珩瞥他一眼,問他說。

「月蔻呢,她是不是不願意見朕,那朕親自去找她,她若不見,朕就求到她願意見朕為止。」

宋景珩說著就要起身,卻扯到傷口,疼的他微微皺眉。

周祿忙奔過來,扶住宋景珩,聲淚俱下。

「皇上,月蔻姑姑她……她沒了!」

宋景珩身子一頓,抓緊了周祿的手,不可置信的問道:

「沒了?沒了是什麼意思?她……她是不見了嗎……」

宋景珩丟開周祿遞過來的茶盞,濺起的碎片驚得周祿急忙低著頭跪下。

宋景珩暴怒大喊。

「去找啊!出宮找!天涯海角都去找!」

我想起多年前,我和宋景珩擠在小小的炭盆前啃著幹硬的饅頭。

宋景珩拉著我的手許諾,以後一定讓我住進最溫暖的宮殿,日日都吃宮宴上的山珍海味。

我笑著點頭,玩笑般跟他說。

「宋景珩,你以後要是對我不好,我就逃出宮去,叫你再找不到我。」

他大概是想起了我曾說過的這句話吧。

周祿一臉為難,抹著眼淚告訴他。

「皇上,找不到的,月蔻姑姑已經死了。」

宋景珩愣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

周祿慌亂的去搖他的手,求他喘口氣。

宋景珩推開周祿,顧不上自己的傷,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

我似笑非笑的看著。

宋景珩,你何必呢?

我活著時想見你,比登天還難。

可如今我死了,你倒非要見我。

你見過江水倒流,月亮東沉嗎?

所以世事沒有回頭路可走。

罪孽,也無洗清的機會。

7.

悽霜閣如今隻剩春江一人。

我的屍身,隻有春江守著。

潛力新作

  • 原來你這麼甜

    原來你這麼甜

    一個人在你心裡放了場盛大的煙火,於是剝奪了你下半生安於平凡的權利。 所以當很多年後有人勸陳若“天涯何處無芳草”。 陳若彎了彎眼角,看著窗外,側臉柔和:“可是他是大樹啊。”

    我送白月光上位

    我送白月光上位

    婆婆安排我進了老公公司。 我一邊拿著高薪,一邊跟著全公司八卦「老公和他的白月光」。 離婚那天,我笑得好開心,前夫卻在我面前紅了眼。 「媳婦,復婚吧。」 「抱歉,我沒有回收垃圾的習慣。」

    春野

    春野

    我代替姐姐,嫁給了權臣景珩。 嫡姐受盡全家寵愛,卻是個啞巴。 因此我也隻能裝啞。 新婚夜,我在房中等到快要睡著,終於有人推門進來,接著喜帕被挑開。 抬頭看到一張好看到不像話的臉,我一句「好帥」就要脫口而出,忽然記起自己目前的人設。 哦對,我現在是個啞巴。 於是隻能眼巴巴地望著他,企圖用眼神傳遞內心的想法。 景珩眼尾輕輕往上挑,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往上抬,好像在細細端詳: 「聽聞夫人三年前生過一場大病,如今口不能言,想來,也是說不出疼的吧?」

    我是大姐大

    我是大姐大

    我在校霸裴野面前一直裝乖學生。 直到一次酒吧混戰,他拿棒球棍,我抄啤酒瓶,兩人面面相覷。 裴野:「沈昭昭,你怎麼會在這裡?解釋解釋?」 我試圖狡辯:「我說我來酒吧吃果盤,你信嗎?」 裴野:「6」

  • 葉葉聲聲

    葉葉聲聲

    沈茜葉是我爸初戀的女兒。她父母雙亡後,我爸收留了無家可歸的她

    白眼狼弟弟.

    白眼狼弟弟.

    "我爸出軌了。 我媽為了爭取我和弟弟的撫養權嘔心瀝血。 沒想到供我弟到大學畢業之後,他直接去了我爸的公司上班。 連母親的最後一面都不願相見。 我車禍重生,回到母親爭奪撫養權的那一天。 十幾歲的弟弟正在地上撒潑打滾:「不要那個老女人,我要爸爸。」 還沒等我開口,我媽忽然出聲:「哪來的那麼大的臉,我可沒說要帶著你。」"

    鎖玲瓏

    鎖玲瓏

    我穿書了,穿成一個非常漂亮的病秧子。隻有勾引反派,才 能活下去。於是,中秋宴上。我壓在病嬌反派身上,嗓音酥 麻得放肆勾引。「哥哥,求你疼疼我。」

    女謀

    女謀

    "為沈衍擋刀昏迷一年後,我終於醒了過來。 我本以為迎接我的是沈衍的激動和歡喜,沒想到我看到的卻是他的失望和埋怨:「你為何要現在醒過來?」"

×
字號
A+A-
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