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鶴仙》, 本章共3501字, 更新于: 2025-03-14 11:34:35

他竟說得這麼言之鑿鑿,仿佛狀元已內定了他。


我打斷了他的話:「我也不想嫁給你。」


易煥愣了愣,看向我的眼神有些復雜。


他顯然是不信的。


「但你要是喜歡路佳慈,我可以幫你。」


就當是小小地報復一下她故意刁難我。


「但太過分的事,我不會做的。」我補充道。


易煥頓時面露喜色。


分開時,他神情溫柔,摸了摸我的腦袋道:


「鶴仙,我會記得你的好的。」


「你在我心裡一直是特殊的。」


他給我顆甜棗,想讓我更加為他賣力地牽線搭橋。


我連忙退開幾步,敷衍地點了點頭。


他滿意地離開了。


就在易煥的背影消失後,我突然聽到一道不悅的聲音:


「這就是你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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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玉面賽芙蓉。


但表情似乎有點臭。


溫長湫倚著柱子,就這麼瞧著我。


這次他沒有拿折扇,精巧的金鈴鐺系在了他的蜂腰上。


「你為了挽回他,倒是努力。」


「甚至不惜撮合他和旁的女子。」


我頭一次見溫長湫這般兇。


我想否認,但又不想當著他的面,承認自己惡毒的小心思。


我隻是想給路佳慈和易煥添堵。


路佳慈是不會瞧得上易煥的。


第一次想做壞事,就遇到了歡喜的人。


我急得嘴裡發幹。


溫長湫的眼神清亮,我仿佛無所遁形。


「不是的……」我咬著唇道。


我的聲音很輕很輕,不知他能不能聽見。


隨著我的話音落下,他驀然湊了過來。


黑白分明的眼瞳裡,是倉皇無措的我。


溫長湫近在咫尺的臉蛋,又讓我想起了那個夜晚。


他摘了幾片葉子蓋在自己身上。


我裹著他的中衣。


山林夜晚的寒氣,刺骨入肺。


他凍得發顫。


我沒有多猶豫,就走了過去,和他倚靠在了一起。


溫長湫的嘴唇發白,但仍道:「你未婚夫不會介意吧?」


我說,他會理解我的。


我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溫長湫笑時,氣息灑在我的額頭上。


烏木的香氣狡猾地往我鼻子裡鑽,就同現在一樣。


他恍然大悟,揶揄道:「看來有人是想使壞。」


溫長湫挺翹的鼻子與我隻有一指之距。


我瞧見他濃密的睫毛,如小扇子般,一扇一扇分外靈動。


我的臉開始發燙,感覺都要滴出血來了,胡亂地搖著頭。


溫長湫見狀也愣神了片刻。


他慌忙退開一步,咳了一聲,正色道:


「你可是我的乖徒兒,若是眼光這麼差,會丟為師的臉的。」


可他的耳根子也紅了。


沒了剛剛那副遊刃有餘的樣子。


12


在路佳慈又一次邀請我參加名為賞春宴、實為相親宴的宴席時,我答應了。


我想去又糾結的模樣,讓她起了興趣。


「表姐,你該不會是有了心上人吧?」


我沒有否認。


她再三追問,纏了我好幾日。


甚至不惜送了許多她不要的首飾裙子給我。


「好表姐,你就告訴我吧,我保證不說出去!」


我捏著裙擺,嬌羞不語。


終於,在她快要發火前,我扭扭捏捏地道:「他,是我在雲縣時就相識的人……」


路佳慈一下就想到了人選。


她眼中閃過鄙夷:


「就他?」


可她很快就換了一張面孔,微笑道:


「那位公子一表人才,倒是與表姐相配。」


「真的嗎?」我面露驚喜。


我找到了傾吐少女心事的人,滔滔不絕地說著溫長湫的優點。


路佳慈不耐煩地打斷我:「表姐傾慕於他,就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歡表姐這樣的。」


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很快,我就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了。


倒是在意料之中。


賞春宴。


她帶著我主動尋了易煥。


美其名曰,為我創造機會。


「易公子,我表姐說你才學過人,我就想來見識見識。」


她歪著腦袋,瞧著易煥,語氣俏皮可愛,像隻好奇的狸奴。


易煥眼中閃過欣喜。


說著「不敢當」,兩頰染上緋紅。


他殷勤地為路佳慈斟茶。


路佳慈輕輕地瞥了我一眼,帶著憐憫和得意。


我此刻的笑,在她眼裡應是強撐。


我原本隻是想讓她對易煥有所好奇,沒想到她能做到這種程度。


易煥很聰明。


他看出了路佳慈的小心思。


以往,在村裡,夫子常說,他聰明但不好好讀書。


他立馬表忠心,滿眼都是路佳慈。


我被晾在一旁。


若我還喜歡易煥,此刻的心應是痛的。


路佳慈隨口道:「表姐和你是同鄉,真羨慕她能和易公子青梅竹馬。」


易煥暗暗地瞪了我一眼,責怪我說了不該說的話。


「表小姐怕是認錯人了。」他道。


「是嗎?」


易煥連忙道:「即便我認識表小姐,也不會與她多加來往,門不當戶不對,她又長這模樣……」


路佳慈笑了出來,用餘光瞟了我一眼。


「易公子怎麼能這麼說表姐呢?」她嗔怪道。


易煥道:「路小姐心善,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我將頭埋得越發低。


易煥趁熱打鐵,拿出了一支鑲玉金簪。


昂貴的程度,比他之前送我的所有東西加起來的價值都要高。


看來他是下了血本。


路佳慈隻是挑了挑眉,坦然收下後,隨手扔給了丫鬟。


這時,一顆金色的圓球骨碌碌地滾到了我腳下。


是個金鈴鐺。


我順著它來的方向瞧了過去——


那人正貓在樹上,修長的手指碰了碰粉色的唇瓣,朝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我偷偷撿起了那個小鈴鐺,攥在了手裡。


不知為何,它有些發燙。


我再看過去,溫長湫輕輕挑了挑眉,眉眼含著笑。


我有種被抓包的錯覺。


我慌亂地將小鈴鐺塞進了袖子裡。


路佳慈玩得差不多了,擺擺手讓易煥離開。


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像奴才。


也像狗。


易煥臉上的笑很是難看。


易煥離開後,路佳慈攤了攤手道:


「表姐,不是我不幫你,是易公子看不上你。」


她眉眼間俱是得意。


突然有一女聲道:「瞧不上又如何?」


我循聲望去,隻見公主踱步而來。


她顯然是看見了剛才那一幕。


「不過是個白身。」


「而且本宮記得,他並非京城人士。」


路佳慈回憶道:「小地方來的,雲縣,不是什麼世家子弟。」


「我記得殿下在那裡還有個別院?」


公主沒有否認。


她哼了聲:「就算是世家子弟,本宮也沒有得不到的理。」


我心裡突然咯噔了一下,指甲戳到了掌心。


公主看向我:「你要是真喜歡那個易煥,本宮賞你樣東西。」


她一抬手,丫鬟立馬上前將一個藥瓶放到我手裡。


「這可是好東西,專門用在男子身上。」公主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會讓他們燥熱難耐,急需疏解,但不至於失去控制,還有持久增硬的功效。」


路佳慈驚嘆連連。


她央求公主也賞她一顆。


公主倒也大方,遂了她的意。


我攥著瓷瓶,手指忍不住發顫。


我心中思緒萬千,連公主和路佳慈何時離去的,都未發現。


下一刻,我手心一空。


溫長湫把玩著瓷瓶,笑得意義不明。


「這麼看著我做什麼?」他戳了戳我胎記的地方,「是突然發現我的帥了嗎?」


我老實地搖搖頭:「不是,我一直覺得你很帥。」


溫長湫一噎。


他撇過了頭,泛紅的耳根對著我。


片刻後,他道:「用不著為我擔心,我吃得好睡得香,做壞事的人是她,又不是我。」


所以,那個強迫溫長湫的人,果真是公主!


說著,溫長湫突然神情委屈:


「難不成你覺得都是我的錯,是我在招蜂引蝶?」


我頭搖得像撥浪鼓。


我怎麼會這麼想!


很久之前,我就懂了這個道理。


他們欺負我,是他們品性蔫壞,不是我的錯。


我的胎記不過是他們找到的一個發泄口。


若是沒有我,也可能有寡婦的孩子、長得矮的孩子、長得胖的孩子被欺負。


最後,溫長湫帶走了那瓶藥。


但沒有要回他的金鈴鐺。


13


我未想到,路佳慈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我喝下她遞來的茶,神智越來越模糊。


恍惚間,我聽到她說:「這藥果然對女子也有效!就是效果不太一樣……」


這藥是專給男子用的,她貿然用在我身上,就不怕我一命嗚呼嗎!


我氣得發抖,強撐著逃走,結果被她一把推倒。


我的腦袋磕在假山上,疼得額頭上滲出細細密密的汗。


「表姐,我也是在幫你,你可不能怪我哦!」


她轉頭吩咐丫鬟:「還不快去把易公子請來!」


「過一炷香,再去把公主他們喊來!」


我的眼睛越來越睜不開。


閉眼前,我聞到了一陣烏木香。


夢裡。


我竟見到了易煥。


穿著一身新郎喜服的易煥。


「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我蓋著紅蓋頭,不受控制地被易煥牽進了屋內。


我竟和他成親了。


洞房裡。


他含情脈脈,似在看一件珍寶。


可他的眼神,下意識避開了我臉頰胎記的位置。


他吹滅了蠟燭,擁住了我……


婚後的日子磕磕絆絆。


易母捏著鼻子認下了我這個兒媳,但從未給過我好臉色。


好在還有易煥。


但是在床榻之上,他隻喜歡從背後纏綿。


我心裡酸澀得發緊。


易母教做我易煥愛吃的菜,讓我背下易煥的裁衣尺寸。


我操持著家事,易煥一心讀書。


第一年鄉試,他落榜了。


易母說,都怪我沒有照顧好易煥。


回了臥房,易煥安撫我說,讓我不要把母親的話放在心上,他知道我一心為他。


我提著雞和臘肉,找了私塾夫子,想讓他多多照顧易煥。


可夫子說,易煥的心思不在讀書上,常見他和同窗鬥雞聽曲。


易煥說,夫子定是認錯人了。


我瞧著他,他摸了摸鼻子,說再也不敢了。


第二年鄉試,他又落榜了。


易母暗諷我,下不了蛋又不會打鳴。


我捏緊了筷子,看了一眼什麼都沒說的易煥。


日子平淡漫長。


我對易母的話也漸漸麻木。


直到,隔壁嬸子說,看到柳員外千金給我夫君送了吃食。


我不信。


易煥不是這樣的人。


第三年,易煥過了鄉試,成了舉人。


放榜那一日,易母難得對我和顏悅色。


桌上擺滿了菜。


我灰頭土臉地從灶後鑽出來時,柳員外千金不知何時站在了那裡。


她一身白裙,梳著精美的發髻,纖細的手指捏著帕子,瞧見我驚呼了一聲。


她說,她是來恭喜易煥中舉的。


說話間,她瞟了我好幾眼,帶著鄙夷和……驚恐。


她很快就走了。


後來她也沒有再出現過。


那天,易煥的臉色很難看。


可我不想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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