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他絲毫不顧及我的反應，便已沉沉睡去。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我愛顧昀山麼？
我想，我是愛他的。
自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便成為北冰洋海域，身份最為珍貴的公主。
前二十年的人生，我從未對任何人曲意逢迎，卑躬屈膝。
追顧昀山的那段時間，我確實是裝模作樣了一點。
可我若真的不愛他，肯定連裝都懶得裝。
他愛我麼？
我覺得還是有點的吧。
真不怪我自戀。
就顧昀山這活人微死的冷淡樣，居然在第一次跟我見面的時候就說了五句話。
我就知道，本公主的魚格魅力勢不可當。
他那小青梅當初看不慣我，也是因為顧昀山一個月中，居然在微信裡跟我說了一百二十三個字，括弧，不帶標點符號。
我盯著他圓潤的後腦勺看了許久。
如果以後我回歸大海，顧昀山，你會想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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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想事情想得出神，一旁的顧昀山卻翻了身。
我趕緊閉上雙眼，裝出一副睡著的模樣。
我感覺到一雙冰涼的雙手纏繞上我的脖子，我的小臂不自覺起了雞皮疙瘩。
完犢子，顧昀山該不會覺得，非他族類，其心必異，要把我掐死吧。
臭人類，你好狠的心！
不承想下一秒，一個一觸即離的吻，就落到我的唇上。
脖子上的觸感，也被一個冰涼的金屬物所取代。
「雖然遲了些，但還是要祝我們結婚兩周年快樂。」
「滄滄，我愛你。」
待他再次熟睡，指尖觸及他為我戴上的項鏈。
金屬的冰涼感穿過我的皮膚，像北冰洋的海水，直至胸腔。
可是這其中藏著的愛意，卻又比赤道上的烈陽更加炙熱。
今夜，我怕是睡不著了。
7
第二天一早，我跟顧昀山準備一起去公司。
我趁著蔣助理去拿預訂好的早餐的空當，從鏡子中又好好欣賞了一下他昨天為我戴上的項鏈。
顧昀山裝作一副不經意的模樣，瞥了一眼我的鎖骨處。
「喜歡麼？」
我趁他不注意，雙手託住他的臉頰，狠狠地寵幸了他的嘴唇。
待我用拇指擦幹淨他唇上殘留的口紅，他才裝模作樣地說了句：「別鬧。」
「晚上回家我再給你我的回禮。」
顧昀山目視前方，眼神堅定得像是那要去西天取經的和尚。
隻可惜，滾動的喉結暴露了他真正的想法。
蔣助理回來時，眉頭緊鎖。
「顧總，藍總，創想集團那邊臨時毀約，我打聽到，他們選擇跟一家不知名的國外公司合作。」
聽到這裡，我也不禁蹙眉。
「昨晚我們不是談得好好的麼？怎麼會突然這樣？」
「好像是關於廢料排放那裡，那家外國公司有更好的方式。」
不可能，我們寰宇集團目前針對這個項目的廢物處理方式，是最先進科學、造成汙染最小的，怎麼會被突然冒出來的一個不知名小公司截了胡？
顧昀山正色道：「蔣助理，安排我們跟創想再開一次會議，以最快的速度調查出那家外國公司的底細。」
「好的，顧總。」
我心下總覺得不太對勁。
「蔣助理，你打車去公司，昀山，咱倆直接開車去創想。」
還沒等我解釋原因，顧昀山卻率先開了口。
「聽你的。」
8
「你好，我們是寰宇集團的代表，請問可以幫我們聯系一下小秦總麼？」
前臺行政用疏離的微笑回絕了我們。
「抱歉，小秦總正在跟一個非常重要的顧客開會。」
我什麼也沒做，隻是拉著顧昀山在會客區坐了下來，還順便吃起了剛才蔣助理買的早餐。
路過的員工都不免多看了我們幾眼。
顧昀山跟我在這裡整整坐了一個小時，終於看到小秦總帶著人從會議室裡走了出來。
看著那張熟悉的臉，我果然沒猜錯。
就是克裡斯搞的鬼。
他們家族不安於生活在海底，從幾年前開始建立陸上業務，甚至私下倒賣海洋珍稀物種。
我直接起身攔住了他的去路。
「我們聊聊。」
小秦總露出不滿的表情。
「顧夫人，克裡斯是我的客人，你這麼做未免有些太失禮了吧。」
「而且我們也沒有籤約書面合同，在此之前，我們創想想要跟誰合作，是我們的自由。」
克裡斯卻擋在了他的身前。
「沒關系，小秦總，我跟滄滄可算是老相識了。」
他用那雙看狗都深情的眼神望著我，隻可惜我早就知道他到底是什麼德行。
「你說是麼，滄滄？」
說著右手就要攀上我的肩膀。
我直接上手捏住他的麻筋，給他疼得吱哇亂叫。
另一隻手也沒闲著，攬在了顧昀山的小臂之上。
「處理公事的時候，還是叫我『藍總』為好，小秦總。」
「而且您挑選合作對象的眼光還有待商榷，突然覺得不跟您合作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小秦總果然還是不如他爸和他姐，被我挑釁一句就生氣了，轉頭瞪著顧昀山。
「顧昀山，你昨晚去哪兒了，在合作這麼大的事情上，居然讓一個女人負責？」
顧昀山的拇指跟食指輕輕摩挲，我知道這是他不滿時，會表現出的小動作。
看來他也相當討厭這個原本的合作對象。
「我老婆是我們一家之主，寰宇既然是我家的，那大事上必然也是聽藍總的。」
9
這一番話，可謂是給足了我面子。
說完，他便抓住了克裡斯的外套，將他往外拽。
「克裡斯是吧，我老婆說了，要跟你聊聊。」
隨後，他將克裡斯一路拽到了我們車上。
顧昀山沉眸注視著我：「需要我回避麼？」
「當然不用，我有什麼話還需要背著我老公說呢？」
這人又在假大度。
今天但凡要是讓他走開，回家指不定吃飛醋吃成什麼樣呢。
「喂，你們倆能不能別當著我這個前未婚夫的面調情？」
我惡狠狠地瞪了克裡斯一眼。
「你再說這幾個字，信不信我把你嘴給撕了？」
他無所謂地勾了勾唇角。
「這個人類雄性有什麼好的？」
「滄滄，你我門當戶對，跟我結婚，我的族群依附於你，你也可以順理成章回到大海，成為北冰洋海域的王。
「至於創想這單生意，我可以還給他，就當是對你前夫的補償。」
我心下覺得不對勁兒。
克裡斯的族群屬於大西洋海域，當初訂婚也隻是我們兩個之間的問題，他為什麼會讓自己的族群依附於我？
還沒等我想明白這之間的古怪，一旁的顧昀山卻率先發出質問。
「你要回到海裡？」
他的眼神中藏著不可置信，但更多的，是慌張。
「呵，你居然不知道，你這個人類雄性，就是大海對滄滄的考驗。」
「她是人魚，大海是她的家，你以為她真的會在岸上跟你在一起一輩子麼？」
克裡斯的話，戳破了我們兩人對未來的所有美好幻想，可是，我卻無法反駁其中的任何一個字。
「你閉嘴。」
顧昀山用那雙深沉的眼定定地望著我。
「他說的是真的麼？」
我苦笑一聲，沒有作出回答。
可這，不就正是我的答案麼？
10
這是我與顧昀山結婚兩年第一次分房睡。
凌晨兩點，我感覺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在摩挲我的耳垂，再然後是脖子、鎖骨、腰……
我睡得迷迷糊糊，開口也是黏膩的囈語。
「顧昀山，你在幹什麼呢？」
他用睥睨的姿態，居高臨下地跨坐在我的身上。
「我來拿你白天許諾過我的禮物。」
為了更好地捕獲獵物，深海鯊魚進化出一種叫「側線」的感覺器官，能讓我感覺到身邊各種細小的變化。
在床上的作用，更是不言而喻……
喘息聲回蕩在整個房間。
小腿處傳來被咬的痛感，讓我忍不住震顫。
「嘶，顧昀山，你是狗麼？」
一滴湿熱的液體順著小腿，滑至我的大腿根。
他哭了？
顧昀山居然哭了？！
我雙手撐著柔軟的床墊，迅速起身抱住了他。
「老公，不要哭。」
我的視力比起人類來要出色很多，顧昀山以為在一片黑暗中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完全沒有隱藏任何情緒。
可我卻完完全全看到了他隻敢在黑夜之中展露的脆弱、無助。
紅色的眼眶、被淚水浸潤的琥珀色眼眸，還有因之前的動作流下的汗水與淚水，這一切都完美地戳在了我的性癖上。
男人的眼淚，女人的興奮劑。
我感覺自己的呼吸聲都在加重。
藍滄滄！
你老公正在因為白天的事情而傷心，可是你這個變態腦子裡想的卻都是把他在床上醬醬釀釀。
「老婆，不走好不好？」
我無奈嘆息。
「克裡斯雖然是個傻逼，但他有一點說得對，大海才是我的家。」
我說完這句話，他便將我抱得更緊了些，仿佛想要將我整個人揉碎，按進他的骨子裡。
這樣，我們便可以不必再分離。
「我不管什麼考驗不考驗的，藍滄滄，你真的愛我麼？」
11
「我當然愛你。」
顧昀山的語氣中帶著哀求：「那你不要走，好不好？」
「這兩者不可能混為一談，顧昀山，你會願意為了跟我永遠在一起，舍棄一切跟我回到大海麼？」
「我願意！」
我竟然不知道顧昀山居然是個戀愛腦。
「有什麼可以操作的辦法麼？比如你們那兒有沒有什麼可以幫人達成夙願的深海女巫？」
萬萬沒想到，他居然真的可以為了我做到這種程度。
我真的很高興，可是生活不是童話，神秘的海底也沒有能夠幫人實現願望的勞什子女巫。
「顧昀山，這不是什麼腦子一熱就可以承諾的事，你的公司、家人，你真的可以做到一輩子不管不顧麼？」
我的質問換來的是長久的沉默。
「同樣，我也不可能一輩子置海中的子民於不顧。」
黑夜將時間無盡拉長。
我們兩個就這樣保持著相擁的姿勢，誰都沒有率先松開手。
就在我以為我們會這樣一直到天明之時，顧昀山開了口：「我懂了。」
「那你什麼時候會離開，總要讓我提前開始準備，慢慢接受沒有你的人生。」
我自認為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可此時此刻，我的眼睑忍不住一酸。
「我也不知道具體的時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