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到這裡吧。」
顧孟柏點了點頭，站在一側叮囑我傷口不能碰水，別空腹吃藥……
他的手機震動幾下，他蹙眉滑拉著屏幕。
「好好休息，晚些我再來看你。」
他匆匆交代幾句便離開了。
我看著樓下焦急往外走的身影。
他的方向是醫院。
就到這裡吧，我們的友誼。
祝君前程似錦，再無你我。
8
我坐上了去奶奶家的火車，自從高中後，特別是高三學業繁忙，我很少去奶奶家了，但我現在急需換個城市生活透透氣。
到了老宅門口，一幅父慈子孝的畫面衝擊著我的大腦。
女人慈愛地喊著小孩慢點跑，小男孩被男人一手抱起。
我和他們相隔十米，卻像隔著整個世界。
「爸爸。」我低聲喚著。
我這一刻還在祈禱著轉身的不是我父親。
Advertisement
可事實上是，我的父親有了新的家庭，已經是別人的爸爸了。
「棠棠，你怎麼——」
「我不該來這，是嗎？」
我幫他回答。
撞破了一家三口溫馨團圓的好事。
「那真是抱歉。」
我漫無目的在街上行走著，好像所有的情緒都與我無關。
鈴聲一遍遍地響著，我視若無睹地將手機關機。
我回到了海城，在公園的長椅上坐著，從白天到天黑，遠處的煙花緩緩升起在黑夜裡綻放，湖面的倒影一閃一息，明媚燦爛，灰飛煙滅。
「歐棠，都多大了，還玩消失這套，叔叔都急……」
顧孟柏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在看見我的那一刻，他似乎松了一口氣。
他太了解我了，我一有不開心的事情就會在這喂蚊子。
他大步靠近，卻在看見我臉的那一刻便僵住。
我撇過頭擦掉眼淚，我實在不願讓他看見我狼狽的樣子。
他將手中的外套蓋住我的頭，緊挨著我坐了下來。
熟悉的檸檬香氣，讓我躁動的心平靜了不少。
「嬌氣，今天的事情，馮婕敏承認是她自導自演的，我讓她公開給你道歉，澄清是她自己摔的。」
我拉下他的外套，擦了擦鼻涕泡。
他揉了一把我的發心，勾唇淺笑：「哎喲喲，委屈我們家的小哭包了。」
「傻瓜，你可是我看著長大的，你是什麼樣的人我能不清楚嗎？今天我是假裝信她，套她話的，我還錄了音，你以後是要發光發亮的，可不能被人拿這種狗屁霸凌同學的事做文章。」
他晃了晃手中的錄音筆。
突然想起小時候的一幅場景，我和他纏著顧母講故事，顧母問我們有什麼夢想，我毫不猶豫地說以後要當大律師。
小顧孟柏眼眸一亮：「那我當保護大律師的騎士。」
他也做到了。在我受委屈的時候，他會輕拍我的背。
在我受欺負的時候，他會用稚嫩的語氣說著最狠的話：「誰欺負你了？我把他打成豬頭。」
「別哭了，我把我最愛的玩具都送給你。」
其實那時我並不知道律師是做什麼的，隻是從我爸口中得知我媽媽是律師，他說：
「你媽媽很善良，在我被合伙人騙得連律師費都交不起時，是你媽媽向我伸出了援手。我很愛她，她是我的英雄，也是我此生的摯愛。」
從那時起，我一直覺得媽媽很了不起，想著想著，就笑了出來。
我看向旁邊的少年，其實還是有人會堅定地站在我身後，畢竟當初鬧著殉情的我爸，都無法從一而終，選擇瞞著我開始了新的生活。
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哥哥，卻真真實實地護了我十年。
「別哭了，都不好看了。」
「關你屁事！」我順著他給的臺階，對著他的肩膀，報復似的用力一拍，他受傷地捂著胸口嚷嚷著要我負責。
此時他的電話響了起來，是陳橋。
「喂，幹嗎？」顧孟柏不耐煩地說。
「馮婕敏出事了——」
「什麼！」顧孟柏「唰」地站了起來。
9
我們趕到時，圍著很多人，有警察有醫護人員。
馮婕敏縮在角落裡哭著，誰也不給碰，醫護人員也犯了難。
「敏敏，先去醫院好不好？」陳橋拿著外套往她身上披。
「別碰我，我要見勐柏！」馮婕敏尖叫著。
顧孟柏松開我的手上前。
「啊——」圍觀的群眾尖叫著。
陳橋狠狠地甩了顧孟柏一拳，引起現場一陣騷亂。
「你特麼，你就丟她一人在餐館裡？你還是人嗎？」
陳橋被警察拉到一旁警告，顧孟柏也被扶起來，馮婕敏衝進顧孟柏的懷裡，有幾處瘀青的手臂緊緊地環上他的腰，淚眼婆娑的杏眼深情又悲涼：
「顧孟柏，你知不知道，我剛剛差點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歐棠家世成績人緣都比我好，她玩失蹤有的是人找她，她不缺你一個，可我隻有你啊。」
「顧孟柏，我隻有你呀。」她又重復了一遍。
我有些莫名其妙，似乎是我無理取鬧阻礙了他們。
顧孟柏似乎有些動容：「我們先去醫院。」
馮婕敏被攙扶著上了救護車，雙手緊緊攥著顧孟柏的衣角。
「敏敏被你害得還不夠慘嗎？」陳橋對著我像條瘋狗一樣見人就咬。
「陳橋你他麼是不是有病！」
顧孟柏推開了馮婕敏的手，從救護車上跳下來一把掐著陳橋的脖子。
兩人互毆起來，拳拳到肉，都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
幾位警察都來拉架，兩人像頭蠻牛一樣，死死纏著對方。
醫護車上的馮婕敏怨恨地瞪了我一眼。
這場意外沒有持續很久，最後，陳橋、顧孟柏和我，還有幾位同學都被請去喝茶了，小王警官接待的我們。
「警官，就是歐棠策劃這件事的。她妒忌敏敏，前天她還將人推下了山坡，敏敏善良，沒跟她計較而已。」陳橋鼻青臉腫地蹲在地上大喊，他的一隻手被銬在鐵椅上。
「陳橋，你的腦子被直腸排出去了嗎！你沒有證據隨便造謠，我要告你誹謗。」顧孟柏被銬在另一邊，似乎真的是在為我出頭，錄音筆是最直接也最能有效證明我清白的證據，但他隻字不提。
「隻有她跟敏敏在那，不是她還能是誰！」
小王警官有些頭疼地揉揉眉頭：
「歐同學，你從下午三點到七點這段時間為什麼關機？在哪裡？做什麼？」
接著小王警官又低聲說了一句：「我相信你，隻是三人成虎，人言可畏，這樣對你以後也好。」
我有些意外地看著他，突然覺得眼睛酸酸的。
但是我並不想將我今天斷聯的原因說出來。
「我沒有推她，是她自導自演想汙蔑我的，有錄音可以證明。」我看向正目眦欲裂地盯著陳橋的顧孟柏。
「什麼錄音？」小王警官看向他。
顧孟柏猶豫了片刻，撇過頭，不再看我：「沒、沒有錄音。」
心底的涼意又湧了上來。
「她剛經歷那種事情，受不了這種刺激，你真的要這樣做嗎？」
他為了找我才丟下馮婕敏的，我有間接責任。
「那我呢？我就活該受著是嗎？」
被你們欺負，被我爸他們騙得團團轉。
顧孟柏偏過頭，不敢直視我：「她不像你有爸爸給你兜底，她身世很可憐。」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擊穿我的心。
10
「法治社會，不是誰可憐誰就有理。」小王警官接過我手中的錄音筆說道。
錄音播放的正是顧孟柏和馮婕敏的對話，在顧孟柏的層層引誘下，馮婕敏崩潰地交代了她不小心劃傷我，自己太害怕了又踩空摔了下去，導致了大家對我的誤會的事情，並表示會公開向我道歉。
她很後悔當初沒有答應他的表白，她一直喜歡他，隻是兩人之間的差距太大，她很自卑所以才沒有答應，現在她醒悟了，後悔了。
錄音的尾聲是顧孟柏接了個電話著急離開，臨走前還體貼地打給陳橋讓他來送她回家。
周圍的同學竊竊私語起來：「還以為是高冷校花呢，沒想到背後這麼舔。」
「她傷了歐棠還汙蔑別人推她，好惡毒的女人。之前看她天天喂流浪貓，還以為是什麼善良的人。」
陳橋先坐不住了：「可能就是歐棠蓄意報復呢，敏敏不小心傷了她，所以……」
「嘭！」小王警官用力拍了拍桌子。
「我說你一個大男人逮著一個小女生欺負有意思嗎？馬上向歐同學道歉，並且寫五千字的檢討書發朋友圈。」
在小王警官的思想教育下，陳橋咬牙切齒地道了歉。
那群混混也交代了見到馮婕敏一個人晃悠，見色起意就想逗逗她，沒想到那麼嚴重。
小王警官用手中的書狠狠地拍了那人的頭：
「那女同學都去醫院了，你管那叫逗逗，我逗你個頭！」
混混雙臂抱著一頭白毛：「我們隻是摸了摸她的手而已，啊！別打了！哥，哥！我錯了！」
離開警局，陳橋一臉憤恨地瞪著我，路過他時，我側頭輕輕說了一句：
「可憐的舔狗，你的女神寧願當三都不願回頭看你一眼，可想而知你有多差勁！」
我露出一個輕蔑的笑，陳橋眼露驚詫，臉上閃過一絲惱羞成怒的紅暈，我冷漠地轉身叫車。
開門進去，顧孟柏也擠了進來。
他嘴角還掛著瘀青，欲言又止，我直接閉著眼背對著他。
到了小區門口，顧孟柏搶著付錢，我轉身就走。
「棠棠，」他追上來拉住我的手，「別鬧了。」
我甩開他的手，看著他：「我鬧什麼了？我維護我的合法權益怎麼就是鬧了？」
「你以前不是這樣斤斤計較，你以前——」
「是啊，以前怕麻煩別人，所以我能忍的都忍了，所以我就活該被你們欺負。」
「棠棠，我不是這個意思——」顧孟柏慌張地解釋著。
「難道不是嗎？
因為我乖我聽話，所以你拿我當工具人氣馮婕敏。
現在她向你告白了，你得償所願了，恭喜啊！
麻煩你還有馮婕敏，都他麼離我遠一些，謝謝。」
他還想狡辯說些什麼。
「顧孟柏，你真讓我倒胃口！」
他被我的話噎住，臉上氤氲著一層悲傷，抬起的手頓在半空，最後嘆息道：「棠棠，你冷靜下來我們再談，今天很晚了，先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