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晚餐結束，他們把東西收拾好，準備跟著一行人去保健品公司給他們訂的酒店時。
卻在酒店門口被人攔了下來。
「暑假本來就是旺季，旅遊的人多，再加上這次來的老年人比較多，房間沒排得過來，所以我們就隻能把房間優先安排給有消費記錄的老人了。」
工作人員一邊說著，一邊一臉鄙夷地盯著他們：
「像你們這種來玩玩的，要不你們自己和酒店協商看他們有沒有空的房間吧，如果有，你們就自費住進去，如果沒有的話，那就對不住了。」
公婆蒙了。
此時天已經黑透了。
而且這家酒店在荒郊野外，周圍別說別的酒店了，就連個路燈都沒有。
那輛大巴把他們拉過來，把他們丟到門口，然後一溜煙地開走了。
這時不給他們房間住，他們還能住哪兒去？
婆婆頓時慌了，趕忙拽住保健品公司的人，激動道：
「你們把我們帶這兒來，那就應該給我們房間住呀，而且你們說好包吃包住的，不能出爾反爾吧。」
保健品公司的人眼皮都懶得掀，猛地一下把她手甩開：
「是包吃包住啊，你們可以住在酒店大堂啊，況且你們吃了沒？我看你們不僅吃飽了，還拿了不少東西吧，包吃包住，我有哪點沒做到呢？」
公婆幾人急壞了，連忙又去酒店大堂，問人家還有沒有空房。
酒店大堂的人低頭查詢片刻，然後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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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隻有一個套間是空著的，你們要訂嗎？」
公婆一聽，趕忙問多少錢。
那人頭也不抬道：
「一個房間六千塊。」
「六千塊！」公婆一下就炸了，
「要這麼貴嗎？你又不是什麼五星級大酒店，還這麼偏，至於這麼貴嗎！」
婆婆聲音喊得很大，一下驚動了酒店保安。
幾個保安圍過來，要求他們有事出去商量，以免影響別的客人的入住體驗。
外面黑燈瞎火的，目光所及之處連個人也沒有。
他們幾人咬咬牙，一合計。
六千就六千吧！
他們一行被趕出來的老人，加上公婆，一共十個人。
六千塊，劃到每個人頭上，也就六百塊。
六百塊再貴，那也比住酒店大堂要好。
他們打算十個人在一個房間裡對付一晚，把今天應付過去再說，明天一早就打票回去。
他們幾人商量好後，就統一把錢交到公婆這裡。
然後公婆拿著錢又去找酒店前臺。
可酒店前臺卻告知，唯一的一間空房剛剛被人定了，此時整個酒店已經完全住滿了！
公婆徹底傻眼了。
他們求前臺再幫忙查一查，有沒有別的可以住的房間。
哪怕和別的客人擠一擠也是好的。
或者有什麼員工房、保潔間……
隻要能對付一晚，都可以。
可酒店的人搖搖頭，隻說了一句抱歉，然後理也不理他們，就接待下一位客人了。
公婆氣炸了！
想再去理論，可兩邊立馬走上來幾位保鏢，目光面露兇光地盯著他們。
幾個保鏢全身都是肌肉，身上還有文身，拎起他們二人的行李就丟出了酒店，然後叫他們滾出去。
隨行的一個老太拎著包就打算在酒店大廳的沙發上躺下，立刻遭到了前臺反對：
「你們又沒交錢，憑什麼要睡在我們這兒！」
「而且我們大堂在一樓，形象多難看呀，萬一有人路過，以為我們這收留流浪漢呢。」
她這幾句話，把幾人斥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
可是話糙理不糙，幾個人都是愛面子的人。
在人高馬大的保鏢面前，他們鬧都沒敢鬧，垂頭喪氣地走出了酒店。
5
同行的幾個老人聽說他們沒有訂到酒店，一下炸開了鍋！
「你們剛剛應該一開始就先把這房間定下來，現在好了，就因為這麼點錢，我們現在要露宿街頭了，你說怎麼辦吧。」
另外一個老人也高聲抱怨：
「是啊，白天也是你們攔著我們不買保健品，我們當時要是買了，現在也不會這樣子了。」
「就是啊，來了這麼多人，就我們幾個沒有買，人家不讓我們住也是應該的。」
有帶頭的人抱怨，後面幾人紛紛怨聲載道：
「都是你帶我來這破地方，早知道就不來了。」
公公被這麼多人指責，也氣了起來：
「我又沒綁著你們來，是你們自己願意跟我來的。」
「那還不是一開始你把我們帶去的保健品店的，如果不是那天非要帶我們去，也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
「那我綁著你去了？」公公梗著脖子叫。
「還不是你愛佔便宜，聽說送雞蛋才去的，要怪就怪你自己。」
「你放屁！是你把那邊說得神乎其神的，你他娘的不會是託吧，現在又把我們騙到這種地方來，不買東西就不給住，要說你不是託我都不信！」
「託你媽！你才是託，我現在不也沒地方住！」
幾人聲音越吵越大，甚至撸起袖子互相推搡起來。
眼看著幾人就要打起來了。
這時卻有個人衝公婆招手，把他倆叫到了一邊。
然後給他們遞了一張名片。
來的人是個倒三角眼，滿臉精光，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他自我介紹是保健品公司的高級銷售，姓嚴。
他給公婆一人發了一張 A4 紙大小的宣傳彩頁。
「這樣吧，我們這新推出了一款保健酒。
「你把這酒賣給他們，今晚我就讓出一間房間給你們住。」
公公連忙問保健品，酒要多少錢。
嚴總比了一個手勢：
「每瓶八百塊！」
「八百塊！」公公驚叫出聲。
嚴總卻笑眯眯地衝他擺了擺手：
「隻要你幫我賣掉二十瓶，你們倆即使不買也可以住進去。」
他們一行的老人，一共有十個人。
二十瓶，平攤到每人頭上，每人要買兩瓶。
若是他們倆不買，還需要再找一個人把這四瓶買掉。
公婆兩人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
目光卻不約而同地放到了團隊裡的李大爺身上。
他們一行人中，李大爺家裡是最有錢的。
家裡住著別墅，兒子兒媳都是公司管理層。
李大爺老兩口也都是公職退休，每個月有花不完的退休金，還不用幫扶子女。
而且剛剛在吵架的人中，就屬李大爺和他們吵得最兇。
如果不是李大爺，剩餘七人對他們兩人的怨氣也不會這麼大。
嚴總趁熱打鐵：
「保底是二十瓶，如果你們能賣出去更多，我每瓶給你們一百塊的抽成。」
公婆還是沒說話。
可我看出來他們心動了。
公公這時又想到什麼，問嚴總說：
「那你們能保證活動結束後，把我們安然送回去嗎？」
「當然了。」嚴總一下笑開，
「我們是正規的公司，怎麼可能不把你們送回去呢？
「而且我保證，隻要你們幫我把這二十瓶酒賣出去，我不會再收取你們任何的車費以及餐費，後面全部由我負責。
「你們對這次行程有任何的不滿，也都可以來找我。」
說到這兒，嚴總嘆了口氣，露出一副無奈的樣子：
「大家都是打工人，都身不由己，若是業績完不成，我回去也沒有辦法交代。
「二十瓶酒加起來也沒有多少錢，可是卻能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我還能讓你們有地方住，我相信對你們來說也不是難事吧。
「再說了，你們多賣出去，我還給你們抽成，我也算是盡了我最大的誠意了，剩下的就看你們的了。」
聽他這麼說，公公臉上頓時堆滿了笑：
「理解，都理解的，你們年輕人打工也不容易，我們當然會理解。」
6
回去後，公公就把嚴總的話帶給了大家。
不過他換了一種說法：
「那個人說了，他這邊也是盡力在協調了，但是現在實在是沒有空的房間。
「但他說，隻要我們每個人買三瓶酒，幫他完成銷售業績，他願意今晚睡一夜酒店大廳，把房間讓出來給我們。」
除了他們倆之外，還剩八個人。
每人三瓶酒，那就是二十四瓶。
多出來的四瓶，他們還能湊成四百塊。
不得不說，公婆這一招玩得精呀。
很多老人都有基礎病。
比起關節痛，風湿，還有忍受一夜的蚊蟲叮咬，兩千四百元算不得什麼。
見其中還有人猶豫，公婆頓時又補充：
「也不是非得每個人三瓶，而是隻要我們整個團隊買下三十瓶酒，幫他完成業績就可以了。」
說到這兒，婆婆露出一副很爽快的樣子：
「我和我家老頭退休工資不多，我們倆各承擔三瓶，那就還剩二十四瓶，你看你們怎麼分配。」
她的目光意味不明地落到李大爺身上：
「退休工資多一點的嘛，自然就該多承擔一點，退休工資少一點的我們也不強求。
「反正你們隻要把這二十四瓶消化掉就可以了，總不會有人這時候還想拖後腿，害得大家睡馬路吧。」
她暗示得很明顯，眾人視線紛紛落在了李大爺身上。
李大爺抹不開面子。
正巧他關節一直隱隱作痛，他早就想盡快處理完這些事，趕緊回去睡覺。
便直言道：
「那我出五瓶！」
他表率得快，其他人也紛紛咬牙道：
「那我出三瓶。」
「我買兩瓶。」
很快，二十四瓶酒就分配完了。
李大爺這時又提出意見：
「我可以再加五瓶，但是我要睡床。」
「沒問題啊。」公公喜不自禁，想也沒想地就替其他人應了下來。
「我和老婆子就把房間讓給你們，我們睡衛生間門口。」
其他人即使再有意見，可也不敢表達出來。
此時他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李大爺出的是最多的，公婆又做表率把房間讓給他們，他們再多的意見到嘴邊也說不出來了。
那一晚公婆多賣了九瓶酒，抽成九百塊。
保健品公司的人很滿意。
第二晚又找到他們，如法炮制地要求他們再幫忙賣保健品。
賣出一瓶，給五十塊的提成。
公公有些不解：
「昨天不還一百塊，今天怎麼就五十了？」
那人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眉頭皺了起來：
「昨天的酒是新品，推銷出去自然是不容易的。
「今天這些都是我們平時在賣的保健品，功效有保證，又是大廠出品，能賣出去也不全是你的功勞吧，我總得抽一部分吧。
「再說了，如果不是我，別人連一分錢都不會分給你們，甚至連住的地方都不會分給你們。
「而我呢，為了你們，我還得和別人擠房間住。」
「是是是。」公婆一聽這話，也不爭執了。
立馬又找到那幾個老人，胡謅一通說如果今晚還想住酒店，就必須得再買保健品。
大巴車開的路線，沿途都沒什麼人。
荒郊野外的，又是外地，況且還有幾個保鏢一路看著他們，想走也走不了。
八個人沒別的辦法，隻能答應下來。
五天的旅遊很快結束，公婆也賺了六千多塊。
7
大巴車把他們帶回小區時，幾人從車上下來都是大包小包的。
他們到現在都不知道，公婆已經和保健品公司的人勾搭在了一起。
幾人對著公婆義憤填膺：
「說是免費旅遊，我們還買了這麼多東西，真是貪小便宜吃大虧。」
「就是啊，這錢要是給旅行社，不知道吃得睡得有多好呢，哪像現在這麼受罪。」
公婆不自在地挪開目光，不敢與他們對視。
然後學著保健品公司的人的樣子反駁道：
「可是我們吃也吃得挺好，保健品也實實在在地拿在手裡呢，這不就等於免費玩了一趟嘛。
「況且反正要喝酒的，喝二鍋頭，不如喝這藥酒。」
這時有人注意到公婆手上什麼也沒領，有點奇怪道：
「你們的東西呢？大家不都是平攤數量的嗎？」
婆婆反應快，立馬答道：
「我兒子不同意我們買這些保健品，我和保健品公司的人說了，先寄存在他們那裡，等吃完了再找他們拿。」
幾人之前就聽說過她們家兒子不同意他們吃保健品，自然是沒懷疑。
再加上他們睡了五天地板，又每天都坐大巴車，早就累壞了，根本沒多想，就都各自回家了。
又過了幾日，嚴總又找到了家裡來。
公婆一見到嚴總的臉，立馬就想關門。
可嚴總眼疾手快，一下抵住了門。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今天還帶了一個看起來位分更高的領導。
那個領導遞過來一張照片，自我介紹說是保健品公司的董事會成員，名叫麥克。
他說，他發現公婆有極強的銷售能力，想邀請公婆入職他們公司。
隻不過入職方式和別人一樣，以靈活就業的方式在家辦公。
無論他們以什麼方式，隻要能推銷出去，就給他們抽成。
且還是按之前那樣，賣一瓶給五十塊抽成。
公婆原先是不願意的。
他們知道，能買這些保健品的人，大都是多年的老鄰居。
大家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