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奈笑笑。
「是啊。」
「我也……沒有想到。」
9
「請問是姜月小姐嗎？」
「是。」
「蔣女士突發心髒病在我院搶救，你是蔣女士的家屬嗎？請盡快過來。」
「……好。」
蔣阿姨。
是沈景深的媽媽。
我趕到急救室門口。
蔣阿姨正被推出來。護士急匆匆囑咐：
「手術比較順利，不過今晚還是危險期，家屬要多多照顧。」
我點頭，跟著蔣阿姨回了特護病房。
沈景深的電話一直沒人接。聯想到他剛剛接了程溪的電話就急匆匆走了，想必他們現在正在濃情蜜意吧。
我一個人守在蔣阿姨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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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景深年少喪父，蔣阿姨一個人把他拉扯大，的確很不容易。
她對我也很好。我不隻一次看見她私下囑咐沈景深，說能娶到我是他的福氣，讓他千萬要好好待我，不能讓我受委屈。
我們結婚的時候，她拿出了攢了幾十年的存款，給我定做了一套三金首飾。說：
「我們家人窮志不窮，阿月是個好孩子，願意和我們景深在一起，我們也不能虧待了兒媳婦。」
之後我和沈景深每次吵架，也都是護著我，和我一起數落沈景深的不是。
今年年初的時候，她還隱晦地提了一句，我們如今事業都穩定，是不是可以考慮要個孩子了，被沈景深搶先頂了回去，說我們目前沒這個打算。
但其實，這話是我和蔣阿姨先提的。
也許那時候，他心裡的天平，已經不自覺地傾斜了吧……
「阿月，是阿月……」不知道什麼時候，蔣阿姨醒了，她急切地抓著我的手。
「是我。」我也回握住她的手。
「阿月你還在就好。」蔣阿姨抹了一把眼淚，「那個臭小子呢？」
我念著她情況危險，隻能安撫她。
「景深他……學校有些事情，等他解決完了就過來。」
「阿月，你說，景深是不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了？」
我愣住了。
……
蔣阿姨心髒病發的原因，竟然是和鄰居吵架的時候，鄰居說沈景深和學生搞到一起去了。
蔣阿姨立刻反駁，說我兒子和兒媳婦好著呢，那鄰居卻不依不饒，又說了許多。
蔣阿姨急火攻心，當即就倒了。
此時，看著蔣阿姨尚不平穩的心率，我隻能硬著頭皮安慰她。
「沒有的事，我和景深好著呢。」
「那他怎麼沒和你一起過來？」
「他真的有事……你知道的，他這段時間特別忙。」
蔣阿姨這才將信將疑地點點頭。
又陪她說了一會兒話，我哄著她睡下了。
一抬頭，沈景深站在病房門口，眼圈通紅，不知道看了多久。
10
「我還以為，你今晚不會來了呢。」
「你說什麼蠢話，那可是我媽！」
「程溪關你手機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吧。」
「……」
沈景深煩躁地垂下頭。
「我看到她沒事之後就回來找你了。我們沒怎麼樣。」
他把聊天記錄調出來，最新的是：
【沈老師，你能不能送我回家啊？我好怕……】
【滾。】
可我微微向上一劃，就看見前幾天還互相道的晚安。
「我已經刪除拉黑她了。我會把她轉給別的導師，以後不會再有往來。」
他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神情急切：
「姜月，我真的不能失去你。你也看到了，我媽現在的情況……」
「所以你是為了你媽，才來哄我？」我冷笑，「和女學生玩曖昧遊戲的時候不想著自己的媽，她需要人照顧的時候想起可用的我了是麼？你問問，阿姨到底是因為什麼心髒病發的！」
「離婚之後，我可以陪你演戲到阿姨情況穩定，但這婚，我一定要離。」
「憑什麼？！」沈景深猛地攥住我的手。
「這麼多年都一起過來了！那麼難的日子都挺過去了！憑什麼現在要離婚？」
「該我問你！」我用力把手抽出來。
「明明那麼難的日子我們也過得那麼幸福，為什麼現在日子好起來了，你卻變成了這樣？！」
「你照照鏡子，你去問問二十歲的沈景深，看見你現在的樣子，他羞愧不羞愧！」
我踩著高跟鞋從醫院離開。
「我給你最後一個星期。」
「希望你能遵守諾言。」
……
沈景深終於同意離婚了。
可手機裡另一個人開始作妖了。
程溪每天給我發無數條消息。
開始還是：【師母，你知不知道沈老師在哪呀？」
【師母，是不是你跟沈老師說了什麼誤會我的話呀？」
到後來，逐漸變成：
【姜月你這個賤人！我和景深兩情相悅！你就是個得不到愛的老女人！」
【我告訴你，別以為你贏了，他遲早會回到我身邊！」
附上一些她和沈景深姿態親昵的照片。
我點擊保存，放在一旁。
跳梁小醜罷了。
然而，我沒想到程溪能作妖作到我新產品的發布會上。
上次沈景深改進的材料非常好用，憑借它我搭上了本市的龍頭企業，籤上了幾千萬的大單。
然而，在新產品的發布會上，程溪跳出來指出，我們的新材料有毒有害，環保不過關。
發布會全程直播，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
盡管公司再三闢謠，說材料經過了質檢驗收，也無法扭轉負面的輿論。
一時間，大批合作商提出與我終止合作。我每天忙得焦頭爛額。
同時，三十天冷靜期裡，沈景深又反悔了。
11
「姜月，我知道現在你是困難時期，我們不離婚，我來幫你度過難關，好麼？」
「滾啊！」我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罵了出來。
如果不是他，我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負面輿論？
可他仿佛陷入了自己是拯救者的人設中無法自拔。
「姜月，」他自以為深情地望著我，「以前你是家境優渥的公主，是創業之星，一直都是你在資助我鼓勵我，現在你落難，我當然不能拋下你不管。」
他還拿出了近幾年的積蓄，要幫我填補虧空。
搞笑，我公司這麼多年，就算一時困難，也遠遠不到破產的地步。
我當然還是……照單全收了。
然後給他兩個選擇：
「第一，跟我離婚，然後讓你的程溪親自發一條道歉澄清視頻，平息這次的輿論。」
「第二，我不介意把事情鬧得更大一點。」
……
事實證明，他倆都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主。
沈景深每天來我公司樓下接我，對離婚的事卻一直裝死。
程溪繼續在互聯網上發視頻，挑撥網友情緒。將我捏造成一個黑心資本家的形象。
又過了幾天，我看時間差不多了。
把沈景深給我的錢直接拿去買了熱搜。
當天晚上，程溪被人實名舉報學術造假，蹿上熱搜第一。
舉報人，邱佳。
「曾經我也是一個對學術充滿熱情的學生。當時我也是聽說沈教授為人公正，治學嚴謹才報考的他門下。可誰知道……他不僅偏袒一無是處的師妹，讓我們無償幫師妹做實驗，給論文加師妹名字，還縱容師妹學術造假！」
「我沒想到，隻是因為華玥科技指出了她學術造假的行為，她就懷恨在心，要讓華玥科技破產！」
「這次的新材料研發我全程參與，我可以以我的學位擔保，新材料沒有任何問題！歡迎各大高校同仁前來評估檢查！有問題的是某些居心不良、蓄意報復的人！」
吃瓜網友迅速扒出了邱佳的簡歷，證實她的確是程溪的同門，參與了華玥的項目。
風向有了些轉變。
【邱佳是真學霸欸，考研超高分進的 A 大，據說還定了陸老師的博士，如果不是真的，沒必要冒這麼大風險出來說話吧？】
【本校同學，這事一早就聽說了，那程溪就是個混子，她說的話也有人信？】
【沒有人在意那個沈老師嗎？為什麼包庇學術造假？是我想的那樣嗎？】
戰鬥力超強的網友順藤摸瓜，挖出了沈景深和程溪的故事。
【我靠大瓜哎，有家室的碩導和女學生曖昧，還縱容女學生學術造假！這不是學術紂王和學術妲己嗎？】
【我去，你們猜碩導的老婆是誰？是華玥科技的老總姜月！】
【所以不是黑心廠商制造偽劣產品，是小三聯合老公想搞垮原配？這瓜越來越有意思了。】
隨著網友挖掘得深入，更多的證據浮出水面。
比如，沈景深和程溪姿態親昵的照片。
——我從程溪那存的。
比如，沈景深和程溪在實驗室裡打情罵俏，而程溪幾乎從來不做實驗的監控視頻。
——我假稱手包丟在實驗室了，去保衛處錄的。
比如，我和沈景深曾經的婚禮照片，和從前的故事。
拼圖一點點完整，整個網絡的風向也完全逆轉。
從最初的材料質量，到後來的學術不端。從最開始一邊倒的謾罵，變成了鼓勵和支持。
最後我們找到了一個國家級重點實驗室現場直播檢測，證明了這一批材料符合所有的國家標準。
大戲收尾。
我的大宗訂單翻了一番，零售產品的銷量也增加了許多。
【支持姐姐的產品！認真搞事業的女孩子最牛了！】
【姐妹們學起來，男人靠不住，隻有事業是自己的！】
12
風向逆轉之後，沈景深和程溪成了過街老鼠。
輿論發酵當天，程溪的東西就被從女生宿舍樓扔了出來。
據說她和室友的關系也很不好，如今更是牆倒眾人推。
而沈景深的大課上，也有許多學生喝倒彩。
【這樣的老師還配站在講臺上啊？】
【教怎麼出軌女學生嗎？】
他的實驗室門口，也被扔了爛菜葉。
【男人不自愛，就像爛白菜！】
沈景深隻能暫停了教學。
我沒想到的是，在已經被網友扒出來、網暴之後，沈景深竟然也在網上發聲了。
【我的確是姜月的丈夫。但很抱歉，我沒有盡到一個丈夫應盡的責任。作為丈夫，我對妻子不夠關心，和他人的相處沒有邊界感。作為老師，我也違背了自己做學術的初心，沒有對學生嚴格約束，甚至縱容了學術不端行為。】
【在此，我向給姜月造成的困擾道歉，向廣大的網友道歉，也向從前的自己道歉。對不起。】
底下有很多人艾特我來看，更有甚者竟然在底下勸和。
我轉發，回復：
【正在離婚，勿 cue。】
事情鬧得很大，連原本想要力保沈景深的 A 大也壓不住。更何況, 沈景深自己公開承認了有學術不端和師德師風問題。
A 大迅速發了聲明，表示已經解除對沈景深的聘用，對程溪採取開除學籍處理。
另外，對程溪的造謠誹謗行為, 我也第一時間聯系了警方。
可不是所有人都會像沈景深一樣慣著她。法律更不會。
冷靜期結束, 沈景深如期來籤字。
他已經不復從前的春風得意, 形容憔悴，臉上都是胡茬，向來挺拔的身板微微有些垮了。
他朝我笑：
「姜月，我現在這樣，你有沒有消一點氣？」
我微微嘆氣：
「今天籤字結束，我們就沒有關系了。」
「你怎麼樣, 與我無關。」
他慘然一笑：
「真的……沒有可能了嗎？」
他帶了我們大學時代的照片集。
一張一張，全都洗了出來。
那時候我們笑臉純真，看向彼此的眼眸中都滿是深情。
十年了，十年了。
最後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從前我們這麼好……」
「是啊。」我接過話茬，「正是因為從前經歷過百分之百的偏愛，才接受不了你如今捧出一份千瘡百孔的赝品，還要讓我視若珍寶。」
我利索地籤字。
沈景深喟一聲。
「其實……我也終於輕松了。」他說，「這些年，我一直很累。」
「大學時候就有人說我配不上你，你是隨手一扔就是幾萬元包的大小姐，我是個靠臉上位的廢物。」
「從那時候開始, 我就一直想要證明自己。我不想讓他們一直說我在靠你吃飯。我拼了命地接課題做研究, 我三年就從普本到了 A 大，可是我發現，不管我怎麼努力, 好像還是追不上你的腳步……」
「我這輩子頂了天也就是個大學教授, 而你卻是冉冉升起的商業新星, 我好像不管怎麼努力, 都隻是會離你越來越遠……」
「這時候，程溪出現了。」
「她讓我有一種……被崇拜的感覺。」他有些慚愧地低下頭。
「仰望你久了, 有時候我也會沉醉於這種……被崇拜的感覺。」
「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和她發生什麼，我隻是……我就是豬油蒙了心……」
「沈景深，不要再追憶過去了, 都已經過去了。」我打斷他的話。
「我從來沒有覺得，我們是需要仰望和俯視的關系。從一開始我就一直相信，未來你會是全國最優秀的材料學家之一。會是……改變世界的那種人。」
「到目前為止, 我還沒有後悔，曾經和二十歲的沈景深在一起。」
「那麼現在, 再見吧, 三十歲的沈景深。」
13
從民政局出來, 萬裡無雲，是個好天。
我知道今天有應酬。
「（現」「恭喜自由。」
「謝謝。」
「沈景深的實驗室沒有了，要不要考慮……和我合作？」
「我的實驗室也很多年了。而且最重要的, 我的實驗室，不養闲人。」
我笑了笑，想了一下。
「謝啦，不過目前還沒有繼續和材料實驗室合作的想法。之後有機會再考慮啦～」
助理的來電適時響起：
「姜總, 來洽談新能源項目的劉總到了。」
「好。」
告別過去，頭也不回地奔赴未來。
現在的姜月，還有好多事情做呢。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