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一聽，朝圍觀的人吐了口濃痰，扯著嗓子吆喝。
「你們懂什麼？我女兒肚子裡懷的可是龍鳳胎！等今天生下孩子，我女兒就是闊太太了，你們這群愚昧無知的窮人再敢亂嚼舌根，我女婿不會放過你們的！」
我隱在人群中，冷眼看著眼前耍無賴的婆婆。
也不知道過會兒，她還會不會像現在這般精神抖擻？
等方晴被送進搶救室，我才急匆匆趕到。
婆婆見到我，氣就不打一處來，朝我甩了一耳光。
「你外甥都快出生了，你做舅媽的現在才來！還有，我讓你派輛救護車，結果過了半個小時才到，你是要晴晴疼死才開心嗎？」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在整個搶救室外。
我低著頭，肩膀一縮一縮地，不敢吭一聲。
這可是大庭廣眾之下啊，婆婆怎麼敢的？
她是嫌網速不夠快，還是嫌唾沫星子太少，淹不死她？
既然婆婆想快速火遍全網，我當然要成全她了。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抬起頭，蓋著巴掌印的臉上，梨花帶雨。
「媽，我隻是個小醫生，哪有這麼大的本事？醫院也是要按照流程辦事的。
「還有，這不是您說的，要我在外甥出生這天，送外甥一套房跟五十萬現金，您也知道我跟方旭近來手頭緊張，這是我剛寫好的借條，外甥的見面禮我們先欠著，後面一定補上！」
我顫顫巍巍雙手將借條捧到婆婆面前，婆婆一怒之下，撕了粉碎。
Advertisement
還惡狠狠揚言道：「別給我玩這套，你跟我兒子名下的房子辦個過戶手續輕而易舉，還有這些年我兒子的工資，都不止五十萬了，這錢跟房，你必須給！」
婆婆啊婆婆，你是真沒瞧見周圍舉起手機的圍觀群眾嗎？
9
「媽，夠了！你還嫌不夠丟人嗎！」
方旭聞聲而來，制止住了這場鬧劇。
跟著方旭一道來的，還有高銘。
高銘走近幾步，我就聞到從他身上傳來濃烈的酒味與香水味。
這分明是剛從哪個溫柔鄉裡趕過來的。
婆婆一見到高銘，便哭著訴苦，說她女兒為了生孩子，多麼堅強，多麼的偉大。
帶瘤懷孕的媽媽，能不偉大嗎？
可高銘卻隻關心孩子生出來了沒？是男孩還是女孩？
婆婆一時語塞。
就在這時，醫生一臉嚴肅從搶救室出來。
「你們哪位是患者丈夫？」
婆婆看了眼高銘。
高銘一張嘴，酒氣燻天，他激動地問醫生：「我是孩子的父親，孩子生出來了嗎？生的是兒子吧？」
醫生冷著臉將高銘罵了頓：「患者生死未卜，你還想著孩子？病人子宮上的腫瘤都比孩子還要大了，現在病人能不能活命都是個問題！
「你們怎麼做家屬的？病人肚子這麼大，你們都沒有察覺不對？」
婆婆一聽臉色煞白，她搖頭不信：「怎麼可能？醫生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女兒肚子裡懷的是龍鳳胎啊，哪有什麼腫瘤，我女兒身體一直都很健康的！」
醫生無奈搖頭，沒再解釋，而是將病危通知書遞給高銘籤字。
可沒想到的是，高銘想也沒想，直接拒籤。
還放話道：「醫生，既然她活不成了，那就保小，一定要保證我兒子健康！」
婆婆不敢置信看向高銘，一把握住高銘的衣袖，苦苦懇求。
「高銘啊，晴晴是你老婆啊，孩子以後可以再要的……」
沒等婆婆把話說完，高銘一把將婆婆甩到地上，面露嫌惡。
「我們都沒領證結婚，她算我哪門子老婆？
「你個老太婆懂個屁，你女兒子宮上長腫瘤是要摘子宮的，沒了子宮她拿什麼懷孕？
「保我兒子就不同了，我爸媽說了，隻要是帶把的，我可就是家族繼承人了！到時候想要什麼沒有？」
婆婆怔怔看著高銘，還沒有從他的話中回過神來。
很快，搶救室裡又跑出個護士，她一臉慌張地對醫生說。
「不好了，病人失血過多，沒有心跳了！」
高銘一臉緊張：「醫生，快去救我兒子啊，她死都死了，現在當然要保小了！」
婆婆聽見寶貝女兒死了，猶如一攤肉泥，癱軟在地上。
很快搶救室裡傳來微弱的嬰兒哭聲。
也是這道哭聲，拉回了婆婆的魂。
她扶著牆壁站了起來，目光緊緊盯著手術室大門，很快大門打開。
護士抱著孩子走了出來。
高銘連忙走上前，看著包裹嚴實的小嬰兒，連忙問護士：「是兒子吧？」
護士想說些什麼，欲言又止，最後硬著頭皮將孩子遞給高銘。
「你是孩子的父親，你自己看吧！」
高銘接過孩子，低頭一看，接著一聲尖叫，撒手扔掉懷裡的嬰兒。
婆婆連忙撲過去接，隨著嬰兒微弱的哭啼聲，婆婆慌張地掀開包被查看。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簡直嚇一跳！
這襁褓裡的哪裡是嬰兒啊？分明就是腦袋畸形，身體四肢發育不全的怪物！
護士在一旁說道：「產婦子宮上的腫瘤壓迫到胎兒的生長環境，並且腫瘤搶奪了胎兒的養分，這才導致孩子發育不全，生長畸形。」
高銘嫌惡地吐了口唾沫：「呸，真是晦氣！耽誤我大半天時間，這妖怪還不如趁早死在肚子裡，生出來簡直是惡心人！」
說著，高銘頭也不回離開了醫院。
醫生讓我們見方晴最後一面。
我當然要去看了，上一世她害我死無全屍，這一世我倒要看看，她又比我好到哪裡去？
當看到方晴時，我差點都要吐了。
她肚子裡的肉瘤實在太大了，大到肚子都沒法再縫合上。
一肚子的腫塊，密密麻麻。
血水以及膿液順著剖開的肚子，不斷往外溢出。
簡直就是個細菌培養皿啊。
婆婆跟方旭瞧見，沒忍住當場吐了出來。
我走上前，伸手給她蓋上了白布。
方晴，這一世如你所願，生下了孩子。
你終於體會到了懷孕生子的滋味了吧？
10
方晴下葬後，婆婆不期所望成了網紅。
家裡地址被網友扒出，每天家門口都圍滿不少人。
爛雞蛋，爛菜葉砸滿家門口。
婆婆不敢回家，讓方旭帶她到外面賓館避避風頭。
我趁他們不在家，轉頭就將房子給賣了。
我跟單位休了年假，當初方旭他媽在醫院大鬧的事，院長也是知曉的，他同情我的遭遇，果斷批了假條。
接著我買了張機票，提著行李箱，飛去海島度假去了。
我剛下飛機，就接到前夫方旭的電話。
一接起電話，方旭焦急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了出來。
「小童，你去哪了？我們家怎麼住進陌生人了？他們還說這房子是他們買的，這到底怎麼回事？」
「都要託你媽的福，這房子住不了一點，我幹脆就把房子給賣了，圖個清靜。」
我話音剛落，方旭他媽語氣惡劣地衝我喊。
「呸！這房子是我兒子的，你有什麼資格賣！」
我一聽，樂了：「不好意思啊，阿姨，我跟你兒子已經離婚了，他選擇淨身出戶，這房子如今是我的，我想賣就賣，你們管不著！」
「小童，當初我們不是說好是假離婚的嗎？」方旭在電話那頭急了。
我輕笑一聲：「我的前夫哥，你懂不懂法？法律上可不承認什麼假離婚，
「在你籤字離婚的那一刻，我們的婚姻關系就結束了, 我警告你，你如果再敢打電話過來, 我就告你騷擾, 不僅如此，我還很樂意幫你母親再火一把。」
說著我掛斷了電話, 拔出電話卡, 扔進垃圾桶裡。
再次得知我前夫跟前婆婆的消息時，我正在沙灘上曬著日光浴, 喝著冰鎮果汁，刷著短視頻。
突然視頻軟件跳出推送, 是國內 top1 的時事熱點。
方晴一聽嚇壞了，她答應做手術，可要我保密，不能告訴婆婆跟她的相親對象。
「—陽」熱搜標題是：親媽帶著畸形孫子大鬧兒子相親現場，兒子一怒之下，亂刀砍死親媽。
我心裡隱隱有個預感, 點開視頻。
當看到那兩張熟悉的臉時,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還真是他們啊！
方旭和他媽。
這才過去三個月, 他媽仿佛老了三十歲。
從一個精神抖擻的中年婦女, 變成如今頭發花白, 身形佝偻的小老太模樣。
她彎得直不起腰的後背上還背著個腦袋畸形, 四肢短小的孩子。
這孩子一看就不正常, 腦袋搖搖晃晃，嘴角歪斜, 口水順著嘴角不斷往下滴淌, 洇湿了小老太的衣服。
小老太背著孩子衝到方旭面前, 打斷了正在相親的方旭, 她聲嘶力竭指控方旭拋棄親兒子跟親媽，嚇跑了方旭的相親對象。
方旭沉著臉, 終於忍不下去，從包裡拿出那份親子鑑定報告, 甩在小老太臉上。
誰知小老太耍起無賴, 抱著孫子賴在地上，哭訴自己多麼偉大，給別人養兒子，養孫子, 最後竟養出了個白眼狼。
方旭被小老太逼得忍無可忍, 衝進餐廳廚房, 舉著菜刀衝到小老太面前，亂刀砍死小老太。
血流成河，周遭響起了尖叫聲, 人群四處逃竄，整個餐廳最後隻有孩子的哭聲。
方旭居高臨下盯著那孩子看了許久，鮮血順著刀尖不斷往下滴淌。
監控視頻的最後一個畫面, 是方旭高舉起菜刀, 重重揮落在那孩子身上。
哭聲止住了, 視頻到此結束。
我內心平靜地關掉手機，喝了口冰鎮果汁，戴上墨鏡, 繼續享受著溫暖的日光浴。
陽光、沙灘、大海，還有八塊腹肌的小奶狗，哪個不比新聞養眼？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