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過劇本了，戚染兒那種堅韌不拔、在逆境中開出花來的形象簡直和我太貼切了，這劇本簡直就像是為我量身定制的一樣，王導一向有眼光，肯定會選我！」
記者大概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真誠不做作」的女明星，嘴角明顯抽了抽：「那你覺得你有演戲的天賦嗎？」
楚瀟眼角一挑，扭捏一笑：
「嗯……怎麼沒有呢？」
這採訪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為記者的敬業精神點個贊。
沒過幾天，熱搜上就掛出一個詞條——
#爆！王導說楚瀟演得太惡心了#
我眉心一跳，點進了詞條，楚瀟競演的視頻片段跳了出來。
這個片段是講女主戚染兒主動從地窖裡跳出來，吸引仇人的注意力，讓地窖裡的女二號妹妹能夠躲過一劫的場景。
楚瀟試演的戚染兒跳出來時，不僅沒有一絲絲的視死如歸，反而顯得十分迫不及待，就好像已經預知到被仇人抓走後未來的奇遇了。
甚至那句臺詞「你這種歹人不得好死」說得十分軟綿綿的，像是有幾分撒嬌的味道。
王導當場大怒，直接大罵了一句「惡心」，就讓楚瀟滾蛋。
熱搜一出，楚瀟還委屈地發表言論：
「如果戚染兒不跳出來，那仇人抓走的就是妹妹了，那之後的奇遇都是妹妹的，最後坐上皇後之位的也是妹妹，還有戚染兒什麼事？」
「所以要我看，戚染兒就是搶了妹妹的人生，有什麼好悲傷的？她隻不過是做出了對自己有利的選擇。」
「真正的戚染兒就是自私的，我才是演得準確的！不知道王導為什麼這麼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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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導被她氣得心髒病都要犯了，直接發了一條圍脖公開懟她：
【楚瀟也許唱歌跳舞行，但是她絕不適合當演員，一個好演員需要的理解力、人品，她全都沒有，不明白為什麼現在什麼人都能來演戲了？】
王導在影視圈的地位舉足輕重，此話一出，算是狠狠堵死了楚瀟的演戲之路。
不知王導是不是被楚瀟那天的表現刺激到了，在競演一輪之後，王導搖頭嘆了一句：「現在的演員太浮躁，需要注入新鮮血液。」
然後進行了「全國尋找女主角」的海選。
看到海選通知的那天，我剛好要去參加省賽的決賽。
恰好決賽的場地和海選的地方就五百米不到。
想了想，我報了名。
上輩子，我演的女二號表面溫柔，背地裡自私狠毒，引得全網怒罵，讓我黑紅了一把。
所有人都說我演得很成功，可沒人知道我其實愛死了女主戚染兒這個角色。
我從戚染兒身上看到了自己。
演女二號我需要揣摩劇本、打磨演技，可是戚染兒卻不用。
我根本不需要演。
因為那就是我自己。
我太能共情戚染兒跳出來保護家人的那刻心裡是怎麼想的了。
那種犧牲，那種成全，我已經經歷過一次了。
劇本裡面戚染兒和妹妹團聚後，妹妹的第一反應不是替姐姐高興過得好，而是感嘆皇宮的華麗，然後帶著酸意地說：「姐姐，要是可以，我更希望當初跳出來的是我。」
那一刻的心寒，再到最後的心死，對妹妹徹底失去希望，我深刻共鳴。
所以這次，不是被生活所迫，而是為了圓自己的一個遺憾，我報了戚染兒的海選。
8
出了省賽考場，周圍同學大多唉聲嘆氣，蔫頭耷腦。
有幾個人想對答案，直接被懟了回去：「對答案的前提是先算出一個答案，題目我們都看不懂，哪來的答案？」
「就是，那題是人能做出來的麼？我倒要看看拿獎的都長了幾個腦袋！」
「算了算了，考都考完了，還對答案幹什麼？分數自有老師去判，咱們好好玩玩吧，聽說附近有個女主角的海選，挺多明星來的，咱們去湊湊熱鬧吧？」
我點了點頭：「我剛好要去那裡面試，正好順路，一起吧。」
「你？要去面試女主角？」同學們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有人立刻酸溜溜地說道：「不是我打擊你，楚然，你雖然長得漂亮那麼一點，可頂多算個班花級別，還想去演女主角？做什麼春秋大夢呢？」
我聳了聳肩膀：「反正試試唄，我又沒什麼損失，就當去玩了。」
我看著這群人臉上一副看笑話的樣子，想來也是不願意跟我同行，便一個人背起書包走了。
等我趕到的時候，距離面試開始還有半小時。
助理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後嫌棄道：「嘖，你怎麼沒化妝啊？還是個高中生？」
話音一落，整個等候間裡的人齊刷刷全看向我，大多是輕蔑和鄙夷，隻有一個姑娘遞上了自己的隨身小妝包。
我向她投了一個感激的眼神，然後在眾人驚呆了的目光中，用一分鍾的時間換了個頭。
上輩子對於經常需要趕場的我來說，秒化妝就是個基本功。
助理登記好我的名字後，給了我一張紙，上面是我要表演的內容。
不同於明星面試，素人面試是看不到劇本大綱的，隻會抽取一個小片段。
我們這批抽到的片段，剛好和楚瀟那場是同一個。
「168 號，楚然！」
我立刻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著裝，推開了面試間的門。
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見到王導。
他依舊是那副老樣子，外表是個不修邊幅的小老頭，眼睛卻澄澈得驚人。
因為澄澈，所以顯得異常地亮。
他是我上輩子的貴人，帶我入影視圈，用一部又一部的劇，把我送上了視後的寶座，又給我介紹了電影界的大佬，助我衝擊奧斯卡。
那時我和王導之間的流言蜚語漫天亂飛，有人說他是包養我的金主，還有人說我是他的私生女。
知己二字，他們不懂，他們也不信。
直到王導在鏡頭面前摔了酒瓶子，指著地上的碎片笑著對那些造謠的媒體說：「吃下去。」
屬於我的那些所謂黑料一夜之間全沒了。
最後那影後皇冠上最閃亮的明珠，我是摘下來想送給他的。
可他那時進了 ICU，我拿影後那天剛好是他的斷氣日。
我隻能把明珠放在了他的遺物裡，同他一同下葬。
王導咽氣那天，手機屏幕上是我的影後頒獎禮。
他們說，王導走的那天，是笑著的。
9
王導這小老頭的臉埋在一沓資料後面，抬起眼皮瞟了我一眼，眉頭擠成個川字。
「楚然？你這張臉……你和楚瀟是什麼關系？」
畢竟是一個媽生的，我和楚瀟在長相上還是有幾分相似的，被敏銳的王導認出來也不奇怪。
「我是楚瀟的姐姐。」我坦然答道。
王導「嘖」了一聲，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經歷，做了個幹嘔的動作，然後擺了擺手：「開始吧。」
我收回嘴角的笑意，瞬間把自己代入到《枯木逢春》裡的戚染兒身上。
幾乎是瞬間，我眼裡就盈滿了淚水。
王導眼睛一亮。
在仇人朝著我們藏身的地窖走來時，我並沒有第一時間衝出去，而是滿臉糾結地看著懷裡的妹妹。
每個人骨子裡都有利己的一面，平民百姓做出犧牲前必定是各種糾結在心裡經過百轉千回的。
戚染兒又不是聖母，在親情和自己的命之間，必定也同我一樣掙扎過。
最終，我狠狠抹幹淨臉上的淚，敲暈了懷裡掙扎的妹妹，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她，然後頭也不回地鑽出了地窖。
在看清仇人臉的那一剎那，我捂著胸口，身體不住顫抖，握在手裡的石塊也在慌張中掉落在地上。
在仇人靠近我時，我極力壓抑著恐懼和無助，從胸腔爆發出洶湧的恨意。
我身子一偏，倒在地上剛好壓住地窖的蓋子，指甲深深嵌入手心裡。
「你這種歹人不得好死！」
這一句話，幾乎用光了我所有的力氣。
我虛脫得癱軟在地上，等著導演喊「咔」。
寂靜無聲，王導的頭已經完全從劇本中抬了起來，場上所有人都投入了我的戲裡，久久無法自拔。
扮仇人的演員忍不住了，尷尬開口道：「導、導演，她演完了……」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一般，讓所有人脫離出戲。
「戚、戚染兒……這就是我心目中的戚染兒！」
王導「噌」地一下站起了身，直接把桌子上的劇本全甩到了我懷裡。
「楚什麼然是吧？你收拾收拾趕緊進組，快！我等不及看到我的戚染兒活過來了，讓大家好好看看戚染兒到底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副導演訥訥出聲：「那後面的人還面嗎？楚然確實很有靈氣，但是後面的面試者裡有投資方塞進來的人，王導，您看這……」
王導任性跳腳：「什麼妖魔鬼怪都敢往我的劇組塞？不面了，就定楚然了！他們愛投不投，不投老子自己出錢拍！」
我抱著厚厚的一沓劇本跟著助理走出去籤合同，一路經過，所有人都看呆了。
助理滿臉堆笑：「楚老師，能當王導的女主角，您以後前途不可估量，之前是我眼神不好使，您不化妝也很好看的，別和我一般見識哈。」
我淡然一笑，並不在意她的態度。
上輩子我從底層一路摸爬滾打，人情冷暖全嘗了個遍，前一秒和你言笑晏晏、下一秒就戳過來冷刀子的人我見得太多了。
這麼個小插曲，我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這助理再晚說一會兒我都要忘了。
剛走出大樓，在外面看熱鬧的同學就圍了上來。
「楚然，你怎麼眼睛紅紅的，是被王導嚇哭的嗎？」
「就她？肯定被嚇得話都說不全，平時學校表演個節目都不參加，都不知道她哪根筋搭錯了要來自取其辱！」
「就是，楚然要能選上，我就直播吃翔！」
一群人嘰嘰喳喳個沒完，根本不給我開口說話的機會。
我好不容易找到個空子想說話，剛一開口，身後的助理就滿臉諂媚地追了上來：
「楚老師，您的合同忘拿了！」
同學們立刻噤了聲，表情逐漸僵硬，驚得目瞪口呆。
我接過合同，道了聲謝，助理連忙擺手：
「哪裡哪裡，之後進組了還要楚老師多多關照呢。」
「進組？」同學們異口同聲驚訝道。
那個說「直播吃翔」的同學冷汗直冒，丟下一句「我媽喊我回家吃飯」就溜了。
10
王導在自己的工作室官號上發了條圍脖：
【已經尋找到心目中的戚染兒，是誰我不說，請大家期待我們的《枯木逢春》！】
我媽知道後，怕小心眼的楚瀟因為這事跟我鬧翻，便也幫我瞞著楚瀟。
班主任籤了保密協議，囑咐全班不要走漏風聲。
一切都很順利，隻有校長極力反對：
「不是我說你們，孩子瘋，你們這群當老師的也跟著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