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早死早超生吧。
他現在這麼虛弱，想來也不能拖著我去告訴大家。
我咬咬牙。
「謝見昀，我跟你坦白一件事。」
他慢慢抬起頭，想看我，但又不敢看。
我更不敢直視他，閉著眼睛一口氣說：
「我從來沒跟你打過遊戲，我的遊戲號一直都是借給別人在玩，喊你老公的人也不是我，這不是我不想對你負責找的借口，這是真的，我發誓我沒有騙你，我確實知道別人在玩我的號，但我真的不知道他是那樣玩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一溜煙說完，差點氣都沒提上來。
我眼睛偷偷睜開一條縫。
發現謝見昀正認真地看著我。
比任何時候都認真。
半晌，他看了看自己插著管子的手背，自嘲般笑笑。
「嗯，我知道了。」
「你走吧，我可以照顧自己。」
我愣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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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
這麼平淡的反應，就這麼坦然地接受了嗎？
不過轉念想想，他現在的狀態，不接受，好像也不能如何。
14
謝見昀讓我走，我還真就走了。
因為和他待在一間病房裡，我總覺得心神不寧。
但一隻腳邁出病房後，又覺得不安。
謝見昀都那個樣子了，我再走了，也太冷血了吧？
我想了想，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找了個位置坐下。
就在外面默默守他一會兒吧。
等飯點再給他買點飯去。
我靠在柱子上，閉上了眼。
心力交瘁下，其實我也很困，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再睜眼時，病床上已經沒人了。
謝見昀自己走了。
甚至還剩了半瓶水沒有掛完。
一根管子就那麼悠悠地吊在床邊。
我也不知道怎的，心裡生出來的第一反應，是著急。
我趕緊掏出手機給謝見昀打了個電話。
沒接。
又嘗試著打了好幾個，無一例外，全都沒接。
我慌了，又給他發消息。
當然更沒有人回。
我隻好隨手抓了個路過的醫務人員。
「您好，請問 2 床的病人去哪裡了您知道嗎？」
護士想了想，搖搖頭。
「抱歉。」
我不安極了，又四處問人。
謝見昀明明是那麼高大的個子，竟然沒有一個人看見他。
我隻好一路漫無目的地找過去。
找到醫院大樓外的院子裡。
終於看到謝見昀一個人坐在樹下，似是在看著遠處。
我跑過去，有些氣：「你怎麼跑這裡了？」
「你都還沒輸完液！」
謝見昀愣了一下。
「你沒走？」
我暈了頭：「我走什麼？我在外面守著你啊。」
謝見昀的臉上，頭一次出現了小孩子一樣茫然不知如何反應的神色。
他小聲解釋。
「我以為你走了……」
我更生氣了。
「我走了你就要拔管子跑路嗎？」
「你的燒都還沒退，又坐在這裡吹冷風！」
15
說完，我自己都有些愣了。
感覺我說的話似乎，有點越界了。
我跟他又沒什麼關系，我以什麼資格這樣訓他？
我不自在地絞著手指。
「我不是故意兇你，我隻是……隻是怕你因為我生病，我會愧疚。」
謝見昀看著我，嘴角忽然扯出了一個淡淡的笑。
「嗯。」
他朝我輕輕點頭。
「我知道。」
「微微。」
我一怔。
他移開目光。
「讓我最後這樣叫你一次吧。」
我正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又開口。
「其實我很早就發現了古怪。」
「你在遊戲裡的性格，似乎跟你私下有點太不一樣了。」
「而且，你不允許我在遊戲之外的地方聯系你。」
「我明明一邊覺得奇怪，卻又一邊沉溺其中。」
「大概是我太想跟你更親近一些了吧。」
「連這麼簡易的陷阱，都掉進去。」
他自嘲般笑笑。
我有些錯愕：「什……什麼？」
謝見昀伸手，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一顆糖遞給我。
「我很早就喜歡你了。」
「你不知道吧？」
我看著他修長白淨手掌心裡安靜躺著的檸檬糖，有些出神。
這個糖……
好像是我最愛吃的那種啊。
在謝見昀含笑卻憂傷的眼神裡，我漸漸愣住了。
終於回想起，我和謝見昀不是在社團活動才第一次見面的。
大一入學時我們就見過面了。
我的行李很重，偏偏我弟早早開學，來送我的隻有我媽媽。
是一個高高帥帥的學長幫我們拎了大半的行李。
那時因為我媽在身邊，我又剛入學，完全放不開，不敢跟學長多說話。
隻記得學長很好很好，幫我們做了很多新生入學的事。
臨別時，我趁著我媽不注意，從兜裡掏出幾顆糖塞給他。
「謝謝學長！」
16
記憶中的面容漸漸與眼前人的臉重合。
我恍然大悟。
「是你啊！」
謝見昀笑笑：「是我啊。」
這麼一看。
好像我更對不起他了。
我心虛地低下頭：「不好意思，當時都沒有好好謝謝你……」
謝見昀搖搖頭。
「沒關系。」
「大概，我真的太一廂情願吧。」
他又抬眼看向遠處。
「早些說開也好，不該有的妄想，我會收好。」
我咬咬牙，主動把臉湊到他面前。
迫使他和我對視。
「可是謝見昀，你的意思是，你喜歡的是我嗎？」
謝見昀沒太理解我的意思，蹙眉。
「不是你，還能是誰？」
我嘆了口氣。
「我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以為……你喜歡的是跟你一起打遊戲的那個人。」
「你喜歡那個跟你打遊戲的我。」
謝見昀有些急：「怎麼會？」
「如果不是以為是你，我才不會天天陪別人打遊戲。」
我又回想起我弟的話。
我以為，裝成我隻是以熟人身份接近謝見昀的一步。
我弟在那些打遊戲的日夜裡對他的濃情蜜意，才是謝見昀淪陷的原因。
這也是為什麼，我一直覺得難以向謝見昀解釋真相。
畢竟這相當於告訴他，你喜歡上的是一個男人的靈魂。
同時，我也覺得很難面對他。
此刻解開誤會，和謝見昀面面相覷，我忽然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謝見昀見我不說話，又著急地使勁強調：
「我喜歡你，隻是你。」
「我不是喜歡跟我打遊戲的人，我隻喜歡你。」
大庭廣眾下，他一口一個喜歡我，我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好了，你別說了，我知道了！」
17
在我的勸說下，謝見昀又回去把他那沒輸完的半瓶液輸上了。
人躺在病床上，還是安靜不了一點。
「微微，你剛剛說的，要給我的說法，什麼時候能給？」
我指了指懸在空中的吊瓶。
「先打完。」
他果斷把輸液管滑片速度劃到最大。
我嚇了一跳，趕緊又撥了回去。
「你幹嘛！」
謝見昀抿唇：「輸快點。」
我兩眼一黑。
剛剛為了哄著他回來輸液, 為什麼要許諾給他一個說法啊！
眼瞅著這人得不到說法不罷休的架勢，我心一橫。
「行，那我現在就給你。」
「謝見昀，我弟把你給玩弄了，現在我要對你負責。」
「你接受嗎？」
謝見昀眨眨眼。
「怎麼負責？」
我一時語塞。
為了不輸氣勢, 我反問：
「這話你還要我多挑明？」
謝見昀伸手，拉住我的袖口晃晃，撒嬌般衝著我開口。
「不挑明，我沒有安全感嘛, 微微。」
救命。
我一咬牙。
飛快地在謝見昀的額頭上親了一口。
「夠明了吧？」
謝見昀愕然。
他呆愣了好幾秒，才愣愣地看向我, 開口時卻是一句：
「不夠。」
我皺起眉。
謝見昀伸出他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 在自己的嘴唇上點了點。
「這裡才夠。」
我：「！」
18
和謝見昀在一起這件事，沈昭是第一個知道的。
他大概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咽不下被我威脅的這口氣。
晚飯時給我打來了電話。
「盛微，你的事情處理好了沒有？」
「我告訴你，就算你堵得住我的嘴，你堵不住天下悠悠眾口！」
「謝見昀腳踩兩條船的事情，絕對會被別人發現！」
他說得義憤填膺。
我耐心等他說完, 隨手拍了張我和謝見昀十指交叉的照片發過去。
「他沒有腳踩兩條船。」
「一直都是我。」
「至於為什麼我當時說我沒有喜歡的人，你就當我在跟他調情吧, 嘻嘻。」
沈昭沉默了。
幾秒後，他咆哮。
「盛微，你這個騙子！」
然後掛了電話。
而我正被謝見昀攬在懷裡，箍得緊緊的。
我動了動，想掙脫開一點。
他的手卻牢牢扣著，一絲也不肯松。
「調情？」
他低頭，故意在我耳邊重復。
我不搭理他。
他繼續喃喃。
「你知不知道，你的調情把我調哭了？」
我瞪大眼睛。
「啊？」
謝見昀長籲一口氣，仰頭望天。
「算了，不說了。」
我揪著他袖口：「說, 為什麼不說？」
「男人的眼淚, 我的興奮劑！」
謝見昀扭頭看著我, 似是不解。
「眼淚興奮劑？」
我使勁點點頭。
「對啊。」
謝見昀像在努力思考。
「你喜歡眼淚……」
他沉思到一半, 忽然又湊到我耳邊。
故意用氣聲說：「那我晚上哭給你看好不好？」
我瞬間臉紅到爆炸。
什麼啊！
謝見昀怎麼是這個樣子的！
19
因為我和謝見昀都不太喜歡發朋友圈。
而且我們談戀愛也不想被太多人知道，更沒想著要刻意官宣。
謝見昀明裡暗裡跟我提了好幾次, 我都沒太放在心上。
意外發生在校慶當晚。
有一個環節, 是現場投屏。
隨機投選一對現場的小情侶，被投上大屏幕的小情侶需要當眾親吻。
謝見昀太耀眼了。
操控設備的人非常精準地選中了他的方向。
不過，他旁邊不是我。
是另一個漂亮女生。
女生看到大屏幕上出現自己和謝見昀，羞澀地看著身邊人。
眾所周知，這種環節投到的本來就不一定是真情侶。
也有很多不是情侶的人因此結緣的。
謝見昀看著自己面前的鏡頭, 沒有接受，卻也沒有拒絕。
他搖搖頭，大聲喊：「我和這位不是情侶！」
「我的女朋友——在臺上呢！」
場館本就不算大。
再加上他還拼命撕扯著嗓子喊。
大家幾乎都能聽見。
我轉念一想。
「忽聚」「如果我的女朋友願意現在跟我親一下——我很樂意！」
此時正在臺上主持的我, 已然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臺上隻有我一個女主持人。
太明顯了。
所有人都往臺上看。
更有人開始起哄：「總不能讓美女主持人妹妹親自下來吧？謝哥自己衝上去親！」
獲得了一大片附和聲。
「衝上去！」
「衝上去！」
我捂臉, 正在想著找什麼話術敷衍過去。
卻看見觀眾席上的謝見昀正伸著脖子問：
「可以嗎？」
有人高呼：「被選中的小情侶必須親！這是規矩！哪有什麼可以不可以？」
幾千雙期待的眼睛下，我隻好捂著臉點點頭。
謝見昀得了答案，瞬間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朝我飛奔而來。
他一個箭步跳上舞臺。
大掌輕輕扶著我後腦, 蜻蜓點水般吻了我的唇。
臺下一片起哄的呼聲。
聚光燈下，我看著眼前少年明亮如星的眼。
忽然明白了，青春的悸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