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折桂》, 本章共3908字, 更新于: 2025-01-16 14:52:57

「我當年去剿匪,不是你派人暗算我?」趙臨淵沉聲道。


趙臨宗躲開他的目光,眼神又是藏不住的憤怒:「不是。」


看他反應,趙臨淵心中有數,大概是老四派人幹的,而趙臨宗也是知情的。


「你的好弟弟差點殺了樂寧。」他諷刺道,趙臨宗卻說:「不,他是後來才知道的,他若是知道斷然不會害了樂寧,而且我本想傳位給他,安置好樂寧,將你培養成老四的左膀右臂,他性情急躁我是曉得的,所以讓你掌管刑部,分權給你,好可以制約他。」


「可那年樂寧婚事耽擱,老四出事,我便退位一事延後了,誰想到...」


趙臨淵心中無悔意,隻是暢快,是他設計使老四斷腿,是他陷害徐遠書毀了樂寧的婚事,若是按照趙臨宗的謀算,他除了能活著,還能得到什麼?趙臨宗還以為是恩典?


他想要不被人欺辱,不被人踩在頭上,最要緊的是,他想要樂寧。


如果不篡位,他這一生都無法正大光明地擁有她,即使沒有血緣。


其實他的最終目標隻是一個愛笑愛玩愛讓他抱著的小姑娘罷了。


他極力地留著她在乎的東西和人,即使是他要命的威脅。


可命運從不可憐他,他和樂寧以最不該糾纏在一起的身份相識,卻要用最傷人傷己的方式才能相擁,到頭來,還是隔著無盡深淵相望。


08


一個稀松平常的午後,我喝完了尚食局送來的蓮子羹無所事事地躺在軟榻上假寐,今日趙臨淵似是朝中有事,沒來煩我,我看不見他自然心情大好,這些天少有的悠闲。


「公主,這蓮子羹您已經連喝五天了,尚食局的人來問明天還喝這個嗎?」有侍女來收拾碗,柔聲問道。


我一點頭,又想到什麼:「誰問的?」


「輕虹女侍。」

Advertisement


「喝,告訴她,不必顧忌我會不會喝膩,我愛喝得很,叫她照常備下就行。」我一頓,補了一句:「還有,多放些糖,太苦了。」


侍女聽令端著碗恭恭敬敬地退下,快走出門口時卻自以為小聲地自言自語道:「蓮子羹不就是甜的嗎?」


我裝作沒聽見她的話,閉眼思考,自上次見過娘親之後,趙臨淵開始變本加厲地看著我,一日三餐都和我一起,一定要叫人驗完毒才能吃飯,時時刻刻叫人監視著我,我的四周之內不許出現利器,不過正好也省了我繡喜帕了。


隻是他的舉動來得太過突然,加上上次母後的話也說得叫人心裡起疑,我心裡隱隱約約有個想法,還沒得到落實,但婚期將近,我實在是沒有時間了。


娘走之前告訴我,這殿內有一處機關藏了國師留下來可救趙氏一族的錦囊,她和父親從沒找過,現在隻能叫我來找,打開錦囊救自己一命。


我確實找到了錦囊,卻不能救自己一命。


想得多了,我頭隱隱作痛,隻好不再去想,困意再次襲來。


昏昏沉沉中,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我看見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遠遠地跪在地上,我身處之地也不是寢宮,而是前朝的宣政殿,那人整個身子都伏在地上。


寒冬之日,那人穿的卻是單薄的素衣,我總覺得這場景很熟悉,可沒等我細想,跪地之人似乎察覺到我的目光,微微抬頭看了過來。


他迢迢一眼,我呼吸一滯,心間無故痛極,那人是趙臨淵。


隻是更加年少一點,可看來的眼神卻是不符年紀的狠辣,見到來人之後卻一瞬轉暖,忽然間,我似乎不受自己控制,快步向他跑去,帶著哭腔喊道:「叔叔!」


我想起來了,皇爺爺駕崩的那年冬天,命人將趙臨淵送到塞外,那時候我惹了他生氣,他怒極,我也小孩子脾氣,嘴上說著巴不得讓他趕緊走,可真到了他辭呈之日,我卻恍然明白,若是叔叔真的去了塞外,我們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了。


我眼睜睜地看著曾經的自己提裙跪下,磕頭求皇爺爺收回聖旨。


皇爺爺說了什麼我聽不清,隻隱隱約約的感覺皇爺爺對我大失所望,斥責我愚蠢。


我無聲大笑,如同漂浮的靈魂一般俯瞰看著這一場鬧劇。


殿內高坐者預見未來,卻無可奈何。


哭求者淚流滿面,卻胸有成竹。


殿外跪拜者看似不舍,卻滿心仇恨。


其中隻有我是最蠢鈍之人,仗著皇爺爺的寵愛釀成大錯的罪魁禍首。


我就應該為自己做過的蠢事付出代價。


我看著曾經的樂寧扯著趙臨淵的袖子不讓他走,哭著喊著自己錯了,那少年或許有些動容,眼眶微紅,本來面無表情的精致面容也浮現一絲不舍,伸出想推開她的手輕輕落下,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忽覺渾身發冷,甚至發麻,這些年不是我救贖了他,亦不是他陪伴了我,而是我們誰離開誰都會覺得活不下去,我們都是病著的,隻是我病症稍輕,他無可救藥。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醒的,大概是深陷噩夢,哭喊不停,宮人請來了趙臨淵,我睜開雙眼,他的臉就在我面前,眉眼和記憶中的少年重合,眼神卻不再陰狠,而是隱隱的開心。


他正半跪在軟榻邊,像是忠心卻又另有所圖的侍衛,緊緊攥著我的手,嘴角噙著笑:「樂寧,叔叔不走。」


我臉上還都是淚水,身子依舊發冷,任由他將我打橫抱起:「怎的還做噩夢了?」


「沒什麼。」他身上帶著淡淡的檀香,我並不討厭這個味道,反而很喜歡,忍不住再嗅了嗅,他卻忽然一笑:「倒是沒什麼變化,從小就和小狗一樣趴在我身上聞。」


我一扭頭,淡然道:「大概這就叫做狗改不了吃屎吧。」


趙臨淵向來不願意打嘴仗,他將我輕輕丟到床上,整個人傾身壓上來。


我以前覺得他像從畫中走出來的仙人,一舉一動不染塵埃,眉眼間都結著一片傲然的寒霜,現如今我覺得他更像從阿鼻地獄爬出來的惡鬼,生得一副好皮囊,專門騙人垂憐,再將人拆骨食肉。


好不可惡。


「還是讓你睡著了才會乖一點。」他的手指劃過我的嘴唇,奇怪又微妙的觸感。


我一晃神,馬上反應過來,毫不留情地咬了一口他的手指,他似乎不怕痛,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仿佛在逗弄我:「午膳沒吃飽嗎?」


傍晚的夕陽將整個殿內染成火燒般的橘紅,大片絢爛又溫暖的光投在冰冷的地面上,面前的人身後是緋色的光,我卻和他在不被光照耀的地方面對著面。


我忽然生出一股無名的勇氣,雙手一齊用力將他推到一邊,他本就是半跪在床邊,被我出其不意地一推跌坐在床邊,我衝到窗邊,站在那一片光下,趙臨淵並沒有過來抓我,少見的失神。


我朝他一笑:「叔叔,這光很漂亮對嗎?」


他仍是坐在床邊,那片不被霞光照耀的地方,孤零零地坐在陰暗之處。


我們距離不遠,他卻隻能望著我沉默。


我有種預感,我很快就能逃離這受困的牢籠,即使這是夕陽之光,終將西沉。


趙臨淵可能也有所感應,他向我招手,讓我回去,回到他身邊去,我乖乖地向他走去。


我愛的人太偏執,又極度自私。


他愛的時候恨不得以血滋養,讓其啖他血肉。


不愛的時候又恨不得將其剁成肉糜,喂食野狗。


我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生出一股蠻力將他薅起來,或者說他在等著我,期待著我將他領走,領到那片如火一般的光中,哪怕會灼燒他也在所不惜。


我和他站在窗前,靜靜地看著太陽西沉,他靜得可怕,手一點點變涼,任由我的手如何溫暖,也無法捂暖他。


「我母妃也是這樣一個傍晚走的。」很久,直到太陽西沉,宮人進來點上一排排的短燭,屋內已經亮過窗外時,他才突然開口說道。


我垂下頭,他母妃一生很苦,他母妃本是四叔母妃從家裡帶來的丫鬟,幼時四叔生病時皇爺爺來探病,卻看上了容貌出眾的女侍,從僕變主,讓四叔母妃受盡嘲笑。


自此兩人結怨,後來他母妃不受寵,幾乎要被遺忘了,兩人生活艱難,四叔的母妃便使盡了各種手段,讓他們難上加難。


後來聽人說,他母妃經常被四叔母妃罰了跪又命她熬夜抄書,活活折磨出一身的病。


我不知道接什麼話,隻好垂著頭等他情緒好轉,隻聽到他悶聲道:「好在,還剩下你,我不算什麼都沒有。」


我聞言,不受控制地抬頭看向他:「是啊,我們就應該一起生活一起死。」


他面色不改,但我卻看到他眼神中的懷疑和猜忌。


我慢慢移開看向他的眼神,輕聲道:「叔叔,我們該用晚膳了。」


「好。」他到底還是什麼都沒問,隻是拉起我的手往前走著。


我頭又開始疼,好在還能忍受,但他留心到我的不適,側頭看我:「怎麼了?頭疼?」


我點點頭:「剛才沒睡好。」他估計是想起來我剛才的夢話,眼帶著笑意:「到底夢到了什麼?我死了?」


你要是真的死了我可能做夢都會笑醒。


宮人已經布好了膳,小太監正驗毒,我坐定,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我夢到那年皇爺爺要趕你走,我去求他。」


他表情古怪,譏诮一笑:「是不是後悔救我了?」


我付之一笑,回應他的譏諷:「是啊,我若是後悔,應該是從一開始,要是能重來,我想我們相遇在百年輪回之後,你不是趙臨淵,我不是趙樂寧,那樣最好。」


小太監驗完毒,確認沒事之後,趙臨淵為我夾了一個我以往最愛的肉丸,不經意道:「如果真的可以入輪回,你最想做什麼?」


「我沒怎麼出過京城,唯一一次是為了救你,如果有機會,我想身騎白馬,腰佩寶劍浪跡天涯。」


我本想成親之後出京看看,如果我和夫君心意不同,他大可納妾,隻需給我備好盤纏,看我遠行即可,如果心意相同,我們可以一起執劍走天涯,不過現在應該是沒什麼機會去浪跡天涯了。


我一抬眸,禮貌回問:「叔叔你呢?」


他對上我的眼眸,絲毫不遮掩愛意:「去找你,你想做什麼都陪你。」


燭火深深,我至瘋至魔的愛人將他一顆炙熱真心獻給我。


我卻在想,如果我墜於深淵,他一個臨淵之人會不會跟著縱身一躍。


09


輕虹算著日子,七七四十九天,到如今已經有四十七天了。


想著,她心尖微顫,手上剝蓮子的動作慢了下來,一旁的同伴見她出神,輕輕用手肘一懟:「快些啊,公主馬上要用膳了。」


她回過神來,手心裡不知何時竟全都是汗,輕虹木愣地點點頭:「好。」


同伴沒發現她的不對,自顧自地說著:「再過兩日就是公主和皇上的大婚了,聽說皇上在大街各處都備下了流水席,大婚那日要普天同慶呢。」


輕虹敷衍地回了一句:「好氣派哦。」


同伴手上擇菜,見四周無人壓低了聲音湊過來道:「你說皇上也不嫌丟人?娶了自己的親侄女還大張旗鼓地,公主也不嫌害臊?」


輕虹聽此言,臉色大變,自己都不知為何這樣激動:「胡說什麼!公主她....她不是那樣的人。」


同伴也頗為不爽:「瞧瞧你,激動什麼?我哪有胡說?那先皇和先皇後還都關在公主府呢?天下都丟了,還能喜滋滋地嫁給仇人?這不就是不要臉嗎?」


輕虹如鲠在喉,什麼都沒說,隻是憤憤地低下頭,暴力地扯開蓮蓬,發泄自己的惱火。


天下人要是都這麼看她,她肯定很難過吧。

潛力新作

  • 被綁架後老婆先救白月光

    被綁架後老婆先救白月光

    "老婆男閨蜜跟我同時被綁匪綁架,綁匪開價四千萬才能放一人,可她卻拿著我辛苦賺來的錢隻贖了她男閨蜜。 臨死之前,我滿身鮮血求她看我一眼,可席江雪糕卻選擇攙扶她男閨蜜離開再未回頭,留我被綁匪殘忍虐殺。 席江雪說,是我阻擋了讓她奔向她真愛的步伐。 再次睜開眼,我重生回到了跟席江雪結婚當天。"

    不再見愛人

    不再見愛人

    "我和老公是每年被傳離婚十次的渣男海後怨侶,決定上離婚綜藝撈金。 節目組安排了兩對恩愛伉儷,我們是他們的對照組。 但……怎麼節目錄下來,除了我們這對塑料夫妻,大家都要離了?"

    臨淵羨漁,不如求而娶之!

    臨淵羨漁,不如求而娶之!

    池漁第一天到梁家就看到了極為香豔的畫面,她以為那人是她的繼兄,沒想到他是繼兄的兄弟。再後來,那人經常出現在她面前,甚至滲入她生活的方方面面。等等,事情有點不對勁——學長,你不是喜歡男人麼?凌淵從未想過一見鍾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但是一朝遇上,他能怎麼辦?隻能寵著唄。但是,誰能告訴他?他一個直得不能再直的英俊帥氣大男孩,怎麼在小姑娘眼中就成了基佬了呢?

    偽善

    偽善

    "再次見到陸時,是在夜市,他帶著好友來這裡回憶青春。 我帶著孩子,舞著勺子,手都快抡冒煙了。"

  • 貴妃愛啖荔枝

    貴妃愛啖荔枝

    "貴妃借口荔枝不新鮮與皇帝置氣。 皇帝大手一揮,罰驛丞跪於烈日之下。"

    濘羽

    濘羽

    "臥底時,我曾救過一貌美公子,趁其失憶哄他做未婚夫。 公子信以為真,紅著臉求娶我。 任務完成那日,我被命令清除所有知情人。 隻得親手取他性命。 萬萬沒想到,公子不僅沒死,多年後還成為手握重權的攝政王。 後來我失敗被捕。 看著我狼狽模樣,他慢慢扯緊系在腳腕的紅線。 「溫濘,怎麼不跑了? 「那……你欠我的洞房該還了吧?」"

    和老公手撕茶藝白月光

    和老公手撕茶藝白月光

    老公的白月光回來了,她以為她還是我 老公的心頭肉。她撕爛我的禮服,潑我 咖啡,在我的化妝品裡放毒,揚言她

    朝陽再升

    朝陽再升

    我是安陵容,在我又一次被宜修留下來「說些體己話」的時候。我突

×
字號
A+A-
皮膚